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途之始]
*
無盡者。
曾經被神所遺棄的人們墜入了深海之中,憑藉著頑強的意志成為了深海的住民,然而他們卻從未忘卻被深愛的神所遺棄的悲傷。
那股對神的景仰、對神的愛,甚至是想要成為與神同等一樣生命體的野望,站在同等的位置上去真正地成為親密的朋友,迅速地發展直至他們口中的神開始恐懼著。
最終被神否決了。
深愛著神的他們。
渴望成神的他們。
如今被無情的大海吞沒。
亞特蘭提斯辦隨著無盡者們墮入了伸手不見五指的漆黑深海中。
第一審判日。
連眼淚都毫無意義的海之深處,他們如此稱呼著被神遺棄的日子。
「神不再愛我們了。」如同在寒風中望著再也不回頭的主人,那瑟縮著身子的棄犬,滿懷著絕望苟延殘喘地活著。
然而許久之後那顆墜入海中的隕石,不僅造就了新一批世代的人類們魔法的世界,同時也是無盡者們的救贖。
也許這就是「神」所給我們的信號,一個得已再度重返海面上的指示,將那批在陸地上生存的人類給驅逐,證明無盡者們是比現在這批人類更為優秀的存在。
深愛著神的無盡者。
卻也是──
深恨著神的無盡者。
以此為由。
全面宣戰的無盡者們。
撫著悠遠歷史中那被神所拋棄的傷疤,代以神之名。
「人類啊,這是你們的末日,此乃──」
『第二審判日[THE SECOND JUGEMENT]』
**
與無盡者的戰役已經持續了好一陣子,不斷激增的傷患與死傷者已經令王國上下陷入前所未有的恐慌,彷彿永無止盡的浪潮辦隨著強大的無盡者攻勢,已經開始其心各異的三方勢力再無足以統帥彼此的能耐,僅能依賴著放下成見願意站在同一戰線上的人們,死命地保住那已垂垂亡矣的未來。
飆升的物價、死氣沉沉的城鎮,人們不安的神情與動盪不安的氛圍已經深植入這片土地的每一吋土泥。
王國軍的兵舍也因傷兵過多而成了臨時醫院,若非在王國軍的控管下阻止百姓靠近,恐怕人們的絕望感會瀕至頂點。
慘不忍睹的大量傷亡者一批批地被運回王城,稍事治療能夠行走的士兵就這麼負著輕傷再度邁向前線,血跡濺灑在士兵們行進的末途上,彷彿預告了自己的終點通往著不歸的終途。
藥草的苦澀與鮮血的銅鏽味在兵舍間揮散著,昔日負責管理宿舍兼任訓練教官的璐雅,也臨時肩起了照顧傷患的任務,但沒有醫療相關的知識使得她只能負責替醫官擔任跑腿。
然後見證一條條年輕的性命在自己的眼前嚥下最後一口氣。
太多的告別。
太多的遺言。
太多的死亡。
昔日被自己帶過的新兵,如今卻成了奄奄一息的重傷者,躺在病床上呻吟,鮮血漸漸染紅了床單,最後成了一具再也沒有呼吸的冰冷屍體。
拆下床單,換上新的,再迎來下一個垂死者。
所有曾經的回憶都不再重要了,人一旦死去就甚麼都不剩下了。
曾經幹過甚麼傻事也好,曾經多麼優秀也好,愛著誰又恨著誰,隨著死亡一切都不再重要了。
這就是死亡。
這就是第二審判日。
無盡者血腥的屠殺。
巨大的壓力壓的璐雅喘不過氣來,在那深夜中躲在無人的角落,聽著士兵們此起彼落的哀嚎聲崩潰地哭了起來,揩乾了眼淚仍然得繼續去探房、換藥、處理屍體。
漫無止盡,直到收到了軍令狀。
也許是救贖,亦或是末路。
「徵召:訓練教官璐雅 開赴前線討伐無盡者。」
鄭重地向地醫官們道別後,收拾了行囊,緩步在指定的時間前往集合地點。
捎去避難所的信件似乎根本無法寄達,在這樣混亂的局面中根本無暇顧及非軍令的信件傳遞,困且家人是否安好地被疏散到避難所也是無從無知。
也許……
也許──
望著滴淌在路途上,那一滴滴已然褪成紅褐色的乾涸血跡。
在這條路的盡頭。
「也許就會見到爸爸、媽媽、弟弟妹妹們了吧……」
**
找不到,無論如何都尋找不到最後一塊碎片。
傭兵訓練教官──西西里,在異史巫師死亡事件中,與唐納蒂安約定,只要在天黑之前找尋到三片碎片,他就能從自己一直崇敬的「姐姐」口中,得知自己已然模糊的身世之謎。
僅殘留下殘缺的片段,父親鍛鍊自己劍術的畫面碎塊、母親燉煮蘑菇湯的記憶破片,然而是從何時開始,失卻了他們的身影,又為何被唐納蒂安家認養,將其稱之為自己的「姐姐」呢?
