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和她的冬日仍在持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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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春是人生中最值得收藏的一段時光。」沒錯，我們經常能夠聽到人們如此稱頌青春。那群認為青春是人生中最美好、最珍貴、最有價值的寶物的人們，鐵定都會挺胸用驕傲的語氣這麼說吧。然而，如果這句話是正確的，那麼是否就代表人生除了青春以外便一無是處？所以這樣的說話絕對是很奇怪的，是詭辯、是做作，是毫無討論餘地的謊言。人生每一段時光都值得收藏，人生沒有一個部分無需珍惜，如果不這樣講的話，未免也太對不起那些無論何時都認真努力活著的人們了。
沒錯，所以要做個結論的話。
緬懷青春的人們，都爆炸吧。
「……比企谷，這是怎麼回事？」
在總武高中的教師辦公室內，在我眼前的美女教師用蘊含怒氣的語氣對我說道。她手上拿著我剛寫好的報告，往桌上拍了拍，一副如果不好好回答的話我就死定了的樣子。
「……如平塚老師所見，是我課堂上的報告。如果看完的話請幫我簽名。」
「是嗎、是嗎，簽名啊……。」
平塚老師沉默地看向我，而我也看了回去。
過了幾秒鐘後，平塚老師臉上浮出燦爛的笑容。
「會幫你簽名才有鬼啊！！」
話才剛落，平塚老師音速般的拳頭馬上陷入了我的肚子。我一邊感受那非比尋常的衝擊，一邊像雜魚A一樣「噗哇噁咿嗚！」地當場跪了下來。唔……有種胃酸湧上來的感覺，還有這是什麼味道，好像是我中午吃的餃子……？噁……
我勉強地說道：「平、平塚老師……妳還是這麼暴力啊……難怪到現在還是結不了哇噁噗！」
我的肚子又默默地承受了一拳，這擊的力道甚至比上一擊還重，我差點以為我在這擊之後真的會死翹翹，死到無以復加，就連死者蘇生都沒辦法復活的那種。
平塚老師看著快要沒氣息的我，她嘆了一口氣。
「我說比企谷啊……你都已經是大學生了，那種扭曲的心態卻還是老樣子……。」
「是、是啊……平塚老師也都已經過了三十卻還是噗噁！」
平塚老師再次隨便給了我一拳，我連話都還沒講完就又再次倒地。我今天到底是來寫報告還是來當人肉沙包的……？
「總之，雖然我知道你是為了課堂的作業才回來的，但你寫這種東西我不能幫你簽名，你重寫吧。」
眼前的美女老師瞪了我一眼，看著她的表情，我差點覺得她的下一句就是「平淡的憤世嫉俗卻試圖以華麗的文筆來掩飾」，這樣的話我真的會感到慚愧。話說回來，我的文筆也一點都不華麗來著……。
我痛苦地伸出手把我的報告拿回來。
「好、好……我重寫就是，請不要再打人了……。」
「嗯，很好。」
平塚老師滿意地點了點頭，她臉上浮出開心的笑容。
「不過，打你好像也是很久以前的事了。你還是常回來吧？像你這麼需要打的學生，這幾年來都沒有了啊。」
「抱歉，容我拒絕……。」
我勉強地站起，拍了拍膝蓋說道：「這個任務太勉強了，我實在擔當不起。老師還是找個鋼彈轉世的學生吧。」
否則我幾條命都不夠您用啊，俗話說千金之子不死於盜賊，然而我這八萬之子卻有可能死在老師您手裡喔（註）？
（註：八幡（はちまん）發音和八萬相同）
「是嗎……。」
平塚老師露出可惜的表情。
「最近工作壓力滿大的，真希望有個耐用的學生啊。」
「平塚老師，您是不是微妙的把學生當做沙包了？」
妳還真的把我當做免錢的壓力抒發口啊，真討厭。一想到高中三年受到的待遇，我差點就想要和您收錢了喔？
「唉，開玩笑的。畢竟劣根性重到需要我用愛的鐵拳矯正的，就只有你一個呢。」
平塚老師咧嘴一笑，雖然有一陣子沒有看到她了，但果然平塚老師還是很帥氣。
我微微低下頭。「……不過現在時間也不早了，我要先回去了。」
「喔，反正你之後還要再來對吧？」
「是啊，反正這份報告才期中前交就好了……。」
聽到後，平塚老師不知為何用欣慰的眼神看著我。
「期中嗎？那你還真認真啊，學期才開始不久就在做期中作業，看來我真的教導有方……那個從以前就想盡辦法偷懶的比企谷看來已經變了吶。」
「啊？我不是一直都是用最有效率的方法偷懶嗎？暑假作業我也是提早做完的那種人喔。與其說我變得不偷懶，不如說我變得更精通偷懶。反正要做的事還是要做，早點做完不就可以早點偷懶嗎？」
「嗯……你這樣說也沒錯，這方面我是不能反駁你。」
平塚老師笑著說：「不過，看到自己教過的學生改變的樣子，作為教育者還是會很高興啊。」
聽到她的評語，我楞了一下後便乾笑了幾聲。
「改變嗎……我倒不覺得我有哪裡變了。」
平塚老師拍了拍我的肩膀。
「比企谷，人都是會變的。就算你認為自己沒有變化，在別人的眼中你就是改變了。比方說……你的眼神……。」
她盯著我的眼睛看了一下，沉默數秒後便轉開頭。
「……這陣子你是不是長高了，比企谷？」
「……眼神呢？您說我的眼神怎麼了？」
「不，還真的沒有變啊，你的腐爛眼神……。」
平塚老師尷尬地說道，我於是滿意地哼了一口氣。
「哼，我就說吧，我沒什麼變，應該說會因為一兩年就改變的人根本不能信任。真正的強者是不會變的！」
「又不是在誇你，你在得意什麼啊。」
平塚老師敲了一下我的頭，唉唷！好痛！幹什麼啦！「不過，這可能已經是天生的了吧，要改也改不了……唉，算了。」
平塚老師伸了伸懶腰，轉頭向我問道：「啊，我也要回去了。要不要一起去吃個拉麵？這附近新開了一家口味滿獨特的店喔，醬油和豚骨都還不錯，叉燒又大塊，不過就是要走一陣子。如何？」
「唔，上次和老師吃拉麵好像是幾個月以前了……。」
我苦笑著搖頭。「平時的話可以，不過今天不行。」
「啊，難得你回來，要回去和家人吃吧？」
不，我是也沒有要回家……不過我沒有講出來。而平塚老師搔了搔臉頰。
「抱歉抱歉，我太不識趣了，那我就一個人去吃吧……。」
「……這陣子，老師還是沒有找到好對象嗎？」
為了不被打，我謹慎地問道。平塚老師痛苦地垂下頭。「……沒時間啊……工作工作，該死的工作……！」天啊，一陣子沒看了，陷入黑暗情緒的平塚老師還是好可怕。誰快把她收下啊！這裡有一個美麗帥氣身材好的女老師好便宜啊！只要能聊老動畫就可以獲得好感，很簡單的！再不收下的話，我可要衝了！
……不對，現在的我不能衝。抱歉平塚老師！所以誰快把她收下啊！求你們了！
我小心地說道：「怎麼說……平塚老師，真的希望您趕快結婚……。」
平塚老師淚眼汪汪地抬頭。「我也希望啊……！」哇啊……和平時帥氣的她反差頗大，總覺得有點可愛，差點要心動了。這個世界真的病了……明明有那麼好的女性在這裡，沒有半個男人喜歡什麼的，怎麼可能會有這種事……平塚老師結不了婚，真的是我身邊最大的bug。
因為平塚老師心情不好的關係，我又多花了點時間和平塚老師聊天。等到走出校門時，已經快要放學了。在冬季中即將入夜的溫度讓我不禁顫抖了一下。
「……緬懷青春的，都是無聊的人。」
我抬起頭看向熟悉又顯得陌生的校門，不禁露出了苦笑。雖然我並不會特別想要去懷念或回憶我高中三年跌跌撞撞的日子。但是我在這裡曾經有了一段特別的時光，這點是絕對不會有錯的。既然無需緬懷，那麼只要將這份回憶放在心裡即可。
