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屋創作

小說2015-07-19 12:40

【系列】黑犬(二) 回憶,易碎品。

作者:夜空(此貓已亡)

  今天雨仍不安地敲打著玻璃窗,但此起彼落滴滴答答的雨聲也給了這個只有我一人的家稍微熱鬧些。

  透過白濛濛的窗,眼前熟悉的街道看起來更孤寂、更灰暗也更陌生,曾幾何時,我變得這麼不喜歡出去了?

  冰冷的磁磚地板冷的像針扎,整隻腳都開始發麻刺痛,我像兔子縮起了不停顫抖的身子,頭又開始隱隱作痛,藥盒裡的普拿疼只剩下一個空空的盒子。

  雖然以往只要泡個熱水澡就會好很多,不過這種天氣實在不想洗澡,醫生也說過我的身體本來就很虛,盡量不要靠吃藥來抑制頭痛,但車禍後幾乎每天半夜頭痛得要命,早就止痛藥不離身了。

  對了,我多久沒洗澡了?

  我摸摸那乾燥打結的長髮,簡直就和枯草沒兩樣,不用照鏡子就知道自己有多邋遢了,不過幾乎沒在出門也沒差吧。

  平滑木製矮桌上的筆記型電腦亮著柔和的白光,螢幕上不知從多久開始都一直是一片白的word檔,就連屬於它的檔名都沒有,偶爾伸出僵硬的手指碰了碰鍵盤組成一串毫無意義的文字,卻又馬上隨著嘆息將它們抹去。

  這種生活不知道持續多久了。

  話說回來,上次交稿是什麼時候的事了?

  上禮拜?上個月?還是更久之前?頭好痛--,算了吧,啊,我一定是真的忘記丈夫和女兒了吧。

  結婚前到現在寫作一直是我的工作,但我並不是位作家,投給報社、雜誌社,每篇只有幾百元的稿費,但也夠我養活自己,另外偶爾會參加比賽也存了些小錢,但我始終只是個無名小卒。

  不過也沒什麼差,我寫作只是為了賺錢餬個口,並不是為了出名,反倒是那些網路上沒辦法出名而放棄寫作的傢伙們才不明事理。

  寫作這種事,一直都是為了自己而寫的。

  車禍後,心理醫生曾建議我也可以試著寫下關於丈夫和女兒的事情,好讓我能走出喪夫喪女的痛,而我也照做了,但之所以這麼做,只是希望那天能夠停止思念他們,如果那天寫不下去了,我就真的能忘記他們了嗎?

  我一直寫著失去摯愛的日子,偶爾也會寫我思念著他們和我的心情點滴,而這些作品都會投稿到一間算小有名氣的雜誌社,我就以『思念丈夫和女兒的未亡人』的身份在特定的專欄發表,每個禮拜一固定交稿,稿費還算優渥,偶爾也有感動的讀者或相同境遇的人寄卡片或小禮物到家裡替我加油打氣。

  這幾年來,我沒有停止一刻去思念遙和櫻,如今終於停止思念、不會再痛了嗎?

  螢幕忽然暗了下來,一顆不斷變形的物體在黑色的螢幕上不知所措地跑著,我已經在電腦前發呆了那麼久嗎?

  碰了下滑鼠解除螢幕保護程式,仍是一片死白,只有黑色的游標茫然地站在原地閃爍。

  我終於停止思念他們了吧。

  沒錯,只要記得快樂的回憶就好,其他都忘掉,全部都像垃圾丟掉,一點也不剩。

  在電腦前披著棉被窩了好一陣子,身子漸漸變得暖和許多,手指也沒有那麼緊繃僵硬。

  輕輕地撫著電腦的背蓋將它闔上並揉了揉沉重酸痛的眼皮,盯那麼久的電腦螢幕頭疼的感覺直往大腦衝去。

  已經一整晚沒有睡了。

  看看牆上的時鐘,玻璃表面上映著從窗外投入如深海般冰冷孤寂的暗藍色晨曦,反光中隱約可以看見短短的時針正指在『七』的位置。

  下著雨的寂寞早晨,今天仍持續著。

  穿上放在鞋櫃深處的那雙不合腳的男用夾腳拖,
抱起靜靜站在門口的紙箱,比起昨天的垃圾袋還輕上許多,

  裡頭放的全是動物的絨毛娃娃。

  今也要丟掉它們,畢竟它們和鞋子不同,只要鞋櫃裡還留有遙和櫻的鞋子,我就覺得他們還活著,這個家從來沒有變,只要喊聲:「我回來了。」他們就會和平常一樣出來歡迎我並露出燦爛的笑容說:「歡迎回家,辛苦了。」