約定好的三片碎片,只找到從公墓那一片而已,而且還是唐納蒂安刻意提醒,在會談的時候她背後那面牆上的十字架,當西西里找到公墓那片碎片時他就意會到了。
這並不是巧合。
是唐納蒂安刻意提醒的。
剩下的兩片碎片西西里心中也有了底。
『
「衣服有被淋濕嗎?」唐納蒂安優雅的坐下。
「一點點而已,不必換。」
』
唐納蒂安清楚明白西西里的個性,她是不會沒注意到這種程度的小問題就提出毫無意義的疑問。
身為放逐者的異史巫師加上水這項元素,大略可估計在曾經目擊放逐者出入的幾口水井能找到碎頁吧?
『
「怎麼了?」西西里好奇問。
「沒事,只是覺得,我們倆好久沒坐下來聊天了。」
說完,唐納蒂安一手遮住腋下,一手抬高高。
「記得你大概這麼大的時候,老是黏著我哩?」
西西里轉頭看窗外,迴避唐納蒂安的視線。
「呵呵,」唐納蒂安遮臉竊喜:「在我眼裡,你永遠都是我可愛的弟弟。」
』
即使是面對親的被稱呼為弟弟的西西里,唐納蒂安也不至於做出這樣有失禮數的動作,貴族隨時隨地都受著面子與規範而拘束,越是上層者卻越不能被他人捉住把柄,即使只是言語上戲謔地三言兩語,但受嘲卻也代表著自己整個家族的尊嚴都被踐踏了。
即使是面對親的被稱呼為弟弟的西西里,唐納蒂安也不至於做出這樣有失禮數的動作,貴族隨時隨地都受著面子與規範而拘束,越是上層者卻越不能被他人捉住把柄,即使只是言語上戲謔地三言兩語,但受嘲卻也代表著自己整個家族的尊嚴都被踐踏了。
幾乎基於本能性的,貴族們十分重視自己的一舉一動,如今做出如此有失形象的舉止,若從這個方向去試著推敲近期的事件,從打破人們既定形像的事件去尋找,前陣子在教堂縱火的聖職者會是個搜索的方向吧?
然而最後僅能尋找到教堂那而的碎片,相較較於可能的水井那裡卻找不到碎頁,是被他人捷足先登了嗎?
時間正無情地追趕著西西里,直至夕陽西下,西西里的雙手已經滿佈著血痕與泥巴。
管家嘆了口氣,一臉遺憾地拍著西西里的肩膀。
失敗了。
自己本以為唾手可得事物此刻卻多麼遙遠。
幾乎是忘了自己如何再度返回唐納蒂安宅邸,西西里甚至猶豫自己到底還有沒有臉見唐納蒂安。
但他本以為失卻的那個機會,並沒有離西西里太遙遠。
再度來到唐納蒂安宅邸的接待廳,她露出溫和的微笑,牆上的十字架已被收了起來,望著西西里呈上兩片碎頁,她仍露出溫和的笑容,彷彿這早已是預料好的結果。
「小西……三枚碎片,我確實收到了唷。」唐納蒂安打開了扇子,遮掩住臉龐,只透出一雙柔媚的大眼直視著西西里的雙瞳。
「……三……片?」
唐納蒂安翻過了扇子,另一面上頭黏著一塊與西西裡找到的碎片,相同材質的碎頁。
但唐娜蒂安卻露出了悲傷的表情,瞇起了雙眼望著西西里:「……但是小西,很抱歉,雖然你付出了這麼多心血,但其實我所知道的也只有這個。」唐娜蒂安命管家取來了一把老劍。
雖然看起來已經飽經風霜,但仍是精工雕琢的絕品寶劍。
唐娜蒂安收起了扇子:「……對於你的身世,我只知道這個線索……」
「……」靜默不語,隨後西西里主動接過了那把劍。
仍是一無所知。
但是這柄劍,這把武器,與自己一直從往昔挖掘,而後透過鍛鍊造就成的武藝。
也許命運早已替自己指引了一條明確的道路,一個對於自己的過去僅殘存著武技的宿命。
「……我的身世不重要了,我現在……是王國的戰士,以唐納蒂安家族身分上戰場的勇士。」西西里的雙眼已然如劍刃般鋒利:「我的過去,將從現在開始。」
***
王國軍的巡邏隊被視為棄子使用。
已經數度與無盡者交戰的巡邏隊員──哲羅姆,漸漸的體會到這點。
擅長守衛據點的城備軍完全沒有出動的打算,反倒是餘下的兵力幾乎全被投入戰場中,無論是偵查隊、巡邏隊、訓練官,甚至是仍在操練的新兵,全部都不過是畢斯特底下的棄子。
無盡者們的攻勢總是伴隨著漲潮而攻,退潮而撤,正因如此──
只要在退潮之前讓無盡者們無法接近王城的話,無盡者們便不得不撤退。
於是除卻城備隊以外,似乎所有士兵都被視為消耗品使用。
哲羅姆擦拭著重槌上的血跡,回憶起前段時間一段段血戰的回憶。
那重槌砸在對方的身軀上,猛烈的力道將肌肉壓爛、粉碎骨骼的反作用力,透過槌柄清楚的傳達到指尖上。
噴灑而出的鮮血班班點點地打在臉龐上,眼眸下的十字架上被曳出了長長的血痕。
原來無盡者的血液也是紅色的嗎?
垂死的無盡者痛苦的顫抖著,生命正隨著殷紅的血液不斷溢出體內,彼此的眼眸映照著對方的身影,哲羅姆清楚地看見了對死亡的膽怯。
對方是──
無盡者是──
單手執著重槌,另一手輕觸向左肩、右肩、額間。
多麼令人溫馨的場面,虔誠的信徒向他偉大的神祇獻上忠誠的信仰,期勉那曾經為他敵人的垂死者給予祝──
嗖──
風被劈裂。
磅!