存在的事物便會存在，無法抹去更無法否認。所以說，就算極力想要抹消哪段黑歷史，它還是會一直在，就算把知道的人全都封口，自己也還是知道。咦？這麼說起來封口以後自己再用個槌子把自己打到失憶就好了？不過這麼方便的槌子應該只有哆啦○夢有吧。真拿你沒辦法呢，八幡……等登登～忘忘槌！可惜這東西還有哆啦○夢都是不存在的，歡迎來到現實世界。
我看了看手中的報告，回去用電腦修改一下再傳到平塚老師的信箱好了……希望她看了修改後的報告不要心情更差……。
搭上電車，我往來時的方向回去。約半小時後抵達並下車。
走出車站大概五分鐘，我目前的住處便抵達了。按下十一樓的電梯，我在厚重且頗有設計感的大門前按下門鈴。
「……應該在吧……。」
要是她先走就不妙了，我的鑰匙還在她那裡啊……。
還好，過了幾秒後腳步聲便碰碰碰地傳了出來，隨著大門被推開，小町可愛的臉便探了出來。
看到我後，她便露出安心的表情。
「嗚哇，還好哥哥回來了！小町都準備拋下哥哥了～」
「別這樣，我會回不來啊。」
小町把門完全打開讓我進去，打開後才看到她身上穿著總武高中的制服。看來是下課後直接過來了。我不禁覺得有點愧咎，在走進門時便向小町道歉：「抱歉啊，讓妳過來幫忙，今天我實在抽不出空……。」
「不不不，沒什麼啦，反正今天沒什麼事～」
小町快活地說道，她一把抓起靠在牆上的書包，向我招了招手。「那麼那麼，小町就先走囉！東西我都做好放在廚房，熱一熱應該就很好吃了～啊，鑰匙放在客廳的桌子上唷！」
「……其實妳留下來一起吃就好了啊。」
我咕噥道，小町笑著搖了搖頭。
「怎麼可能，難得有這機會，小町才不要呢！小町要回去看電視了～」
「電視這邊也有……。」「唔，吵死了，笨蛋哥哥閉嘴！」
小町不滿地說道，並用流利的動作轉身離開，在離去前，她回頭對我綻放了一個可愛的微笑，小小的虎牙也跟著露了出來。
「那就再見啦，哥哥要加油喔！」
說完以後，小町就踏著輕快的步伐離開了，而我目送著可愛妹妹的背影，直到背影消失後，我才低聲說道：「是要我加油什麼……。」
穿過走廊，我把背包丟到沙發上。走進廚房看了看，小町準備的菜餚正散發著陣陣的香氣，看來的確是剛準備好沒多久。小町做的都是一些稍微加熱或是冷著就很好吃的菜，不愧是我妹妹，在這方面實在有夠貼心……真心不想把她嫁出去，這麼世界級的妹妹，要是永遠能屬於我就好了……！話說，她現在還沒有男朋友來著。很好，看來我準備已久的球棒還用不到，我也希望永遠不要有用到的一天。
就在我胡思亂想的時候，腳旁傳來喵喵叫的聲音。低頭一看，是家貓嚕米正發出不滿的叫聲。我蹲下來摸了摸牠柔順的白色貓毛，但牠還是不高興的看著我。喂，別騙我喔，我明明就和小町說過如果我五點半之前沒回來就先餵你的，所以你絕對是吃過晚餐了，別想再騙一餐！
……不過，在牠的眼神攻勢下，我還是打開冰箱拿出了小魚乾給牠。哼，感謝我吧，愚蠢的嚕米。要不是小魚乾還有，你也只能繼續和我乾瞪眼。
既然準備的差不多了，就是偷懶時間啦！我拿起Switch，躺坐在沙發上開始玩了起來。嚕米則剛吃完小魚乾，在地板上很無聊似地開始疏理貓毛。雖然只是這麼簡單的時光，幸福感還是無可避免地湧了上來。沒事最棒了，沒事萬歲。要是明天的課也可以不用去就更棒了，可惜那是不可能的。唔……真想偶爾想個普通的大學生一樣，嚐嚐蹺課的感覺啊……。
就在我破到第五關，正打算挑戰第六關時，門鈴響了。已經跟著我一起窩在沙發上的嚕米也馬上抬起頭。
我瞄了瞄牆上的時鐘，已經六點多了。看來今天比較慢……我慢吞吞地起身去開門。嚕米也馬上跳了下沙發跟著我來到門口。
「……我回來了。」
「喔。」
在門外的，是穿著深灰色，帶有時尚感的外套以及粉紅色圍巾的少女。漆黑的長髮柔順地輕微搖動著，像人偶一樣端正美麗的臉龐上似乎帶有些許疲憊。
她把手上的紅色皮包遞給了我，我一把接過並說道：「嘛，辛苦了。」
「也沒有很辛苦，畢竟帶領的人不是我……。」
她露出些許的苦笑，並蹲了下來輕輕撫摸嚕米的頭，嚕米像是很舒服似地閉起了眼睛，發出微微的呼嚕聲。
「只是看著十幾個小孩跑來跑去，心情上還是有點……。」
「小孩子都是那樣的吧？要不是小町小時候很可愛，我搞不好也會討厭小孩。」
「但是，不是每個小孩都像小町一樣呢。」
少女──也就是雪之下雪乃站了起來。我與她穿過走廊，她將外套脫下後掛在客廳的衣架上，並也將穿戴著的圍巾摘下，而我也把她的皮包先放在桌子上。
雪之下看向我並問道：「……還沒換衣服呢，你也剛回來嗎？」
「嘛，是剛回來沒錯。」
「你還沒吃飯吧。抱歉，今天我比較晚……。」
雪之下略帶歉意地說道，她將長髮用髮圈綁成一束，似乎打算準備開伙。
「我現在就去做，等我一下吧。」
「不用不用，今天不用妳做飯。」我得意的笑了，怎麼樣！雪之下！今天我打算好好嚇妳一次！不過雪之下並沒有露出什麼驚訝的表情，她只是有點疑惑地看向我。
「怎麼了，你想去外面吃嗎？」
「不是啦，妳就沒有我已經做好了的選項嗎……。」我喪氣地垂下肩膀，這女人，一點都不覺得我會先做好啊……明明之前也不是沒做過……。
雪之下總算有點訝異的樣子，她轉頭看向廚房，發現裡面的確有已經做好的菜餚。形狀優美的手拂上了嘴邊，似乎在掩飾著笑意。
「……雖然不知道你今天吹的是什麼風……那根本不是你做的吧。」
「的確，是小町做的。」
唉呀，被發現了！不過我也沒有隱瞞的意思就是，不如說我早就知道這根本瞞不住她。畢竟她可是名偵探雪乃，會用毒舌把犯人逼到哭喊「別再罵我了！是我幹的沒錯！別罵了！」的那種要不得的偵探。順帶一提，我已經扮演多次犯人的角色，所以對這名偵探的作風真的瞭若指掌……真希望她可以收斂一點……。
雪之下聽到小町的名字後便露出微笑，但她隨即偏了偏頭疑惑地問道：「不過……為什麼小町要特地來這裡幫我們做晚餐？你家離這邊也有段距離……。」
「……嘛，怎麼說，是我拜託她的。」
我尷尬地抓了抓頭，用僵硬的語氣說道：
「雖然不知道妳還記不記得，不過畢竟是這個日子……。」
「……啊。」
雪之下這才露出驚訝的表情，她微微睜大了眼抬頭看向我。
「真是讓我吃驚，我原本就預估你不會記得，因此到後來我也忘了……。」
「……老實說，我也是這幾天才想起來的。」
而且是被小町提醒的……嗚，不過小町說絕對不能說出來。到現在，我也大概理解原因了。我搔了搔臉頰。「不過，畢竟妳和我都不是會記得這種事的人……。」
「唉呀，我可是一直記著的喔？」
雪之下平淡又有些得意地笑了，但她隨即輕嘆了口氣說道：「……但最近有點忙，我一時也忘了，因此什麼都沒有準備……。」
「別在意別在意，我是心胸寬大的男人。何況這也只是我和小町想準備的。」
這也的確是實話，如果沒有小町的提醒，我和雪之下絕對就是普通地結束這一天，而且就算後來想起也會覺得無所謂。何況我根本沒有準備什麼，只是拿錢給小町而已……哇哈哈哈，有妹妹的我簡直是天下無敵啊！
「……之後要找機會好好謝謝小町呢。」
雪之下點了點頭，我揮了揮手。
「總之，妳去換衣服吧。我先去把菜熱一熱，然後不要餵嚕米，小町和我都餵過牠一次了。」
「是嗎？那就麻煩你了。」雪之下露出了柔和的笑容並簡短回應道。她走進了臥室，嚕米也跟著她一起跑了進去。這隻貓果然還是比較喜歡雪之下……老家的小雪也是，這裡的嚕米也是，看來貓本能上還是會跟隨地位比較高的人。虧我剛才還餵過你，你居然馬上就向著別人了……。
