妹妹戰爭
第七回:心魔
平時回到套房,耳邊都會傳來欣薇親切的關心。
如今,包圍我的只有沉悶的寂靜。
胸口一陣緊繃,淚水從眼角潰堤。
原來一個人回來是這麼的難受......
我壓著滲血的腹部,踉踉蹌蹌走到醫療箱旁,拿出60%生物機能恢復劑,直直往腹部注射。
冰涼的藥劑在皮膚下蔓延開來,腹部的刀傷很快就癒合了。
我躺往床上,看著幽黑的天花板。
這二十年來,我到底都幹了甚麼?
八歲,在社區擅闖外勞地盤,被外勞圍毆,母親捨身保護我而受到重傷,住院一個月。
十一歲,因不滿被同學嘲諷沒有父親,將他們打到滿地找牙,母親差點因此吃上官司,最後以賠償全額醫藥費和解收場。
十二歲,半夜翹家打網咖,意外撞見社區的外勞欲強暴下班的OL,為了救她,我拿鐵棍重敲外勞的頭,然後他就再也不會動了,這就是我的首殺。
由於我們社區是灰色地帶,警方調查不久後便不了了之。
十六歲,為了籌母親的手術費用,我到處接手骯髒事,因我雙手而受傷的人數已無從計算,我只知道我因此錯過與母親最後相處的時光。
二十歲,因不明原因被捲入這場名為妹妹戰爭的比賽,認識了同父異母的親生妹妹鐘欣薇。
妹妹戰爭開始前二十分鐘,我因她父親拋棄我母親這事對她咆哮。
妹妹戰爭第一天,對欣薇父親的憎恨無限放大,我開始在戰鬥中對她動手腳。
妹妹戰爭第六天,被她發覺到我心懷不軌,便與她產生正面衝突,隨即從西裝男子那得知懲罰內容,以及欣薇早因偷竊犯罪而被父親斷絕父女關係這事,接著,又在與艾力克斯的戰鬥中戰敗,因積分低於一千分以下,被他啟動特殊規則,使欣薇落入虎口。
以上,這就是我這二十年七千三百個日子以來的大紀事。
「哈......」
我忍不住乾笑一聲,因為我發覺到這些紀事,全都有我使他人受傷這麼一個共通點。
就因為我那壞脾氣、那些自私的理由,很多人因此受到傷害,有的人甚至被剝奪更重要的東西,現在想想,我根本就是專門破壞社會和諧的禍害。
一股勁灌入我全身,我躍下床,走到沙發前,將矮桌整張給掀出去。
我狂吼,將一旁的冰箱弄倒,我尖叫,將餐桌上的瓷盤一掃而空,將餐椅砸到牆上
套房變得一團亂,如同當年的我,如同現在的我。
我皮下的靈魂時鐘從沒運轉過,即使肉體長大了,我的心依舊毫無成長。
「我的兒啊,你為何哭泣?」
我握起拳揍向牆面。
「意識到自己的悲哀,難不成要笑嗎?」
「......是因為那名女孩的關係?」
無止境的淚水代替了我的答覆。
「既然無法承受這份悲痛,那就像以往一樣將這些無視掉就行了,何況那惡人的女兒根本不值得你流淚,你就不要想太多,做回原來的自己吧。」
「原來的自己?」我嗤笑,「妳說那位想生氣就生氣、想發瘋就發瘋的周郁倫?不,我受夠了,我不想再活得那麼自私、不想再傷害他人了!所以......請妳離開吧。」
「我可是你的母親,你竟敢叫我走?」
我轉過身,對那瀰漫黑影的人形吼:「妳才不是我媽媽!妳只不過是我為了麻痺自己而創造出來的惡意集合體罷了!」
「你說甚麼?」
我雙手舉起,將她蓋住臉部的長髮撥開,裡頭甚麼都沒有,只有深不見底的虛空。
「說甚麼要為母親復仇,但這份恨意的內在居然如此空蕩,這算甚麼啊!只不過是為了發洩壓抑許久的痛苦,才隨便找個理由傷害他人嗎?」
我搖頭嘆息。
「真是夠了,妳走吧,我再也不需要妳了。」
靜默過後,秒針滴答作響的聲音傳入我的耳中。
總算開始運作了,我的時鐘。
我坐上沙發,看向佈滿裂縫的螢幕。
對戰大廳上不斷有新頻道產生,就是沒有戰鬥邀請進來。
因為啟動特殊規則的關係,所以在這段時間內我被設為非對戰對象嗎?
算了,不管這些了......
欣薇,她回來了。
在白光閃耀後,她低垂著頭站在玄關處。
我好想道歉、好想向她下跪......
不!不是好想,是本來就決定要這麼做!但不知為何,見到她瀏海下那紅腫的雙眼,我身子不聽使喚僵在原地。
這可不行啊!郁倫,你不是已經決意要向前邁進,不要再當過去那自私的自己了嗎?
所以就算再怎麼困難,也一定要強行讓自己為她做點甚麼才行!
「那、那個......對於在妳身上發生的事情,我真的很────」
「閉嘴。」欣薇以毫無焦距的雙眸說:「對事情毫無幫助的話就別說了,你前不久不是才這樣對我說嗎?所以有關這六天所發生的事,請你以後都別再提了。」
汗水從我的頸子上滑落。
完了,最糟糕的情況。
無論我內心多麼渴望,我與她之間的關係都再也無法修復了。
不過這也是我自作自受,畢竟先破壞這份關係的人就是我啊......
她拖著沉重的步伐到沙發前,在我身旁坐了下來。
「抱歉。」
「.......咦?」
她低傾身子,瀏海蓋過了雙眼。
「其實我沒有要讓你難堪的意思,只是我不得不這麼說,因為若不這樣,我......會崩潰的......」
發著微弱嗓音的她,雙手緊緊捏著百褶裙的裙擺。
「請郁倫先生一定要振作,我需要你的堅強......拜託了。」
在那輕輕抖嗦的身體中所掀起的巨浪到底有多大,我想我永遠無法了解。
我只能在心中默默為她流下淚水,並依她所求的成為堅強的大人。
「好了,郁倫先生。」她站起身來說:「去邀請艾力克斯吧。」
從她口中聽到這名字,我差點發出尖叫。
「為甚麼要邀請他?」
我不解地問。
就算她想振作,一開始就面對他也太勉強了!
然而,只見她嘴角逐漸上揚,說出了我做夢也想不到的話。
「我得跟他通知一聲,他的平板在我這。」
將平板擺在胸前的她瞇眼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