大地撼動。
重槌毫不留情地粉碎著那曾映照自己臉龐之物。
對方是──
敵人。
無盡者是──
王國的入侵者,神的敵人。
哲羅姆勾起嘴角,溫和的笑容彷彿冬煦的暖陽。
但那雙眼眸中卻是空洞的不見任何人性。
信仰可以拯救迷途的羔羊、可以安撫亂世的人心、可以救贖人類的罪惡。
「……也可以是殺人的藉口。」
****
戰鬥著。
畢斯特王城巡邏隊的亞奴貝菓不斷的戰鬥著。
那股被壓抑在內心深處的猛獸有了釋放野性全力以赴的對象。
比放逐者還要更難纏,又有著超乎常人的力量。
太棒了。
那是朝思暮想的戰鬥。
全身上下的骨骼與肌肉彷彿都沸騰了起來,潛藏在內心被囚禁的獸已經沒有束縛的必要,在戰場上,殺人是會被讚美的榮耀、是會被譽為英雄的佳事。
化作鬼神,享受每分每秒死神隨佇於背後的亡命之鬥。
來吧!
殺戮吧!
來吧!
毀滅吧!
渾身上下每一處繃緊的肌肉都是為了殺死對方而運作著,從狂跳不已的心臟中猛烈地輸送血液到四肢百骸,一個箭步向前,承載毀滅力量的流星錘破風而出,高速旋轉的釘球成了可怕的死神鐮刀,而敵方揮手一甩暴射而出的冰刃也直往自己的身軀襲來。
究竟是誰會先化作失卻靈魂的骨肉碎片?
究竟是誰會先踩踏在對方的屍首上宣揚自己的勝利?
以鐵鍊奪人生命的釘錘拽住,臨界點動能全然傳遞在對方的骨肉上,破滅的肉沫與碎骨如同雪花般曝散開來,咯咯地發出陰冷笑聲的亞奴貝菓緩步靠近那具屍首。
佇於令人充滿對死亡之恐懼寒慄的地基上取得勝利,那樣的成就感、那樣奪取了足以與自我匹敵者的快樂──
滋嗡嗡嗡嗡。
爬行。
大腦。
滋嗡嗡嗡嗡。
恍若幼童般的呆滯神情,靜默不語的看著全然陌生的景象。
然而以自己的智慧無法理解、無法明白發生了甚麼。
這裡是哪?
我在幹嘛?
我是……誰……?
滋嗡嗡嗡嗡。
大腦。
爬行。
滋嗡嗡嗡嗡。
亞奴貝菓的雙眼再度聚焦,望著地上的無盡者屍體,她試圖讓原本處於生死瞬間的刺激與快感,卻嘎然而止的中斷了,剛才片段的恍神讓她的身體完全平靜了下來,雖然有些不甘,不過在對上下個足以匹敵的對手之前,大概也難以再陷入原本的狂喜之中了。
那麼,剩下的遺憾。
就用蛋補足吧!亞奴貝菓如此想著,不禁濡起了口水。
*****
故鄉的父母不知道是否仍安好,巡邏隊的沙羅艾不免有些擔心著。
自從從平民區來到王城,鍛鍊自身武藝並結交到這群身手不凡的朋友,已經過了好些時日,平常僅透過書信與家中往來,因為在這裡的日子很充實而幾乎忘記了過去在平民區的日子。
即使有著家人扶持,但自身那異於常人的力量,一個不慎就會傷到他一起玩的孩子們,最後落得被嘲笑為怪物,孤單一人地帶著憧憬的目光,躲在一旁看著孩子們嬉鬧玩耍。
聽說偵查隊在探查被攻占的平民區時平民幾乎沒被無盡者殺害,之後引導百姓們前往緊急避難所撤離了,無盡者們的目標似乎也並非毫無目標的殺害人類,
而是針對畢斯特上的王權與兵士們的攻擊。
無論如何,現下沙羅艾是無法脫身到避難所確認父母是否安好的。
既然投身軍隊為王效忠,那麼於自己此也應履行自己的職責,捍衛王的國家與權力。
也許會就此戰死在這場戰爭中吧?