在我加熱菜餚的不久後，雪之下走進廚房。她換上棉質的長袖還有黑色長裙，一副非常居家的打扮。雖然已經看過這樣的她很多次了，但每一次看到都不禁讓我心頭一緊。
她走到我身旁並彎腰看向鍋內，形狀柔美的手將長髮輕撥至耳後。
「啊，是蔬菜湯嗎？」
「小町的蔬菜湯超好吃，全千葉第二好吃。」我一邊攪動鍋內一邊自滿地說道，小町絕對是最強的妹妹，功能最齊全，服務最周到。你問我哪裡有賣？不好意思這是非賣品喔！想買的人啊，面對現實吧！你們的妹妹不會是小町、永遠不是！加上說到底，搞不好你們根本沒有妹妹來著。
「……是嗎？那第一好吃是誰做的？」
雪之下問道，她臉上掛著了然於胸的壞笑，看來絕對是知道我會怎麼回答。不過這個洞畢竟也是我自己挖的，所以我很快地回答：「是妳啊，明知故問？」
「唉呀，比企谷同學也變得這麼會說話了呢。」
雪之下得意地撥了撥頭髮。「不過你說的沒錯，我有自信做出全千葉最好吃的蔬菜湯，就算要讓千葉縣民投票我也不怕。」
「不，別小看千葉縣民，妳絕對拿不到第一的。」
我隨口回應並關上瓦斯爐，這個差不多熱好了，等等就端到餐桌上吧……而雪之下斜眼看向我，似乎有些不滿。
「……意思是說還有誰做的可以贏過我嗎？」
「不是……。」
面對又在奇怪的地方好勝起來的雪之下，我搖了搖頭。
「我才不管千葉縣民要投給誰，反正我是覺得妳做的是千葉第一好吃。」
「……是、是嗎？」
雪之下聽到後，臉上浮出些許訝異的表情，她撇過頭快速地說道：「不過，其實我也知道自己的料理離完美還有段距離，像是上次的燉牛肉湯，要是可以找到品質更好一點的肉，也許吃起來會更有嚼勁，而且其實那次鹽放的有點太多了，雖然我是知道你喜歡吃鹹一點。但為了長期的健康來看，應該改多放一點糖來調味……還有就是當時我只找到普通用的紅酒，要是可以有料理用的紅酒，吃起來就能更有英國的風味……總之，下次做的會更好。」
「不，妳不用這麼在意吧。那次我已經覺得很好了啊……。」妳說的是上個禮拜那個燉牛肉湯嗎？那已經是我吃過最好吃的牛肉了，吃下去以後不禁有牛肉在舌尖上跳舞，更有牛肉在舌頭上打起籃球還有開起國事會議的感覺了耶。再好吃下去還得了，那簡直會變得像毒品一樣，要是上癮不就麻煩了？
大概是聞到了香味，嚕米從外面慢慢走了進來。牠在雪之下旁邊坐下，睜著圓滾滾的眼睛盯著鍋子。雪之下一把將牠抱起，把嚕米抱到可以看到鍋內的角度。她輕聲向嚕米說：「這個你不喜歡……不要看了。」
「的確，這鍋湯沒有半點肉。」我一邊把另外一道菜端到瓦斯爐上一邊說道，雪之下輕輕地把嚕米放下，不過嚕米一點也不意外地還是繼續盯著鍋子看。雪之下露出無奈的微笑並將冰箱打開。
「小魚乾的話，我已經餵過了喔。」
雖然知道沒用，我姑且還是出了聲。雪之下把裝小魚乾的小袋子拿出來並說道：「牠的體重還在標準內……再吃一點不會有問題的。」
「嗯，倒也不是那個問題……。」我是覺得我們都太寵牠了，讓牠這樣茶來伸手飯來張口好嗎？不過一想到老家的小雪也是一直這樣養似乎也沒有怎樣，我便聳了聳肩。反正只要有控制體重就好了，貓再寵都不會出大事的啦！
因為都是很容易處理的菜餚，在雪之下的協助下，今天的晚餐很快地開伙了。我和雪之下面對面在不大的餐桌旁坐下，我舉起茶杯充當酒杯，用平淡的語氣說道：「……嘛，總之，這樣就兩年了呢。」
「是呀……時間過的真快。」
雪之下露出淡淡的笑意，手上的茶杯輕碰我的茶杯，「叮」的一聲發出清脆的聲響。「不過和你在一起，的確一下就忘了時間……。」
「搞什麼，我是精神時光屋嗎？」
「因為看著你，會讓人覺得有數十年如一日的感覺呢。」
雪之下露出頑皮的微笑，而我自滿地點了點頭。
「沒錯，我才不管別人怎麼變，反正我是不會變的。我根本就是千葉的復活節石像。」
或要說巨石陣也可以，不過巨石陣到底是用來幹嘛的？我突然莫名的在意……What's the meaning of stonehenge？
「咦？應該是核廢料吧？」
「我對人體無害啦！」妳要這要比喻的話，就代表妳已經和核廢料一起住了快兩年喔！這樣講好嗎！？
雪之下聽到我這麼說後，露出十分故意的吃驚表情。
「唉呀，這樣說不好嗎？雖然我也是聽系上的同學說的……。」
「……妳離那些不三不四的人遠一點好嗎？」
「比企谷同學是在委婉建議我搬出去這裡嗎？」
「抱歉，是我的錯，請離不三不四的人再近一點……。」
我低下頭向雪之下道歉，話說為什麼我非得這麼低下不可？都已經這麼久了，地位完全沒有變高的趨勢……我好想哭，到底還要花多久才能再高一點？都兩年了耶？
雪之下得意地笑了，她一邊夾菜一邊說道：「不過……那也是她們擅自說的，你一點也不用在意。」
「我才不會在意，如果要在意每個說我閒話的人，我早就得憂鬱症住院了。」
「……的確，要是每被說一句閒話就掉一根頭髮，你現在應該已經禿頭了吧。」
雪之下煞有其事地點了點頭。
「不，說我閒話的也不到十萬多人吧……。」搞什麼，我被怨恨的等級已經是市區級了嗎？
「唉呀，就算有十萬多人又有什麼關係，只要我在不就夠了嗎？」
雪之下露出充滿自信的微笑看著我。聽到她這麼說，我有些不好意思地偏過頭。「……哪夠，還要小町啊。」
「咦？小町的話，對你的閒話也沒有少過喔？」
「哼哼，雪之下，妳休想挑撥我們兄妹間的感情。就算小町全世界最討厭我，我也會全世界最喜歡她。」
「剛才說哪夠的人不就是你嗎……。」
雪之下無奈地嘆氣，她夾起小町特製的焗烤龍蝦，觀察了一下並說道：「這好像不是日本的龍蝦……這是波士頓龍蝦吧？」
「我想說每次都是吃千葉自產的……雖然是很好吃，不過偶爾吃一次不同的也不錯吧？」
不愧是雪之下，馬上就分出了差別。再給妳一個龍蝦博士的稱號好了，繼貓咪辭典、雪基百科、行走砧板後，妳又多了個稱呼……妳在我心中的稱號真的是與日俱增，都快要可以編列成短冊了，如果哪天真的出版一定要偷偷塞一本給由比濱，她大概會邊看邊笑吧。
「是很好……不過，這不便宜吧？」
雪之下有點擔心似地說道：「還是把錢拿給小町比較好……。」
「不用了，錢當然是我給的。都已經請她幫忙做了，我怎麼可能要她出錢啊。」我搖了搖頭否定了雪之下的意見，雪之下才驚覺似地笑了。「啊，這麼說也是呢。也就是這餐又是給你請了。」
「要這麼說的話也沒錯……嘛，反正也給妳請了不少次，這些我還出的起。」
「即使你這麼說，菜錢明明就是一起存的……。」
雪之下皺起眉，但她隨即壞笑了起來。
「不過，雖然你嘴上總是說要當家庭主夫，開銷卻從沒有少出過呢。」
「……囉嗦，這只是投資，投資我的未來。」
我撇開了視線，雪之下淡淡地回應：「就算你這樣說……你也已經有收入了，比企谷同學，還是放棄你那毫無可能的夢想吧？畢竟你這個人總是說的和做的不一樣。」
「那個不算啦，說到底，每次都是妳爸找我的，要是他沒找我我就沒錢拿了啊。這根本不算是工作。」
「但爸爸說過，等你畢業了以後，他就要無所不用其極的招攬你了喔？」
雪之下一邊熟練地撥開蝦殼一邊說道：「而且上次的網路文宣非常成功，所以應該很快又會找你了……。」
「不要吧……我已經受夠趕稿地獄了……。」
一想到當時的血汗，我的身體不禁僵硬了起來。叫妳爸另尋高明行不行？我只是個普通的大二學生啊……。
「而且，我可沒打算做和政治相關的工作啊。說到底，我根本不想工作……。」
「唉呀，我可還沒有喜歡比企谷同學喜歡到願意養你。如果不工作的話我們就分手吧。」