  總覺得我又可以抱抱櫻、陪她玩或是講故事給她聽,再不然就是枕在遙的肩上和他抱怨著工作、親吻他粗糙的臉頰,一切都不曾變過。

  這些娃娃則不同,雖然我偶爾會幫它們拍去身上的灰塵或替它們洗一洗那柔軟且毛茸茸的身子,但沒有人和它們講話、嘻鬧、抱著睡覺,它們只是靜靜地坐在原地,更提醒了我櫻早就離開了我、離開了這世界。

  原諒媽媽吧,媽媽真的很痛苦,不管是爸爸還是妳我都不想忘記我,我最愛你們了,不過媽媽真的好累......好累。

  抱著紙箱一踏出家門,一陣陣冰冷且帶有雨那潮濕味道的風無情地向我刺來,頭皮一瞬間就像幾百根針在扎般刺痛,每根頭髮都好像站了起來。

  那個黑色的身影,又出現在我眼前,牠身上的毛又濕成一片全都糾在一塊,細長尾端帶點白的尾巴興奮地左右搖擺。

「妳噢,怎麼還在這裡?」

  牠只是吐著長長的舌頭,棕色的無辜大眼直盯著我瞧。

  算了,看在牠不吵不鬧的份上就別苛責牠了。

「真是的。」我將手中的箱子放了下來,另一腳踏進同樣寒冷的室內:「這麼喜歡淋雨小心感冒。」

  咦?狗也會感冒嗎?雖然聽過狗貓會得一些疾病,但好像真沒聽說會像人類那樣發燒感冒。

  當我再次拿著浴巾出來時,牠的前腳巴在紙箱上並伸長了脖子在箱子內不安份地那裡看看這裡聞聞,就只差整隻狗沒窩進去。

「昨天才誇獎妳有家教而已耶。」

  一走近紙箱時,牠便靈巧地跑了開來躲進陰暗的樓梯間中,當趴下來時才發現牠的口中正叼著一隻娃娃。

  反正那都是要丟掉的。

  那是一隻黑色小狗的娃娃,也是櫻最喜歡,每天晚上都要抱著睡覺的,現在看看牠和它只不過是差在耳朵有沒有下垂的差別,從那雙閃著光的棕色雙瞳、尾巴末端的一點白到吐出粉色舌頭的樣子都好像。

  我蹲了下來,剛好可以平視那雙透明清澈的棕色大眼。

「妳也很孤單嗎?那個就給妳吧。」

  我想我也孤單過了頭、發了瘋,居然會想和狗講話,不過這麼一來牠就一定會賴在這裡了。

  牠似乎在回應我般不斷地搖著牠的尾巴,就像是照顧自己剛出世的孩子一樣,那長長的舌頭一直在娃娃狗的身上舔呀舔的。

「看來妳很喜歡呢,要照顧好它呦。」

  我這麼確信著,『回憶』是易碎的,很容易就被『現在』給替代,沒錯,就算欺騙自己,否定現實,我也會好好活下去,當然,他們也會活在我的心中。

  雨,停了。

~【待續】~

後記:
  想說丟活動看看~(不過好像有點牽強...)
  總之,請別再說優子亂丟垃圾了.....
  不知道各位同不同意人是要欺騙自己才活得下去的呢?
  故事的主角優子是一位失去丈夫和孩子的母親、妻子,
  為了忘記自己的先生孩子而開始寫著有關他們的事,相信著只要哪天寫不出來就真的可以忘記發生在他們身上的意外,
  唯有這麼做,自己才活得下去,
  人也是如此吧,有時也必須欺騙自己才走得下去。
  總之謝謝您肯看到這裡~
  也期待收到您的回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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