想要剁走這片土地的無盡者。
想要捍衛這片土地的王國軍。
第一次彼此交鋒的時候,以怪力自豪的沙羅艾也不免大吃一驚。
這些傢伙不僅只是擁有可以與自己相抗衡的可怕力量,甚至還會使用放逐者的魔法,看起來明明如此矮小的小個子,卻有著致命的可怕戰技。
「但是──」沙羅艾以盾抵擋住了對方的近戰攻勢,一個側身避開了冰箭,接著蹲伏下身子閃避橫掃而來的斬擊,一個彈身往前暴彈而起,盾牌就這麼猛力砸在無盡者的下巴,長劍則穿過了它的胸膛,一擊成功便迅速向後脫離:「與跟在『她』一旁作戰的危險性恐怕還更可怕呢!」
那個陪伴自己一同長大的青梅竹馬,那個幾乎只有自己與她一同出擊還能安然無恙返途的傢伙。
「來吧,無盡者們!以此劍起誓,即使我等王國軍不會向侵略者低頭,但我絕不會以卑鄙之手段傷害可敬的勇士,正面對決來一決勝負吧!深海的戰士們!」
劍鋒交錯的花火、鏗鏘交擊的劍盾。
來自那嬌小的身影、來自那永遠光明磊落的戰士──
******
新兵辛希雅,本應繼續受訓直至檢測項目皆合格後,才能正式成為王國軍的士兵,並且分發至得以發揮自己長才的部隊。
但目前的局勢卻使本應繼續受訓的新兵們,被提前送入了嚴苛的前線,於絕大多部分的新兵們來說那都是九死一生的絕境,僅單靠對練是無法體會到真正彼此以生死交鋒的嚴酷的。
幾乎是令人不忍卒睹的死亡率,再再顯示著這樣的決策毫無常理可言。
但卻無人敢於對這樣的局面提出駁斥。
戰爭為了勝利往往是毫不講究常理的。
即使面對著必死無疑的慘烈戰局,當衝鋒的號角響起,再荒謬的軍令也得遵循。
戰場上不存在自我、戰場上不存有人性,昔日的百姓在成為兵卒的那刻都成了王的棋子,為了令王成為最後的贏家,再多的犧牲於王來說都是值得的。
然而有這麼一項不可預見的力量,卻往往是兵卒們在馳聘沙場多年後得以苟延的主因。
運氣。
辛希雅無疑是個異常幸運的孩子。
作為被推至前線的新兵群之中,她是少數幾個活得夠久讓人記住臉龐的傢伙。
「搞不好其實我超厲害的!」辛希雅又再度從與無盡者的交鋒下活了下來,只單就她的飛刀技術確實是在新兵中都可以獨當一面的美技,但真正令她倖存下來的原因卻也與她的隊友有著相當程度的關係。
被此役中稱為鬼神的亞奴貝菓、鳳蝶般絢麗的劍士艾琳、操舞巨劍的艾拉、放逐者中擁有晨曦之異名的伊莎弗、戴著面具的神祕火焰放逐者裘拉可。
眾人皆是在此役中不斷與無盡者交鋒的強者,與她們的合作中發揮了自己精準無比的飛刀技術,大幅度的牽制著敵人與減少我方的傷亡,或許也正因幾乎完全超出對於新兵的期待,她很快地便被認可特例直升為巡邏隊的一員。
「嘿嘿!辛希雅現在跟可怕的前輩是同一部隊的了呢!」辛希雅在鏡前整理好自己的服裝後,滿意地點了點頭,收拾了行囊準備前往最新收到的指示。
加入西西里的小隊,前往東北方收復平民區,鞏固前方防線。
*******
城備軍芙蘿娜在王城垛牆上望著一個個開赴戰場的王國軍背影,不禁蹙起了眉頭。
明明做為城備軍才是最擅長據點戰與鞏固防線的戰鬥,但實際上城備軍卻直至目前幾乎都毫無動作,若非日前無盡者乘著漲潮的攻勢被突破重重防線,幾乎直逼王城而動身前往作戰,芙蘿娜目前恐怕也跟大部分的城備軍一樣未能與無盡者交手。
其他人都被當作棄子來使用了。
只要將戰線拉長,令無盡者在退潮前無法持續進攻的話,就會因為缺乏水氣的情況而漸趨衰弱了吧?
僅只是與無盡者們交手過一場,從對方總是乘著漲潮而來,而且多半都是在夜間沒有日曬的情況下來看,芙蘿娜自己得出了自己的結論。
那個喋喋不休的冒牌神父似乎也被調往前線鞏固防線了。
即使明白於王來說,這種幾乎將士兵當成棄子般的犧牲牽制戰術是抵禦無盡者進犯王城的方法,但自己推敲而出,與被全面下達了這樣的方針而行動,是完全不同的感受。
即使城備軍並非被作為濫用的棋子白白犧牲,而是安逸的待在戰線最後投,僅只為守護王而戰,芙蘿娜還是為此感到不怪。
如果是「他」的話,大概不會苟同這樣的事發生吧?
然而「他」已經不在了。
日前在搜索異史巫師的碎頁時,卻還是能感受到「他」也參與其中的蛛絲馬跡。
即使死了也是如此陰魂不散嗎?