雪之下再度壞心地笑了，而我憤恨地咋舌。
「嘖，看來我還是逃不離社畜的命運嗎……！」
「也不是這樣，不是還有一個辦法嗎？」
雪之下吃了一口龍蝦，露出溫和的微笑。我反問道：「是嗎？有什麼辦法？」
「當然就是讓我……。」
不過，雪之下講到一半就停下了，她露出思考的表情，隨即便垂下眼。
「……算了，不告訴你。」
「喂，別這樣啊，快告訴我。為了不工作又不分手，我可是會赴湯蹈火的喔？」
「……不，不能告訴你。」
雪之下低下了頭喃喃說道：「……因為如果你辦到了，我會很困擾的。」
「到底是什麼？別賣關子了。」看她欲言又止的表情，我不禁真的感到有點好奇。拜託，辦的到的話我就可以當個名正言順的家庭主夫了，這不知道簡直對不起自己吧，再不講的話，我就要用嚕米威脅妳囉！像是……在妳前面吵牠睡覺之類的？
雪之下搖了搖頭，露出柔和的微笑。
「不要緊……就算我不說，你也一直在做。所以你不用在意。」
「妳這樣講，不是讓人更在意嗎……我做了什麼啊……。」我嘆了口氣，雪之下偶爾會講這種難以理解的話。不過既然她說不用在意，那就是真的不用在意。大概吧，通常是這樣，不過還是要見機行事就是了……反正都已經這麼久了，習慣就好，習慣最強。
吃完小町精心準備的料理，收拾了一下後，我便在客廳準備重寫今天被平塚老師退稿的報告，雪之下則戴起了眼鏡，在我旁邊用筆記型電腦研究她的社團需要的資料。而嚕米跳上了沙發，蜷成一團後便開始安穩地入睡。雖然說要慶祝兩週年，我們也只是吃了小町做的料理而已，其他根本什麼都一樣……。
啊，不對，我還有準備別的東西來著，差點忘記了。
「對了，冰箱裡有山本堂的布丁，要吃的話就去拿吧。」
我頭也不抬地一邊打字一邊向雪之下說道，雪之下有些訝異地抬頭看向我。
「唉呀？你說的是車站前那家每次都要排隊的……。」
「……畢竟全讓小町幫忙也有點那個，所以我今天中午去買了。」
打完一個段落，我揉了揉眼睛。「……妳還滿喜歡那家的布丁吧？上次由比濱帶來一次後，每次經過車站妳都會看那家店一眼。」
「……小町說的沒錯，你真的越來越像小白臉了。」
雪之下不知為何嘆了口氣，我明明那麼用心，為什麼還要挨罵……「雖然不用我說，不過對別的女生也這樣的話……要吞十三根針喔？」
「妳說出如此具體的數字，實在是有夠可怕……。」
我用恐懼的眼神看著雪之下，不是開玩笑，她真的會讓我吞針。而且是不多不少剛好十三根……話說，我們這有那麼多針嗎？妳該不會還要我自己買吧？
雪之下露出自滿的微笑。
「……不過，我也不擔心。反正不管和哪個女性比，我都有自信贏過她們。」
「拜託，說什麼蠢話。妳以為如果有個條件比妳好十倍的女生出現的話我就會喜歡上她嗎？我可沒那麼膚淺。」
「……嗯，說的很好。作為獎勵，把處罰下調到五根針好了。」
雪之下滿意地點了點頭，而我只能皺起眉。
「這種獎勵真討厭……。」
「總之……謝謝你的用心，那我去拿了。」
雪之下俐落地放下電腦走往廚房。果然女孩子都很喜歡甜點，就算是這個頗不像普通少女的雪之下，對甜點還是有一定程度的愛好吧。雖然之前送她的東西都是以實用品居多，不過之後偶爾送一點甜點似乎也不錯。可是每次如果帶蛋糕回家，小町都是一邊一臉複雜地吃，一邊抱怨會胖什麼的……不過雪之下應該不在意體重吧。呃……她在意嗎？畢竟她的食量很小，平時也多少在運動，應該是沒這問題。而且就我來看，她也是偏瘦的人……。
雪之下拿著布丁走了回來，上次由比濱來玩時便是帶著這個當做伴手禮。這家店以手工限量，細緻又不甜膩的甜點作為賣點，剛開不久便每天都大排長龍。尤其是布丁更是往往在開店之後兩三個小時之內就賣完了。說實話其實我也滿喜歡這家店的甜食，不過排隊實在太麻煩了，加上其實價格並不便宜，因此我不常買。今天中午也是排了將近半小時才成功買到。
……嘛，看到雪之下吃了一口後露出的滿意表情，那半小時倒也划算。要知道這個女人實在是有夠難討好的，因為基本上我想做什麼都走不出她的預測。之前為了探她口風，打電話問她覺得我會送什麼聖誕節禮物時，她居然把我清單上面的五項禮物全部講完，甚至還說「你應該已經計畫好，想知道我會不會喜歡才打來問的吧？」搞什麼，妳別讀大學，去參加什麼復仇者聯盟會不會更適合一點？
大概是感受到我的視線，雪之下停下了用湯匙挖布丁的動作並看了過來。「……怎麼了，你也要嗎？要不要幫你拿一個？」
「……不，妳吃吧，我等打完報告再吃。」
算了……畢竟雪之下就是這種人。我想我之後也會繼續為了讓她高興搞的自己焦頭爛額吧。
正當我這麼想時，雪之下便坐到了我的旁邊。而隨著纖細的手一起伸到我眼前的，是在塑膠湯匙上看起來很美味的淡黃色布丁。
「……嘴張開。」
我轉頭看向雪之下，她紮成一束的長髮垂到了我的手上，造成搔癢般的輕微感觸。雪之下端正的五官帶著淡淡的笑意，細薄的嘴唇帶有些許鮮豔的紅色。我楞了一會才張開嘴，她把湯匙輕輕放到我嘴裡，拿走後雪之下才微笑著說：「好吃嗎？」
「……總覺得比上次吃到的還甜……。」
我過了數秒才勉強地回答，雪之下輕皺眉頭，自己也吃了一口。「……有嗎？我是覺得味道一樣……。」
……冷靜下來啊，不過這種程度，沒什麼好害臊的。我定下心並如此告訴自己。不過我自己也知道臉大概已經紅了，因為雪之下白皙如雪的臉上也浮出些微的血色。
「……都多久了，你還在因為這樣害羞……。」
雪之下用嘆息的語氣說道，而我不甘示弱的回應：「什、什麼啊，妳不也是？」
「……還不是因為你。」雪之下輕輕瞪了我一眼，隨即起身坐的離我遠了一點。嚕米站了起來並伸了伸懶腰，很快地走到了雪之下的大腿上並向她磨蹭。她露出柔和的笑容並撫摸嚕米的頭。於是嚕米就直接把頭靠在雪之下的大腿上就地睡了起來。雪之下拿起筆記型電腦，再度開始研究資料。真是和平啊……於是我把視線轉向我的電腦，繼續打起了要寄給平塚老師的報告。
大約過了半小時，我總算打完了修正後的報告。我將報告用成夾帶檔案並寄到平塚老師的信箱。把筆記型電腦放在桌上並揉了揉眼睛。以前用電腦還可以一次用個三、四小時，現在卻很快就累了……明明我還算年輕吧……我看向雪之下，她還是聚精會神地盯著螢幕。
既然正事做完了，就來繼續玩Switch好了……我拿起遊戲機並躺在沙發上，不過因為雪之下在旁邊，我沒辦法整個人躺在上面，所以只好把腳掛在沙發的邊緣。這個姿勢就像是躺在床上滑手機一樣，手因為沒有地方靠所以久了會酸。不過只有一下的話還好。而看到我躺了下來，雪之下嘆了一口氣將電腦闔上。看來她也暫時告一段落了。
「又是這個沒體統的懶惰樣子……。」
「唉，自己家嘛。放輕鬆就好了。妳偶爾也這樣躺如何？」
「不用了，有句話是君子不欺暗室。意思是……。」
「不管在哪都要遵守規矩是吧？很可惜我不是君子，何況這裡亮的很。」
「……又在說那些歪理。」
雪之下露出無奈的笑容。她往旁低下頭，若有所思地看著我。我疑惑地伸展脖子仰視她。「怎樣？」
雪之下沒有多說什麼，她把熟睡的嚕米抱起，嚕米像是有些不滿地喵了一聲。接著雪之下把嚕米放到地上，接著輕輕拍了拍自己的大腿。
「……躺這邊吧。」
「……可以嗎？」
「……不然今天的你太狡猾了，不報復的話說不過去。」
「為什麼要用這麼可怕的說法……。」
不過既然雪之下答應了，我便移動身體，僵硬地將頭靠在雪之下的大腿上。後腦杓傳來柔軟的觸感，而我的身體也因為如此得以整個躺在沙發上。在我靠好了以後，雪之下皺起了眉。
