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賓.威廉斯,願你安息。
那天早上我在健身房拿起啞鈴準備重訓,打開電視看到的新聞卻嚇得我差點沒抓穩啞鈴砸到自己腳:一代喜劇泰斗,羅賓.威廉斯自殺身亡。一位傑出的演員、慈善者、熱心公益的好人,選擇用最冷漠的方式結束自己的生命。
羅賓.威廉斯
一位熱愛《薩爾達傳說》而將女兒命名為薩爾達的骨灰級玩家
很多人也許不知道,羅賓.威廉斯常久以來都被酗酒問題困擾,龐大的精神壓力讓他不得不藉酒精來麻痺自己,而這可悲的事實卻又成了他表演時的笑點。他不只一次把自己酒後的荒謬編成了舞台段子,一次又一次在獨角喜劇中,用自己最深切的悲哀為大家製造歡笑。
他不是第一個將滿腹淚水往肚裡吞的喜劇演員。
七零年代末,有位叫約翰.貝魯西(John Belushi)的演員也面臨同樣的窘困。他在台灣並不知名,可在歐美當時可說是家喻戶曉的明星,他是長青喜劇節目《周末夜現場》(Saturday Night Live)的固定班底,也演出過些票房口碑一致好評的電影,個人尤其喜歡《福祿雙霸天》(The Blues Brothers)裡那種歌舞喧鬧的場景氛圍。
約翰.貝魯西;在《福祿雙霸天》裡大展歌喉的喧鬧很有意思
電影歌舞片段
可回到了現實人生,他自覺事業無成,無論他怎麼演出也始終無法擺脫觀眾對他既有的丑角印象;龐大的精神壓力在財富的支持下,他選擇倚靠藥物、酒精與頹廢來逃避現實。一九八二年三月五日中午,貝魯西一絲不掛的屍體在沙托馬門特飯店三號房被人發現,死因為用藥過量;一名巨星就此消殞。
而就在他死去的幾小時前,一場通霄狂歡的酒會,貝魯西還信誓旦旦地跟友人說道今夜是他最後的放縱,明日起他將改過自新、反璞歸真;他恐怕沒想到自己等不到明日……(巧合的是,遽聞當時與會的友人裡,羅賓.威廉斯也在其中)
九零年代初期,有位同是《周末夜現場》出身的演員克里斯.法利(Chris Farley)也深受自己內心煎熬。法利是個大噸位的喜劇演員,在演出時他的肥胖自然就是最好的笑點發揮處,當然,我想所有的胖子都明白──這對我們的傷害究竟有多深──肥胖問題與成名壓力讓他開始藉著用藥快感來麻痺自己。一九九七年十二月十八日,聖誕節前夕,法利因過度服用古柯鹼引起的心臟病,在芝加哥的寓所內暴斃身亡。
克里斯.法利;代表作《比佛利山威龍》
關於法利,有一個逸聞是這樣說的。傳聞指出動畫電影《史瑞克》原本是想由真人演出,並由法利本人挑起大樑擔任主角,但由於他的逝世因而作罷。這點現今恐怕也無從求證。
現存的知名喜劇演員中,金.凱瑞(Jim Carrey)也坦承過自己在與憂鬱症奮戰。好巧不巧,他也是從《周末夜現場》發跡的演員之一……這是不是表示所有《周末夜現場》的演員都有憂鬱症?呃──其實這說法在某種層面上來講是對的。
個人看過一段影片,內容是艾美獎得獎演員安東尼.格里菲斯(Anthony Griffith)的自白。九零年代,當時還是無名小卒的他獲得了一個能上全國知名節目演出的機會,可在同一時間,他年幼的女兒癌症復發,正在與病魔搏鬥。面對龐大的經濟壓力、日益憔悴的愛女、迷惘渺茫的未來……他仍選擇登上節目演出。
演出時的格里菲斯妙語如珠,把觀眾與主持人逗得哈哈大笑,因而獲得了另一次的邀約機會。第二次上節目時,他的笑語同樣獲得了熱烈的掌聲──沒有人發現此時的格里菲斯正在為女兒的死去服喪──在這人生最悲悽難熬的時刻,他選擇咬牙把淚水吞下,繼續把歡笑帶給大眾。
而他本人則願用這些掌聲與成就,換取再次與女兒共享一包薯條的機會。沒人知道這一切。
B.C. & Lowy翻譯的演說片段
大家看小丑表演,不是要他解釋哲學道理、生命的真義、感傷的悲劇或嚴肅的議題,因為那些一點也不好笑。在台上小丑不能有任何悲傷,他們只能滑稽的摔跌,然後拍拍身子一邊傻笑一邊起身。
我非常明白他們的感受,因為個人在跟人交際上也是這類型的人。除了每個月給雜誌社稿子嘴砲一些事情外,個人也有小說創作的興趣娛樂,也找到了些同好,組成了一個圈子。
前陣子該圈內的某位友人問道一個問題:『為何我這麼歡樂的一個人,寫出來的作品總是那麼的……』我忘了他後面是怎麼形容了,但我很明白自己多數的作品在別人眼中是多麼晦暗苦澀。
我還記得當時我是這樣回答的:『你要是認為我真的是個很歡樂的人,那你肯定誤解了什麼。』小丑臉上畫上笑容,並不表示他現在有多想笑。
有很多時候,我們的荒謬言語及誇張行徑的主因病不是因為『我們有多樂』,而是如果哭出來的話,那麼一切就太可悲了。但這是歡樂嗎?我不清楚,但在人眼裡我們似乎沒有任何煩惱,沒有淚水與悲傷。
我們習慣用戲謔的角度去看待每件事,包含那些讓人感到悲傷難過的事情,我們都能找到當中的笑點,然後逗人開懷大笑。
那些人群眼中的開心果,其實跟《阿拉丁》裡的神燈精靈一樣。懂得全世界的幽默與笑語,卻只能把自己的悲傷塞進那盞小小的燈中。噢,對了,那動畫裡給精靈配音的人也是羅賓.威廉斯……現在人們終於能對他說出那句台詞了:『精靈,你自由了!』
本文內容原刊載於《尤物》雜誌幾月號我忘了啦
我們看上去無憂快樂的原因可能很單純……也許只是因為我們聽過的笑話比你多?
但當你聽完這世上所有笑話後,你將再也笑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