芙蘿娜低頭撫著腰間娜無法出鞘的雙手劍,冷淡的輕聲呢喃著。
「……拜爾師父……」
「啊啊!芙蘿娜你怎麼在這裡!城備軍已經準備集合囉!軍團長好像有重要的軍令要向城備軍宣達呢!」爽朗的聲音從城垛下傳來,身著重鎧的狄卡雅向自己揮了揮手。
「小隊長指示要著全裝甲集合嗎?」
「對呀,穿著這身重甲特地到處找妳真是快累死我了!」狄卡雅垂下了肩,試著拉開穿於鎧甲內的布襖透氣。
「……那樣的裝甲,看來沒有行軍的打算。」芙蘿娜望著狄卡雅喃喃自語著,一邊緩步走下城牆,狄卡雅正迎面向自己走來。
「狄卡雅,妳先回去待命集合吧。」
「好,那你也要快點唷!不然軍團長大人發怒起來我又得要受連坐了啦。」狄卡雅嘟起嘴抱怨著,轉身哼著歌繃繃跳跳地離開。
「即使一身重裝也能有這種活力呢……」芙蘿娜歪著頭看著她漸遠的背影:「……不過這次有些比城備軍更在意的事情。」芙蘿娜撫著無法出鞘的雙手劍,低聲呢喃著。
「欸欸欸欸──芙蘿娜沒有來集合嗎!」
最後的集合仍然不見芙蘿娜的身影,狄卡雅只好一臉委屈地接受軍團長的教訓。
********──…「」‧『』
艾德里娜在那沉寂的域所,靜默地望著以石碑悼念死者之墓。
奉上鮮花,做為仍存於人世之人對於死者的思念,以那芳芬之花香繫起永隔兩界的距離。
只是那墓碑不僅只存於墓園之中。
艾德里娜的心中有一座墳。
十一年前就已造起的墳,卻沒有在現實中被造卻而成的理由。
不見屍首不成碑,但對於那個人的一切存在信息卻又這麼消失的無影無蹤。
於是那墳,僅存於艾德里娜的心中。
孤寂的墳。
每每偶聞花香,艾德里娜的眼眸中便透出對死者的思念。
以那芳芬之花香繫起永隔兩界的距離。
佐與那僅存於記憶中,曾經的豎琴之弦音、悠囀的笛聲、輕撫人心的歌喉聲。
時間會成為無情沖淡悲傷的河流,卻無法沖淡既成的缺憾。
過去放逐者們所帶來的缺憾,以此身與劍起誓,定以生命守護所珍視之物。
而如今,無盡者的進犯,為求勝利的王國軍不得不與昔日的放逐者站在同一陣線,艾德里娜卻發現自己並不如想像中的憎惡著放逐者。
有些甚麼、抱懷著一絲絲的期望。
卻又無法將之一窺究竟的希望。
埋於過往名為缺憾的泥濘之中,一絲未來的可能性。
那紅髮紫瞳,與自己如此相似的身影──
晃了晃頭,艾德里娜戛然止住了自己的想像。
看著自己曾經在生命中象徵美好一部分的花圃,勾起淡淡的微笑。
另一個熟悉的身影真確地站在自己的眼前。
「依里諾拉只要好好待在這就夠了,我會保護你的。」
依里諾拉的眼眸中閃過一絲不安的神色。
明明希望艾德里娜姐姐一直露出開心的笑容的。
但是現在這個笑容卻令依里諾拉感到不安。
揮別的手掌幾度想要拉住離去的背影。
最終卻依然僅能漸趨無力的向那身影揮別。
捧著自己的胸口。
依里諾拉希望自己的不安──
是錯的。
*********
身著完全就是為了耕作而為的樸素農服,頭上綁著一條遮陽用的頭巾,無論誰看見都會認為僅是個樸實老農夫的模樣,此刻正蹲在他的馬鈴薯田上悉心的檢查──
「……這顆泡爛了……這顆也……那顆也……」
慘不忍睹。
那是令人異常悲切的景象。
雙眼泛紅的老農夫,正在撥弄著那一顆顆被水泡的軟爛的馬鈴薯,輕柔地用指尖觸上那一顆顆他投注了心血與愛去栽養的馬鈴薯。
如今的心血全數都付諸東流了。
那日日夜夜不論晴雨守護在馬鈴薯旁的往昔,在那柔和的月色下唱著溫柔的情歌,與之對酌歡騰的回憶,一切都不復存在了。
悉數全滅的馬鈴薯如今只是一顆顆軟爛的泡水物。
「啊啊──」聽哪!那是多麼悲切的吶喊,那辛勤的農夫對自己的努力被天災毀滅殆盡的苦痛!
「打成馬鈴薯泥去賣好了,推出個健康養生新潮流馬鈴薯泥特價跳樓大拍賣的話,應該還是多少賺的回來才是。」揉了揉雙眼,老農夫打了個呵欠,似乎剛才的悲痛語氣只是個玩笑一樣,嘴角露出了狡獪的笑容。
「不過沒想到竟然有無盡者這種族類的存在呢。」老農夫──或著該說,放逐者懷特,回頭望向一名對著甚麼都沒有的空氣揮動武器的無盡者喃喃道,然而片刻之間本來眼神呆滯的無盡者再度回過神來,聚焦的眼神再度對上懷特的雙眸。
「可惡的人類!」無盡者怒吼著,剎那之間彈躍而起的身子迅速拉近了彼此的距離,落地後一個翻滾再度靈敏的順著衝力俯身奔馳著。
「哼,你的首級我就收下了!」懷特未露懼色的站穩了身子,反握抽出腰間的手杖,雙眼的目光追尋著著對方的頸子,儼然一副有十足把握要砍下對方頭顱的模樣。
無盡者完全趴下身體後四足並用,如同砲彈般暴衝,轉瞬穿過了懷特的跨下,接著一個蹬足彈起了身子,雙手的凜冽短刃遮於胸前,一手迅速絕倫地攻向懷特,另一手為了防禦對方渾身上下都顯露出的攻擊意圖位置。