「……和嚕米比起來，你的頭真重。」
「別拿人的頭和貓比啊，人的頭聽說有五公斤喔？」
「我還以為如果是你，大概是三點六公斤左右吧……。」
「喂，別減掉大腦的重量，講的好像我沒有腦似的。」
「唉呀，你怎麼會知道大腦的重量……真是失算。」
「廢話，那堂課是我們一起上的啊……。」
而且當時下課後妳也用一模一樣的方式罵我，我怎麼可能不記得啊。我不求妳不罵我，至少罵的有創意一點行不行？
總之，現在頭有地方靠了，所以我用輕鬆的方式繼續玩Switch。而雪之下則是從皮包中拿出文庫本打算看書，妳等等就不要抱怨腳麻喔？
失去睡覺場所的嚕米在旁遊盪了一陣子，最後大概覺得就算是我，也算是一個會發熱的暖爐。因此牠跳到了我的肚子上，踩了踩後便窩了下來，發出很舒服似的咕嚕聲。還好牠目前還沒有小雪重，因此我倒還可以忍耐。但雪之下投來的羨慕眼神倒是讓我有點難受，於是我說道：「不然就讓牠睡妳那呀，我起來就是了。」
「……不，沒關係。」
雪之下靜靜地搖頭，她似乎還沒有想看書，白皙的手輕輕地撫摸著我的頭。頭髮被撥動的感受傳了過來，而心也像是一起被觸摸似地頓時緊了一下。
她平靜地開口說道：
「……瀏海，變長了呢。」
「啊？啊啊，是啊，我在想要找個時間去剪……。」
我也自然地回應。而聽到我這麼說，雪之下眨了眨眼。
「記得你明天是早上九點的課吧？不然等你下課時再一起去剪吧，正好我也想剪……。」
「什麼，妳要剪頭髮？」
「……只是稍微修剪一下而已，不是要剪短。」
「嚇我一跳……。」
雪之下看到吐了一口氣的我，露出有些壞心的笑容。
「唉呀，比企谷同學？聽到我要把頭髮剪短，緊張了是嗎？」
「不，那個……畢竟我已經習慣妳留長髮了……。」我連忙把視線轉回Switch上，啊！死了啦！都是妳害的！我無奈地重新按下開始鍵，雪之下則面帶微笑低垂下頭，她漆黑如墨的長髮於是碰到了我的臉，傳來若有似無的搔癢感。
「……比企谷同學比較喜歡長髮嗎？」
「……囉嗦。」
「不說的話，我要考慮剪短了喔？」
「呃……。」
我只好思考了一下並慢慢回應：「……硬要說的話，我只能說我喜歡妳留長髮。」
「這根本不算回答……。」
雪之下不滿地說道：「我說的是一般論，也就是長頭髮的女性和短頭髮的女性比較起來，比較喜歡哪一個？」
「我就是這個意思啊。如果有長頭髮的雪之下雪乃和短頭髮的雪之下雪乃，我是比較喜歡長頭髮的那個。」
「……是嗎？看來我得留一輩子長髮了呢。」
「不留也無所謂吧，因為重點又不是頭髮。」
雪之下肯定馬上理解了我的言外之意，她驚訝地看向我，楞了幾秒後才吐出沈重的嘆息。
「……又來了，又是這種發言……比企谷同學，我所認識的你，是更不懂女人心，遲鈍的像木頭一樣的人喔？你再這樣下去，我可能真的要考慮準備多一點針了。」
「不是妳叫我說實話的嗎……。」
總之，不管她怎麼想，我只是把心底話說出來而已……不過從雪之下臉上盛開的笑靨來看，我想我應該及格了吧。
「那就明天吧……記得妳明天早上沒課來著。」
「嗯，不過明早八點有一堂課，我會去旁聽。所以會和你同時下課。」
「還真認真啊……是什麼課？」
「有關兒童發展理論的課，因為學姊推薦，所以我想聽聽看。」
「妳那個社團也是挺麻煩的……。」
雪之下大一時和我一樣沒有參加社團，不過前陣子她因為一些原因加入了一個社團。名字我忘記了。不過性質是類似社福團體……嗎？總之那社團常常做一些像是舉辦老人關懷日、協助兒童治療團體或是去精神疾病機構辦一些活動什麼的。雪之下大多是協助處理行政和規劃行程的部份，活動本身倒是沒有參與太多。
我本身因為沒興趣就沒有加入，但偶爾還是會去幫忙當個苦力之類的勞動活。雪之下最近則為了能更深入活動本身，因此根據了社團內學長姊的建議，開始學習了相關的知識。
……不過，真正學起來，那些東西好像挺累人的。畢竟那是偏向醫學的課程，和我擅長的領域天差地遠。不過對雪之下來說都是差不多的東西。雖然她讀完以後曾告訴我「其實背誦的部份和文科一樣」……但沒興趣就是沒興趣……。
嘛，雪之下本人有喜歡才是最重要的，而看她做的頗來勁，我也沒有任何理由阻止她。不過壞處就是在她加入社團後，我和她的相處時間變少就是了……雖然說已經習慣獨自一人，但在幾乎和她一直在一起的一年間，我確實也不討厭身旁有她在。
「不過，妳是外系啊……可以聽嗎？」
「那堂課可以，我已經問過學姊了。不過再更深入的課程恐怕有難度……。」
「嗯，這也是理所當然的。」
我一邊按著Switch的按鈕一邊說道：「總之，要幫忙的話記得要說啊。別累壞了。」
「現在還可以，我也不打算用到拖垮身體的程度……畢竟還有很多書要讀。」
雪之下一邊說著，一邊輕輕戳我的臉，喂，別把我當貓好嗎？「……不過，有事的話會拜託你的。」
「喔，那就好……啊，又死了。」
我皺起眉頭，雪之下則看了一眼PSV的螢幕。
「又來了？看你一直在那邊卡著。」
「這邊怎樣都過不去啊……。」話說，妳一直在看我的螢幕？討厭啦好害羞，讓妳看到我那風騷的走位和抖動了。好滑好嫩，太神啦！
「你再試一次。」
「喔，嗯……。」
於是，我再操作了一次。只有眼睛發亮的小男孩在黑白的背景中慢慢跑著，這邊似乎是要操作掉下來的箱子，才能跳過一個巨大的電鋸，不過我每次都抓不好時間，所以一直被電鋸切成很多塊……啊，這次也沒有過。
雪之下看到這頗為殘忍的畫面後，不禁皺起了眉頭。但她還是開口說道：「……應該是要在第二個木箱掉下來之前，把第一個木箱推到下面，然後再跳過電鋸吧。比較難的是算時間……。」
「啊，原來還是要先讓第一個木箱掉下來啊？我剛才還一直想說讓第二個先掉……。」
我試了一下，果然成功了。不愧是雪之下，馬上抓到了這個遊戲的本質。不過看到我過關後雪之下倒是一點都沒有高興的樣子，只是無趣地點了點頭。對這女人來說，大概這只是理所當然的事吧……。
正當我打算前往下一關時，我的筆記型電腦傳出鈴聲。
我瞥向螢幕，螢幕上顯示著小町的照片。看來是小町用網路通訊軟體打了過來。於是我把Switch遞給雪之下，伸長右手把電腦搬到眼前。唉唷，嚕米你走開啦，不然我要把電腦放哪裡！於是我用力推了推嚕米，把它擠到腳邊。抱歉，比起你這隻畜生，我還是比較重視可愛的妹妹。
我把電腦放到肚子上並按下通話鍵，小町燦爛到彷彿可以融化冰山的笑臉馬上顯示在螢幕上。她換上了普通的長袖和棉褲，似乎是在用客廳的電腦，在後方還可以看到小雪慵懶地躺在桌上。
『呀哈囉！哥哥，慶祝的怎麼樣啊！』
「很普通啊……。」
『咦，哥哥，你為什麼躺著？雪乃姐姐呢？』
「在這邊啊，妳看。」
因為攝影機鏡頭的角度，所以小町大概只能看到我的臉。於是我把螢幕往上扳動，對準了在我頭上的雪之下。雪之下看到螢幕上的小町後便露出溫和的微笑並揮了揮手。
「……妳好，小町。」
從喇叭傳出小町驚訝的呼喊。『嗚哇──哥哥、你、你躺在雪乃姐姐的腿上？』
「就現況來說……沒錯。」
『太、太過分了！』
我把鏡頭調整到她可以同時看到我們兩人的角度。螢幕中的小町露出憤怒的表情。『小町也想躺，小町也想躺！感覺很舒服的樣子！』
「哼哼，等妳和雪之下交往就可以了。不過很可惜……妳沒有。」
「唉呀，如果是這樣的話，我很樂意和你分手喔？」
「喂，別為了讓我妹妹躺大腿這種小事把我甩了啊！」
