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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2015-08-12 22:30

浮世繪－－石地藏

作者：KR

　　無名的荒山上，有一座無名的地藏庵。只有殘破的山門、與袒露在草木環抱中的石地藏是諸行無常的殘跡。
　　過了這麼多年，端坐在時蓮臺上的地藏依舊微笑著，留過的時光砂礫不能讓祂沾染塵埃。
　　一身如油般滑亮黑皮毛的狐狸蜷卷在破敗的地藏庵中，窩在那慈眼低垂的石地藏蓮臺下。
　　千年黑，萬年白，由此看來，這隻狐狸已經有千年道行了。
　　當這隻狐妖還是一隻小狐狸的時候，牠就住在這兒了。
　　曾經，小狐狸以為這一方由破磚片瓦圍起的小天地就是世界。她看春天花開、張著可愛的小口，追著飄飄的蝴蝶咬，以為春的景像是坐在那兒的石地藏喚來的；牠看夏日艷陽，躲在蓮臺座下乘涼；她聽秋風瑟瑟，用兩隻小爪子撲騰著，試著去抓那一片片被石地藏吹飛的黃葉；她看冬雪零落，換上一身厚實好看的毛，在滿地的積雪裡跑、跳，鬧累了就回到石地藏為她擋雪的那一圍小天地，看著遠山上的鉛雲烏沉沉的，看著灰黑的風颳著亮白的雪滿天地舞。
　　她曾經以為，那就是世界。
  
　　過了不知道幾年，有一次她追著一隻黃鸝鳥，追出了山門、追下了山，一頭栽進了那紅塵俗世。
　　她發現，小破庵不是世界，小破庵外還有小荒山；她發現，小荒山也不是世界；小荒山外還有滾滾紅塵。
　　在紅塵裡，她幻化成一個美女。
　　男人渴望她、女人嫉妒她；她受了一次又一次的騙、受了一次又一次的傷。
　　於是，她學會把這紅塵當作一場遊戲。
　　從一個富戶轉到一個富戶、從一個官家換到另一個官家。
　　最後，經歷了不知道幾朝的興衰，不知道換了多少個名字，終於，她踏進了比海還深的帝王之家。
　　為了她，深宮粉黛盡皆暗暗燒符下蠱；為了她，天下至尊之家盡失倫理綱常。
　　百姓說她是惑主的妖女；百官說她是蔽日的浮雲。
　　有文人聽聞她的事，傳唱了一句：「從此君王不早朝。」
　　誰之過？
　　她真的不知道。
  
　　國破了，城亡了。
　　她信步而走。
　　隨著風走、隨著雲走、隨著自己的心帶著自己走。
　　於是，她回到了小荒山，走進了小破庵。
  
　　小荒山上有一座地藏庵，地藏庵中有一尊石地藏，石地藏下有座石蓮臺，石蓮臺下有著一隻黑毛皮的狐狸。
　　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飲。
　　紅塵滾滾，只居一土丘。
　　這裡就是天。
　　這裡就是地。
　　這裡就是世界。
　　這裡就是她心所住的地方。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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