「得手了!」懷特剎那之間的轉過身來,周圍登時如同有著猛烈暴風般的強烈魔力氣息,看了是使用了風的魔法加快了身體的動作,才跟上了速度如此迅速的無盡者。
無盡者卻不免在心中暗笑著眼前這名人類的愚蠢,對方的一舉一動都太好看破了,看來人類真是個與無盡者相比完全失敗的種族嘛。
「中!」懷特一聲大吼,反握的手杖向無盡者攻去,猛烈的攻勢連帶令他另一腳蹬了起來,顯見其手杖的攻勢蘊含了整個身體的動能,然而僅單靠手杖即使命中無盡者也是無法取其性命的。
這個人類果然甚麼都不懂呢!愚蠢的族──「……嗚吼!」
即使雙眼的餘光直視著無盡者的頸子,但手杖卻只格開了無盡者的攻勢,迅速絕倫的一刀僅能在懷特的臉上留下一道血痕,而懷特蹬起的另一腳則是猛力的踢在──無盡者的腳指甲上。
「咕……嗚……嗚……嗚……嗚……喔……喔……喔……」在那極致緩慢的瞬間中,低下頭望著自己被那人類的膝蓋猛地撞在自己的腳指甲上,那被翻起拔出的而從指甲縫中淌出鮮血,直至痛覺神經迅速傳導至大腦的剎那──
無盡者才明白到人類是個卑鄙又狡詐的可恨生物。
「咕嗚嗚嗚嗚喔喔喔!」無盡者一個重心不穩躺倒在地。
「真是精采的哀號啊,這是摧殘農夫心血的報應唷,好好地睡上一覺吧,來自深海的年輕人。」懷特壞笑著,手掌晃過無盡者的雙瞳,讓他進入可以好好睡上一覺做個絕頂❤惡夢的幻術。
畢斯特島上馬鈴薯農夫,可是很可怕的。
「哼哼……啊……咦……嗚──咕嗚嗚嗚嗚喔喔喔!」懷特撫著腰哀嚎著。
畢斯特島上馬鈴薯農夫,腰也是很脆弱的。
*********
伊莎弗玩弄著手中的燈泡,卻始終沒有再度讓它們發出光芒。
只需要一點點的魔力灌注其中,在那黑暗中便能如晨曦般明亮。
撫著以魔力結晶替代的右眼,那股存於過往的劇痛仍好似在她的顱中四竄著。
勾起的嘴角笑的卻再也不如過往天真與真切。
那極力嶄露自我的善意笑容,主動向友人示好的強吻,又有幾分真切幾分虛偽呢?
王國軍並非全都是惡徒這種事早就知道了。
正如放逐者並非全部都是善類那樣,善惡並不能全然端賴過往的情感而審之。
伊莎弗小心翼翼地收起已經許久未曾亮起的燈泡,再度展開一貫的笑顏,哼著歌在那下水道奔竄著。
席捲畢斯特島的無盡者啊?
真是讓人頭疼的存在呢。
一個個熟悉的身影再度聚於眼前,如果是這些人的話──
肯定不會隨便地在死去吧?
「痛痛痛痛……啊啊所以說人老就是得服老啊!」懷特撫著自己的腰痛苦的呻吟。
「毛呼呼!」正幫懷特貼上藥草貼布的空太。
「我有再重新調過了用的藥草,這次應該能比較迅速緩解疼痛感了。」面容冷淡卻比誰都重視朋友的楊。
「我也特地加了一些無傷大雅的引子,只是豐富的蛋白質之類的,沒關係吧?」一旁露出壞笑的多蘿蒂亞──
慢著,上述四人之中感覺好像有甚麼不太對勁。
伊莎弗轉瞬間就得出了結論。
「空太!你今天的毛呼呼中沒有抑揚頓挫的情感,難道是冒牌貨嗎!」
「毛呼呼嗚──」
「看來是我多慮了。」伊莎弗鬆了一口氣,抹去額間豆大的汗珠。
「所以妳到底是偷加了甚麼呀?」楊一臉害怕的看向多蘿蒂亞。
「民俗療法裡不是有用蜂針來治療的──」
「嗚喔喔喔喔喔喔!這貼布裡有東西扎到我了!扎到我脆弱的老人腰了啊!」
喧鬧非凡。
如果是這些人的話──
肯定不會像已然開始模糊的回憶中,象徵著往昔的家被火焰吞噬而坍倒。
那時背對著家園,以恐懼驅使的狼狽步伐,卻感覺天下之間再也沒有自己的歸處,那孓然一身的孤獨。
伊莎弗露出了毫無戒心的真切微笑。
因為這些傢伙硬要說的話,比較適合是那熊熊大火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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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個人、每條生命,彷彿都在宣示著自己的與眾不同。
同樣的生長環境、吃著同樣的食物,在同樣的社會與政策下成長。
卻都有著獨一無二的個性,以名字區別著彼此獨特的生命。
即使是如此歧異的價值觀與生活方式,人們也一定能夠找到和平共處的方式的。
嚮往著群居生活的人類肯定會自己尋找到一條出路,為了彼此而磨合自己的鋒芒。
往往被譏笑為天真的夢想家。
但是放逐者──楊,並不覺得那是個可恥的稱呼。
現下的情況也許並不樂觀,但是有朝一日,王國軍與放逐者們定能找到適切彼此的生活方式,彼此退讓而互助互益吧?