雪之下露出壞心的微笑，我連忙如此說道。小町『唔─』地鼓起臉頰。『雪乃姐姐，下次也讓小町躺一下吧。只給哥哥實在太奢侈了啦～』
「……當然沒問題，隨時歡迎妳來。」
雪之下點了點頭，她柔和地笑了。
「小町，也謝謝妳的料理，真的很好吃。」
『啊哈哈，謝謝──既然雪乃姐姐說好就一定是真的很好。不過雪乃姐姐，哥哥今天的表現如何？有讓雪乃姐姐心動嗎？』
「咦？這個嗎……。』
雪之下露出思考的神情並說道：「我想想……他特地去要排很久的店家買布丁，的確讓我滿高興的……。」
但她隨即往下看了我一眼，臉上掛起頑皮的微笑。
「……不過他後面開始說一些讓人不安的話，這點扣分。」
「我、我哪有！妳不要抹黑我！」
我慌張地一邊看向雪之下一邊辯解，雪之下輕輕拍了拍我的頭，輕笑著說道：「但那些話是有點讓人心動，所以抵消。整體來說……六十五分吧。」
『天啊，有夠低……。』
小町露出被打敗的表情。
『哥哥真的沒救了，小町明明都已經幫了那麼多的忙……如果戀愛有學分的話，哥哥現在已經要準備重修了喔？』
「別怕，既然教授是雪之下本人，求一下的話，她會同情我讓我過的。」
「比企谷同學，你已經把要去求教授當做前提了嗎……。」雪之下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怎樣啦，求教授有哪裡不好的！別瞧不起求教授的人！我可是知道有人都已經特別買了不容易髒和材質堅韌的褲子，打算在教授辦公室前面跪個三天三夜喔！
『那就算了，而且、而且！上次小町就想說了。你們怎麼還在用姓叫對方啦！』
小町的眉毛倒束成八字型，嘴角不滿地往下垂。
『都已經兩年了耶！這樣很奇怪吧！』
我和雪之下對看了一眼。「就算妳這麼說……。」「是呀，都已經習慣了……。」
『不能習慣啦！要練習！先從哥哥開始，叫雪乃姐姐的名字！』
「妳還真來勁啊……嘛，是無所謂。」
於是我抬頭看向雪之下，雪之下也平淡地看著我。
「……雪乃……。」
「……。」
「……下？（註）」
（註：雪之和雪乃的日文同音，都是ゆきの）
『你是怎樣啦！哥哥！』
「……比企谷同學，六十分。」
「直接扣了五分啊……。」
面對生氣的小町和冷淡開口的雪之下，我只能搔搔臉頰。這扣分真是魔鬼……不過這大概是因為平時叫習慣了，所以一不小心就很順的接了下去吧。於是我清了清喉嚨重新開口道：「嘛，那個……雪乃。」
「……嗯。」雪之下臉上浮出淡淡的紅暈，但她還是露出微笑並沉靜的回應。看來應該過關了。小町也滿意的點了點頭。
『很好很好！那麼，換雪乃姐姐！要充滿愛意唷，「八～幡～」的叫！』
「……做這種事，到底有什麼意義……。」
雪之下輕輕嘆了口氣，但她還是低聲說道：「……八幡。」
「嗯、喔……。」我有些僵硬的回應，把視線從雪之下深邃的眼眸中移開。什麼啊，超不習慣的……。小町看到我的反應，不禁『唉～』地嘆了氣。
『哥哥和雪乃姐姐怎麼像是剛交往而已啊……明明都同居兩年了，應該要更甜蜜一點才對啊～』
「那麼甜蜜幹嘛？我生平最討厭的就是那些整天卿卿我我的情侶，要不是和雪之下交往了，我早就拿火箭炮把他們轟到天上去。」
雪之下聽到後，也頗感認同地點了點頭。
「……先不論你的話很不適當，但我也覺得現在這樣就好了。」
『唔……小町是知道哥哥和雪乃姐姐都很不像普通的年輕人……只是，交往兩年都還不叫名字，實在太奇怪了～』
面對小町的嘟噥，我咳了一下。「……呃，我們是有討論過這問題。」
「比企谷同學，你的說法有點奇怪。我不認為這種程度稱得上問題。」
「啊，也對。好吧……我們是有討論過這話題。」
『說法不是重點吧！所以結果呢？』
小町好奇地眨眼，我想了一下。呃……對啊，後來怎麼了？我看向雪之下，她於是代替我回答：「……那時就試著用名字稱呼對方，不過實在太不習慣，所以就改回來了……。」啊對對對，沒錯。我想起來了，我還記得當時妳叫完以後我們兩個都莫名其妙的各自忍笑，好像我的名字被妳念的像什麼古代天皇似的。早知道為了報仇，應該要把妳的名字倒過來念……呃，等等？倒過來念好像滿有趣的耶？
「喂，我剛才發現，妳的名字如果是のきゆ（Nokiyu）的話，不管從前面還是後面念就都一樣了耶。要不要改個名字，雪之下？」
雪之下聽到後，不知為何用憐憫的眼神看向我。「……雖然不知道為什麼你要突然說這個。不過比企谷同學，之下（noshita）倒過來念就不一樣了。在開這種無聊的玩笑前，請你先想清楚。」
「啊，真的。去……。」
可惡，那換個人好了。由比濱結衣的話……哇，也不行（註）。看來要符合條件好像有點太難，之後哪時有機會再來玩好了。
（註：由比濱結衣＝Yuigahama Yui）
『哥哥真無聊……。』
小町露出無奈的表情，不過她隨即說道：『啊！不過小町覺得のきゆ滿好聽的呢！』
「……のきゆ聽起來就像是簷上的羽毛一樣（註），的確是不錯的名字。」
雪之下想了一下後微笑說道，看來我心血來潮的想法大受好評。好吧嚕米，之後就決定叫你のきゆ了，不然每次叫你的名字時我都有在叫某個國中女生的錯覺（註2）……話說，這名字當初是雪之下命名的來著，該不會雪之下當時忘記留美是誰了吧？雖然當初命名時我也沒想起來就是了。
（註：のきゆ可以寫成軒羽，軒有屋簷的意思）
（註2：嚕米和留美的念法都是るみ（rumi））
『唔，不過，小町還是喜歡原來的名字喔！』
小町臉上綻放出燦爛的笑容，而我也輕點頭表示同意。
「嘛，是沒錯……我也喜歡雪乃。」
「……。」
『……。』
聽到後，螢幕中的小町和在我頭上的雪之下都陷入了沉默。沐浴著芒刺在背的視線，我才發現我好像說錯話了。糟糕！我剛才說了什麼來著，仔細想想，超不好意思的……要不是這裡只有小町和雪之下，我早就用最快的速度逃走了。
「不，那個，我不是那意思……。」
我狼狽地說道，雪之下深深地嘆了口氣。
「我知道……不過還是嚇了一跳。比企谷同學，請不要這樣，對心臟真的很不好。」
『原來雪乃姐姐說的就是這個啊……哥哥，這樣真的很要不得喔！』
小町豎起食指。『這種話應該要每天說，說到雪乃姐姐免疫才對！哥哥在小町的心裡大扣分！』
「我已經把他扣到五十分了，比企谷同學……不及格。」
「妳們是教授和副教授嗎……。」這堂課也太難過了吧，到底要多努力才能及格……感覺做對事不會加分，做錯事倒是扣了一堆分，簡直就是人生的縮影。雪之下教授，妳是在教導我人生的辛酸嗎？
這時，小町像是聽見什麼似的偏了偏頭，她的後方好像有人在叫她。於是小町轉頭喊道：『有～媽媽，怎麼了？』看來是我家老媽。老媽幾秒後便在小町後方出現，她朝鏡頭看了一眼。『啊，果然是在和八幡說話啊。換我和他說一下。』
『好呀好呀～請～』
小町笑咪咪地讓開位置，而因為要和老媽對話，還繼續靠在雪之下腿上的話實在有點丟臉，所以我姑且坐起了身。雪之下吐了口氣，並用纖細的手輕輕的揉著剛才我躺的地方。看來我真的有點重……等等幫她按一按好了。
老媽在電腦前坐了下來，她臉上的黑眼圈還是一樣深。這麼說起來，現在也是年底了，老爸和老媽應該又是忙的不可開交。
她咳了一聲。
『……八幡，我有事想通知你。』
「啥，什麼事？」
居然用通知這種嚴肅的字眼，看來是有什麼大事……我不禁稍微正襟危坐了起來。
老媽安靜了一會後，才語重心長地繼續開口。
『……雖然不用我多說了，不過如果發生了什麼事，一定要馬上和雪乃道歉。』
「妳根本不問誰對誰錯嗎！？」
