「嗯，好啊。」
時光古董行自此多了一個打雜小妹。女孩跟著科林學怎麼小心翼翼地擦拭那些古董，然而平常絕大多數的時候，是一個非常清閒甚至可以說是無所事事的日子。
那時候他們就會在櫃台邊泡上一壺茶、擺上一盤餅乾，度過從下午開始到晚上的下午茶時光。偶爾會探討一些關於最近的時事新聞之類相關的議題、或是古董的相關鑑賞。
更多是科林在講，女孩在聽。她如同海綿一樣急切地吸取所有從科林那邊吸收而來的知識。
若是有古董拍賣會的時期，科林就會飛身前往參加。不論是在英國還是歐洲。以往科林會直接關閉古董行直到他回歸，但現在有了女孩在，於是就將一切都託付給她。
女孩很聰明。教過一次就能懂。科林教她如何挑客人，她也學了個八九成。所以科林也就放心地離開了。
每一次回來都能帶上不少的舊東西。他也會為她帶一點當地的特色玩意。當然都是古玩比較多。女孩與其他人不一樣，喜歡老東西更甚過新事物。
他還教她怎麼樣修復古董。修復古董需要極度的耐心與細心，那是一般人難以從事的工作，枯燥乏味又無趣。
調配出與古董最為相近的材料與顏色，然後細膩地一點一點將破損的地方修補黏合、替換掉已經無法使用的金屬，全部都是需要極致專注才能夠做得來的工作。
科林也是在觀察了好一段時間才讓女孩來到他的身邊觀摩他是怎麼修補的，又是長久的觀察期才終於讓她親自動手。他的眼光還是很精準的。
女孩充滿了對於古董的熱愛，自然也就對古董充滿了無與倫比的耐心。
科林也就放手將一些小的比較不需要艱深功夫的古董修復交給了她。於是偶爾就會有這樣的風景出現在古董行內。
青年與女孩各自佔據室內的一個角落，專注地修復手中的古董。彼此不說半句話，卻能夠知道對方就在哪處，習慣也享受這樣的相處模式。
古董們說的話，女孩聽不見，但是科林總是能夠聽見它們雜七雜八的閒言碎語。
「打雜小妹的手藝越來越好了。」
「科林多教她一點吧？」
「打雜小妹對待我們都好溫柔。」
「所以我說啊……」
科林知道古董們很喜歡女孩。因為她對它們的尊重也贏得了它們對她的尊重。不過他不能回話，只能任由它們一直聊。
放下了手中翻閱到一半的古董拍賣會目錄，科林抬頭對著坐在另一側的女孩揚聲說道：「潘朵拉，我三天後會去參加拍賣會。到時候店裡就麻煩妳了。」
女孩抬起了頭，眼神亮晶晶地答：「好哦！」
「我去泡茶。」科林起身，走向了裡間的小廚房。
第一次聽見女孩的名字的時候，科林倒是有些意外。潘朵拉是天神對普羅米修斯盜火的懲罰而製作出來的第一個人類女性。什麼都擁有了，卻唯獨缺少智慧。
不過經過這一年的相處，他所看見的潘朵拉顯然已經彌補了那個創始之初的缺陷。
等到科林離開了外間的店面，潘朵拉才抬頭四處看了看。她一直隱隱地覺得有人在她的耳邊說話，或是正在直視她。
然而不管怎麼看，都只有一堆的古董陪伴在她的身邊而已。難不成是古董嗎？她自嘲地笑。怎麼可能啊？又不是在看奇幻小說。心底卻隱隱地相信，也許真的有這麼一回事呢？對於不可解釋的事物多抱持一分敬意總是無害的。
她的目光落在了櫃檯上方被單獨保管在獨立小玻璃櫃裡的茶具。繁複美麗的典雅花紋有著多重的色彩，深藍色的玫瑰花在午夜綻放的美艷無能人及。
那上頭沉澱著比此處所有古董都還要更為深邃古老的氣息，然而那一個組茶具科林從來不讓她碰觸。
似乎對於科林來說，那茶具擁有特別的意義，因此她也不打算去觸怒他。簡單地問問那個茶具的相關歷史，他還是很願意跟她說的。
甩掉了那種似乎被人窺伺的微妙感，潘朵拉繼續專注地修補身上破損了一個邊角的茶具。
不多時，科林就端著擺了英國紅茶的托盤回來了，上頭還有蘇珊大嬸這一次新烤的方塊餅乾。
「休息一下吧。」他把東西放在了桌上，招呼她。
「你這次會去多久呢？」她來到了邊上坐下，拿了塊餅乾慢慢地咬。
「不確定，大概五天吧。」他想了想回應。
「嗯，好哦。」她點點頭，吞掉餅乾，喝了一口紅茶。
「如果妳不想開的話，就關門也沒關係。」科林看著她的臉，自己也喝了一口茶。
潘朵拉再次點頭。室內又恢復了安靜的沉默。店內一片的寧靜，直至夜晚九點他們歇息的時間都依然沒有半個客人上門。
送了女孩出門，科林將前幾天多打的一把店門鑰匙遞給了她，「拿去吧。」
「謝謝。我先回去了。」
等女孩轉過了街角，科林回身走進店內，拿起了一塊乾淨的布擦拭起了桌面與櫥櫃。這是他的習慣，用在思考的時候。
潘朵拉一直盯著櫃檯上的小玻璃櫃的事情，他當然會知道。因為古董們會告訴他。這攸關於他的生死存亡。他的本體就是那個茶具。理所當然地不會讓其他人碰觸。
女孩的特別關注自然也在他的擔憂範圍之內。科林知道潘朵拉不會未經同意碰觸，所以也很放心，只是這關注就像是一個橫亙在他們之間的問題，讓他們在相處的時候，科林總會多上一份心。
懷揣著憂慮，科林將自己的茶具拿了出來，也認真仔細地擦過了一遍。光線落在瓷器上頭折射著淺淺的光。重新放了回去。他熄了燈。將營業中翻到了休息中，走進了裡間，簡單地吃過晚餐就上了床。
嗶。鬧鐘顯示過了凌晨十二點，明明應該是一個一如往常的夜晚，然而卻發生了意想不到的發展。
房屋開始劇烈搖晃，地面震顫，燈具晃動、書櫃上的書掉落了好幾排，砸在地上發出了沉重的聲響，店面傳來了瓷器互相碰撞的聲音。
硄啷硄啷、硄啷──啪啪啪──
科林驚醒，從床上跳起，連拖鞋都顧不得套上，立刻朝著樓下奔去。清脆的碎裂聲響不斷響起，他的耳朵聽見了古董們的呻吟。
硄啷、嘩啦嘩啦嘩啦──
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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