已然逝去的師父的夢想,如今正肩負在他那並不強壯的肩膀上。
一人之力也許難以撼動這個世界,即使僅能一點一滴的在世界的浪潮上泛起微不足道的漣漪,他也會繼續堅持下去的。
和平的詩歌終會觸動每個人的心靈,一個再也不需要干戈的世界。
楊望著碧藍的天空靜默不語,強烈的陽光令人執起手遮眼光芒。
在這片穹空下──
畢斯特的王國軍。
星械教的信徒們。
藏於下水道的巫師魔女們。
以及進犯畢斯特的無盡者們。
彼此真切了解彼此,磨合出彼此生存道路的那天肯定會到來的。
然而在此之前──
「至少得守住自己的生命呀……」楊露出了苦笑,試著從無盡者的攻擊中逃開。
和平之路上,仍有無數崎嶇的阻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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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由自在的流浪者。
即使非放逐者,他也不會是個安逸於人類社會中的存在。
體內有著嚮往自由的獸,隨興而活是他的首要宗旨。
躺在那陽光得以透過繁複的葉隙間流曳而下的樹蔭中,放逐者月影空太,正舒服的享受著大自然的祝福,微風輕拂在大地上,隨風搖擺的枝葉草芽發出悅耳的窸窣聲,暖呼呼的陽光正不斷穿過葉縫照在自己懶洋洋的身軀上。
幾聲舒服的咕噥嚶嚀,空太伸了個懶腰。
餓了的話就尋找食物。
累了的話就尋找舒服的午覺地點。
無聊的話就逗弄森林裡那群蠢萌的小畜牲。
王國軍與放逐者間的對立也好。
星械教對魔法的打壓也好。
那都不過是傲慢的人類憑藉著自身的利益與好惡,藉以各種手段操弄無知的人們來達成自己的目的而已。
啊是,吃飽太閒喔?
找個好地方伸伸懶腰曬曬太陽,還有甚麼好苦惱跟在乎的呢?
所以說──
「吱喳吱喳吱吱喳!」一支松鼠咻咻咻地從一旁的樹上靈巧地躍上,迂迴地s型奔馳爬上了空太的肚子,著急地大喊著。
「吱喳喳吱?(這種地方會淹水?我聽你在喇叭。)」
「喳喳吱吱吱!」
「喳吱吱吱喳,吱吱吱吱喳吱!(拿松果跟我釀的水果酒做賭注,根本懶叫比雞腿,我才不賭呢!)」
「吱喳吱!吱吱吱!」
「所以說這裡怎麼看都不像會淹水的地──」
嘶唰唰唰──
毛呼呼。
已濕。
「那些藍皮膚小矮子真是……學不會教訓呢。」空太甩了甩頭將水甩乾,露出了不快的表情打了個響指,一柄流竄著雷電的虛幻之槍便憑空擬化於手中:「看來該個他們一點教訓了,這群不懂毛呼呼精神的小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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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寂的房中僅有一枝兀自搖曳火光的蠟燭透出些許生命力。
然而那也是逐漸燃燒自我而換取來的自我。
在房中沙沙地翻著自己珍愛的龐那詩集。
然而卻毫無生氣可言,僅只是像具行屍走肉的冷淡讀著詩集中的字句。
偶爾,搖曳的火光在臉上晃動的時候,她會不自覺的彈起身子,摸著自己的臉龐。
放逐者裘拉可近日的惡夢越來越嚴重了。
那個關於火焰,關於臉部被高熱啃噬著,關於死亡與恐懼的惡夢。
過去是無法改變的。
從此改變人生的過去與遺憾無法被改變,一再地以惡夢宣示那對於自己的影響有多麼巨大,時時刻刻地做起惡夢,好似提醒著自己永遠不可以忘記自己有多痛。
臉上那火焰親吻的傷疤消褪不去,這是裘拉可一直都相當討厭照鏡子的原因。
在不得不到陸地上採購生活必需品的時候,她會試著以魔法改造自己的臉龐,讓自己的五官變化,並遮掩部分的傷疤,雖然一但這麼做了,便覺得自己的臉孔開始陌生了起來,但得以擺脫自己對於那傷疤的不快便已足矣。
然而即使如此痛恨著那場火,自己本身卻也是獲得了名為魔法之異能的魔女。
而且還是該死的火焰。
只要好好運用的話,不過就是個工具罷了,她只能強迫自己這麼想著。
在心中細細回味著龐貝詩集中的字句,享受那淬煉之文字的韻味是她為數不多的樂趣。
與其說是孤僻不如說是天生性的享受這種與他人疏離而造就出來的神祕感。
不願透露太多的自我,而從安全的小孔窺視著他人的樣貌。
即使沒有被火吻上臉龐,她覺得自己也會是依然如此故我的活著吧?
王國軍與放逐者。
放逐者與王國軍。
曾經如此不兩立的勢力。
如今卻為了對抗來自大海的侵入者而聯手,卻又在全面性的潰敗後失去了彼此之間的信任,而僅能依賴著人們自發性的,對於深海入侵者的恐懼攜起彼此的手腕,只為了得到更高可能性的生存率。
真是令人難以理解。
裘拉可無法理解。
也許更靠近一點。
與他人在更接近一些。
就能夠理解了吧?
「希望這項決定在未來以夢的方式回憶起時……」裘拉可戴上了面具,登時內心感到被遮掩躲在暗處般的安全感:「……會是場美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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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人。
桌遊店沒有人。
放逐者裘狄,叼著棒棒糖再度來到桌遊店,再度失望的轉身離開。
動亂的時代人民已沒有閒情逸致享受樂趣,畢竟於人生需求金字塔上,對於自身生命的安全才是更重要的事情吧?