還以為妳要講什麼家庭大事，居然沒頭沒腦的一上來就給這種不講道理的通知。我知道工作很辛苦，但不要把你們公司那套帶過來啦！
『不論誰對誰錯，雪乃肯和你這種人交往本身就是天大的奇蹟，媽媽覺得她不管什麼時候把你甩了都不意外。可是媽媽喜歡雪乃，所以你給我想辦法繼續和她在一起，知道了沒？』
「有自信一點行不行？我是妳兒子耶……。」
老媽瞇細了眼。
『……自信可不行抱孫子，有媳婦才行。記得，一定要用盡所有方法，就算下跪也無所謂。』
「……好好好，妳放心，目前暫時不用下跪啦。」
『其實，不如說……下跪就能解決還算簡單的。』
「妳到底要讓妳兒子的下限低到什麼地步……。」
我無力地回應。雪之下，別在旁邊偷笑！我承認我家人全都很喜歡妳沒錯，但那不代表我真的非得下跪……呃，等等……？總感覺真的有事的時候，先跪的一定是我。畢竟我親愛的家人絕對沒有半個會站在我這邊……比企谷家的家族愛真的不是蓋的，我能想像小町、老媽和老爸一起用眼神逼我下跪的畫面……。
老媽點了點頭。『那就好，你可別給人家添麻煩。你住的畢竟是她們家的房子，被趕出去的話，我們可不會讓你進家門。』
「天啊……越來越無路可退了……。」
看來如果哪天惹到雪之下，我就要每天睡公園然後靠小町接濟了。人生狀態瞬間就會變成流浪漢‧八幡。這轉職簡直是無縫接軌。真的發生的話我勢必要厚著臉皮去找雪之下她爸求情，可是她爸超麻煩……可以的話希望不要。
『對了，上次回家拿的禮物，你拿去送給雪乃的父母了嗎？』
「啊，妳說那兩瓶紅酒嗎？已經送了……。」
多虧你們硬要送，逼的我得親自面對她的爸媽……我曾經幫過雪之下的爸爸一些忙，所以倒是比較不怕他。可是雪之下的媽媽就不一樣了，我怕她怕的要死。在好不容易熬了過去，回學校上課的時候，我整隻手都還在抖……正好修同一堂課的由比濱還很認真的問我「小企你是那個叫森什麼帕的病嗎？」，而我甚至沒餘力吐槽她記反了，只能露出不要問很恐怖的表情。
「……爸爸很喜歡那份禮物，真的很感謝。」
雪之下在旁邊淡淡地補充道，老媽這才發現雪之下也在。
『什麼嘛，原來雪乃在旁邊啊。讓我和她說話。』
「喔……。」
妳什麼意思啊，和我講的很勉強似的……我把電腦遞給雪之下，雪之下拿起後放到了大腿上。而我為了一起看螢幕而靠向雪之下身旁。她看向螢幕，用慎重的語氣說道：「……伯母好。」
『雪乃嗎？妳剛才也聽到了。千錯萬錯都是八幡的錯，請盡量不要拋棄他。』
「別把我當做像是什麼快壞掉的家電行不行？」
老媽劈頭就是一句莫名其妙的話。而雪之下吐了口氣，慎重地回應。
「……好的，我會努力的。」
讓妳這麼操心，還真是對不起喔！我會努力讓妳不用那麼努力的。
老媽揉了揉看起來熬夜過的眼睛繼續說道：『還有，你們自己要注意。我想我和八幡他爸都還會再工作個好幾年。雖然是想抱孫子……但如果真的有，我們也沒空幫你們照顧。你們又都還是學生，要好自為之。』
「……不、那個……我們不是……。」
雪之下聽到我老媽如此委婉又直接的建議，就算是她也不禁紅著臉並語無倫次了起來。倒是小町在旁邊很興奮地說：『哇～雪乃姊姊和哥哥會有怎樣的小孩，真想看看！如果可以只像雪乃姐姐就好了！』喂，妳這不是在完全否定我的基因嗎？不過因為我也有點尷尬，所以只好沉默地看向旁邊。抱歉了，這邊交給妳了，雪之下！妳留下來，我先走啦！
『總之，八幡就還是麻煩妳了。下次再找時間來我們家吃飯吧，我和八幡他爸會盡量抽空出來的。』
看到不知所措的雪之下，老媽倒是很乾脆地結束話題。老媽畢竟是個職業婦女，做事和說話都不拖泥帶水，不太囉嗦是她和其他母親不一樣的地方。不過那只是比起來，對我來說她還是囉嗦得很。俗話說有其母必有其女，不知道小町以後當媽媽會不會也那麼囉嗦……不過好險她不會有這機會，我和我的球棒都不會允許這種事發生的。
「嗯……我會再去拜訪的。」
雪之下柔和地笑了，老媽擺了擺手便離開座位，從她疲憊的腳步來看，大概是要回去補眠了。而小町看了看牆上的時鐘說道：『啊，都已經這麼晚了……小町要去讀書囉！明天再聊吧！』
「快去快去，再見。」
我揮手驅趕小町，小町有些不滿地鼓起臉頰。『唔……什麼嘛，這種趕人的語氣。虧小町今天幫了哥哥那麼多忙！』
「今天真的麻煩妳了，小町……比企谷同學的話我會罵他的，妳先去讀書吧。」
雪之下帶著笑意靜靜地繼續說道：「……之後再一起做料理，好嗎？」
『好呀！而且一點都不要分給哥哥吃，哼！』
小町露出燦爛的笑容點了點頭，話說，快去讀書行不行？妳離大考也不遠了啊……。
在和小町說再見後，我和雪之下便待在書房複習大學的課程。嚕米也晃悠悠地在書房裡的椅子上睡了起來。這個家裡無論哪裡牠都有地方可以睡，真是隻幸福的貓。
讀了一陣子後，雪之下摘下眼鏡，有些疲憊似地眨了眨眼。她今天已經在外面一整天了，以雪之下的體力來說大概早就累了吧……我抬頭說道：「累了就先去休息吧，反正時間也差不多了。」
「嗯……那我先去洗澡了。」
雪之下點點頭並站了起來，在走出書房前，她回頭瞪了我一眼。
「……比企谷同學，不准偷看。」
「啊？今天妳已經累了，我可沒那個心情。」
「所以其他時間你就有心情了嗎……。」
雪之下嘆了口氣，她有些扭扭捏捏地小聲開口。
「……不過，也不是因為累了。」
「啊？可是妳看起來真的滿累的……。」
可別想瞞我這雙內建雪之下雪乃鑑定器的眼睛。要說的話，妳現在的疲累值大概在八十左右，再往上五分就是會快要在浴缸睡著的程度……話說，妳千萬別再做這種事了，真的會讓我非常困擾，非常、並非尋常、非比尋常的困擾。
「……因為今天穿的是普通的……。」
面對我的疑惑，雪之下只是低著頭，用微小的語氣喃喃自語。因為聲音實在太小了，所以我皺起眉頭。「啊？妳說什麼？」
「……不，沒事，總之我先去洗了。比企谷同學累的話也早點休息吧。」
雪之下別過頭，快步走出了書房。果然她還是常常說一些不能理解的話……雪之下鑑定器畢竟只能用看的，解讀話語方面還是弱了一些。不知道得課多少金才能升級？
在雪之下洗澡時，我因為無聊而抱起嚕米，打算幫牠剪指甲。嚕米不悅地瞪了我一眼，不過貓這種生物想睡的時候基本上不太會反抗。我一邊揉著嚕米柔軟的腳掌一邊用手指吸引牠的注意力，不過很理所當然的牠完全不理我。下次要用什麼方法和牠玩呢……雷射筆也已經玩過好幾次了，還是去寵物店找個電動老鼠好了？
剪完指甲不久後，浴室傳來開門的聲音，雪之下大概洗好了吧……我走向客廳，看到雪之下坐在沙發上，她換上了淺藍色的睡衣，正輕輕拍打頭髮準備吹乾。
雪之下看了我一眼，隨即很快轉了回去。
「你怎麼還沒換衣服……快去洗澡吧。」
「我先喝個水……。」
我經過雪之下，打算走進廚房。在走過她身邊時，依稀可以聞到她身上沐浴乳和洗髮精的香味。不過因為和平常的味道不太一樣，我轉頭問道：「咦，怎麼，妳換洗髮精了？」
「嗯？是沒有換……。」
雪之下微皺起眉，她挑起一束頭髮湊到臉前。
「……沒錯，和平常一樣。你怎麼突然這樣問？」
「我覺得味道不一樣……。」
我轉身並湊近她的頭。嗯，好像又聞不太出來……於是我直接伸手捧起她的髮絲，柔順的感觸和剛洗完的濕潤感在手中擴散開來。果然有哪裡不一樣……。
「啊，該不會是潤髮乳換了？」
「……這麼說起來，最近潤髮乳才剛買新的。」
雪之下點了點頭，她轉頭並挑起眉，看向在她後方的我。
「不過，你還真能注意到這些無所謂的事。」
「咦？無所謂嗎？買的時候妳明明就挑超久。」我一邊說一邊玩她的頭髮。哇，果然不管怎麼摸都超滑溜……到底要怎麼保養才能到這種程度？女孩子對頭髮好像都特別在意，小町也是對頭髮下了不少功夫。
「……摸完了沒？」
雪之下瞇細眼睛，平淡地問道，我於是放下了她的頭髮。
「摸完了摸完了。那快點吹乾吧，小心感冒。」
「……嗯，最近要開始忙起來了，可沒空生病呢。」
不知為何，雪之下露出頑皮的笑容，她拿起吹風機並遞給了我。「……所以，比企谷同學？」
「哈……遵命，大小姐。」
我苦笑著接過吹風機，接上電源後便開始幫雪之下吹頭髮。既然今天也算是個特別的日子，雪之下也難得任性一回，倒也是無所謂。
我一邊小心地再度捧起雪之下的髮絲，用熱風吹拂後再稍微搓開將整段吹乾。而雪之下閉上眼，發出深沈的吐息。
「……變得很熟練了呢。」
雪之下低聲開口了，我聳了聳肩。
「……畢竟常常做啊。」
「……一樣不用我多說，要是對別的女孩子──」
「妳一直說不用多說然後一直說到底是鬧哪樣？」
還沒等雪之下說完，我就嘆了口氣打斷了她。
「話說，妳又不是不知道我是怎樣的人……儘管放心好不？」
「是沒錯……。」
雪之下輕輕笑著搖了搖頭。「只是，今天聽到伯母那樣說，忍不住就會那麼想……。」
「……怎樣想？」
「……比企谷同學。」
雪之下應該真的累了，她的語調開始有些含糊，就像是在夢中喃喃自語一般地說道：「……我不會拋下你的。」
「……啊啊，嗯，非常感謝。」
我繼續幫她吹頭髮，濕潤的髮絲不斷在我手中滑動，在熱風下很快地乾了。
沉默了一會後，雪之下再度夢囈般地輕聲開口。
「……所以，請你也不要離開我。」
儘管吹風機的聲音將近將她的低喃蓋了過去，我仍將雪之下這句清晰的要求牢牢記入了腦海。而一時不知如何回應的我，只能也低聲說道：「……那不是當然的嗎？」
而雪之下沒有回答，我湊近一看，才發現她已經閉上眼睛，發出均勻的吐息。看來是睡著了。要睡就去床上睡啊……。
我於是暫且先把雪之下的頭髮吹乾，並走到她前面小心翼翼地將她抱起，準備把她放到床上睡。不過這動作還是太大了，雪之下在被我抱起的同時睜開了眼睛。
「……咦，比企谷同學？」
雪之下露出難得的害臊表情，她小聲地囁嚅。「我、我自己可以走……。」
「沒關係吧，抱都抱了……。」
這時候放下來我還嫌麻煩呢，話說，妳真的太瘦了，我有種一隻手都可以把妳舉起來的感覺……妳就不能多吃一點嗎？雪之下嘆了口氣，將頭靠在我的肩膀上。肩上頓時感受到雪之下輕微的重量，她用無奈的語氣小聲地開口。
「……你今天真的太狡猾了。」
「拜託，我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哪天不狡猾的？」
我走進臥室，將雪之下抱到床上。不知為何，雪之下隨即有些不滿地盯著我。
「……怎樣？」
我莫名地看回去，而她馬上轉過頭。
「……沒事，謝謝你抱我進來。那我就先睡了。」
「……喔，晚安。快點休息吧。」
我轉身想離開，卻很快被雪之下叫住。
「那個，比企谷同學……。」
我再度轉頭看向他，雪之下臉上帶有些許猶豫的表情，她斷斷續續地用不安的語氣說道：
「我、我應該很快就會睡著，所以，可以的話……。」
看到這樣的她，我不禁露出苦笑。這個人，這兩年來真的也是老樣子……難道妳也是千葉的復活節石像嗎？我走到床邊，在她身旁坐了下來。
「這種小事當然無所謂吧，要陪妳多久都行。睡吧。」
「……嗯，謝謝。」雪之下露出細微的笑容，與平常不同，那真的是看起來十分開心的微笑。讓我的心臟不禁劇烈跳動了一下。這傢伙根本沒資格說我，明明自己也狡猾得很……。
於是，我坐在床邊等雪之下睡著，雪之下靠在枕頭上，黑色的長髮在旁邊散落開來。她靜靜地說道：「……兩年，真的很快呢。」
「……啊，是啊。」
「……如果能繼續下去就好了。」
「……嗯。」
手邊傳來溫暖的觸感，雪之下的手從棉被中伸出並覆在我的手背上，我一抬起手，雪之下便輕輕地牽了上來。手中傳來雪之下溫熱的體溫。
這時，她突然說道：「……のきゆ真的是好名字呢。」
「啊？怎麼突然說這個？」
「……雖然不是現在，不過之後會有的吧。」
雪之下看向我，在床頭燈鵝黃的光線下，她的臉頰似乎帶有些許紅暈。
「不過，如果是男孩子的話就不適合了呢。」
聽懂她的意思後，我撇過了頭。
「……都有的話不就沒問題了？」
雪之下楞了一下，不過她隨即浮出柔和的微笑。
「……嗯，說的也是。」
我們對視著並陷入短暫的沉默，雪之下閉上了眼睛，用即將沈睡的輕柔語氣說道：「……八幡。」
「……我在。」
「……從今以後，也請多多指教。」
雪之下發出均勻規律的呼吸聲，看來是睡著了。而我吐了口氣。「……彼此彼此啊……雪乃。」
不過，雖然她睡著了。她仍緊緊握住我的手。這樣我是要怎麼離開……算了，再等一陣子吧。
我望向落地窗外，無止境的黑暗仍然在外面擴散著，如此深沈的冬夜彷彿就像是永遠一般籠罩著我們。但那終究只是錯覺而已，春天在冬日結束後必然也會如期來臨。
我看向雪之下，她沉穩地睡著，臉上帶有些許安心的笑容。曾幾何時，如同蒼藍色火焰的她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確實存在於這裡的，不再縹渺的雪之下雪乃。從高二到現在，我曾經以為我們用了半年的時間，將對方從一片片的拼圖中挑選、拼湊起來，成為一幅對方完整的圖像。然而那畢竟也只是自我滿足的想法罷了。
在那之後，我們又花了多少的時間，去確認、去揣測、去試著了解、理解並看透對方。我們曾認為彼此抱有相同的信念，也曾經因為不理解或誤會而互相傷害。在這樣的時光中，她不知何時早已成為了我心中不可或缺的一塊。
從各自的世界踏出，試探著對方、詢問著對方、否定著對方──這樣的我們，逐漸踏入了彼此的世界，並讓對方在自己的世界中，用讓人心急的速度扎根，時而連根拔起，又再度深深地種下。
從彼此的世界走入對方的世界，接著到達目前這不能缺少彼此的世界──我們花費了說長不長、說短不短的時間，而這段時間回想起來，卻又是那麼的無助、徬徨卻也讓人感到滿足。
「……緬懷青春的，都是無聊的人。」
我低聲說道，然後不禁苦笑了起來。沒錯，我仍不覺得那份報告的結論是錯的。儘管當下的日常安穩的讓人感到不安，儘管我與她的日子仍會繼續跌跌撞撞、遭受挫折並受到打擊，我和雪之下雪乃仍會繼續抱持著我們的信念繼續下去吧。
雖然看似仍遙遙無期，但我能確定我正在往真物的方向前進。我稍微加重了手上的力道，雪之下有如冬季中少數的晴天一般的微暖再度傳入掌心。
……是的。
我和她的冬日，仍在持續。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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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記：
修改了一下，看起來應該比較通順了。
希望大家會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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