那麼,只要把造成威脅的事物解決掉的話。
大家就會再回來了吧?
裘狄含著口中的棒棒糖,打算好好地品味它的每一分糖分與不同甜分匯集交錯造就的味覺層次。
畢竟在這樣的戰亂中,連棒棒糖都變成了高價的奢侈品,著實令人頭痛。
無盡者與王國軍的戰爭不過持續了兩三周而已,卻讓人們的生活每天都變的更加灰暗,再也無法高聲歡笑的人們,再也無法在桌遊店中享受那佈於桌面上,一個有趣又充滿幻想事物樂趣的小小世界。
除卻棒棒糖與桌遊的生活。
實在太苦澀了。
仔細回想著師父的身影,師父的教誨。
試圖尋找著最佳的解決辦法。
如果是師父的話,他會怎麼說呢?他會怎麼做呢?
「那麼,就讓整個世界都變甜吧。」喃喃自語著。
最佳結論。
那麼,就讓目前阻遏了美好甜份的傢伙,來嚐嚐膽敢阻撓自己──
到底得讓自己的味覺感受到何種甜度才能贖罪吧。
「啊,願意跟我一起玩矮人礦坑的話搞不好就不用讓他們吃地獄級棒棒糖了。」
**************──…
「若是就這麼繼續成長下去的話,也只會成為一無是處的廢人吧?」
「尤其在這樣的社會中,搞不好比成為放逐者還慘呢。」
「連『自我』都無法感受到的存在,即使死去搞不好也不知曉,不是太可憐了嗎?」
「那麼,作為瑞哲家族中的祖先,替可愛的後代們煩心操勞是很正常的事呢。」
「就讓我看看,咒術蟲能夠帶給妳怎樣的未來吧?」
「啊,不過這些還沒經過完善的檢驗與調教,所以可能會有點痛喔。」
「呵呵,能夠活下來的話,就讓我拭目以待妳接下來的人生吧。」
平民區──瑞哲家族過去的某個夜晚裡。
平常幾乎連發出聲音都不會,眼神恍惚的嬰兒。
卻在那個夜晚哭的非常大聲。
誰都無法停下的哭鬧。
直至幾乎要脫水而死,嘴角都滲出了血液。
她終於止下了哭聲。
而後,平安健康地長大了。
只是似乎對於蛋有著異常的執著。
似乎蛋白質永遠不夠般地將蛋做為主食而吃。
幸好雖然蛋吃的多,但身體也比同期的孩子們壯上許多。
即使是幫忙的體力活也完全沒有問題。
就這麼勉強的打平了蛋的食費。
而後加入了王國軍,成為了一名出色的戰士。
「呵呵呵呵呵……」放逐者──操蟲使多蘿蒂亞露出了令人膽寒的笑容:「這樣不是很好嗎?很成功呢。就讓我看看吧,在這場戰爭中毫無保留的展現出來,咒術蟲給予人類的恩賜能夠到達甚麼樣的程度,我親愛的後裔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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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以西西里為首的前線奪還小隊,巡邏隊哲羅姆、沙羅艾、亞奴貝菓、辛希雅、伙房兵璐雅、近衛軍艾德里娜,以及不在名單上,卻自願加入隊伍中協助的城備軍芙蘿娜,一行人由王城向西北而行,順著較緩的山丘行軍,來至西北區域的醫療域所。
所幸在探勘過後發現百姓與醫師們已被疏導撤離,雖然留下的醫療藥材只剩極少數,不過西西里小隊仍盡可能地將可能用到的藥材帶走,畢竟接下來的任務是鞏固西方防線,恐怕傷亡不在話下。
而後繼續向東南方向進軍,準備進入平民住宅區,收復這早早就被無盡者攻占的區域,搜尋是否仍有倖存的平民並協助其後撤至臨時避難所,並將平民住宅區改造成嚴密的防禦要塞,而後戍守要塞直至畢斯特王國軍的征討隊準備完成,主動進行反擊戰。
然而行軍至平民住宅區時,這早就已被無盡者占領的區域卻絲毫不見無盡者的身影,臨時駐紮開始著手搜索的西西里小隊,卻在夜晚的時候遭遇了敵人。
那乘著浪潮而來的無盡者與西西里小隊交戰,本來就屈於劣勢的王國軍們,在對方的魔法攻勢以及難以抵擋的怪力下陷入了苦戰,踩在那淹至腳踝的浪潮中苦戰的王國軍,卻發現又一股浪潮自東北方而來。
那是從近海的東北醫療區襲來的浪潮。
此時才理解到,無盡者們除了乘著浪潮而攻外,他們擊退了王國軍的第一件事恐怕就是尋找水源處駐紮。
那波來自東北方的浪潮轉瞬來襲至了西西里小隊的退路,並且帶來了一波無盡者。
前後兩方夾擊,西西里小隊儼然已無退路可走。
陷入絕對絕境的眾人排開了一線,決定戰至生命的盡頭。
然而剎時之間一陣黑色的濃霧襲來,一陣陣令人眩目的音波傳入耳中。
登時無盡者們便陷入了混亂之中,而此時一名白髮的老者帶著和藹的笑容,高舉著雙手表達自己沒有敵意,協助了西西里小隊成功地撤出了被夾擊的困境。
而後撤退至平民住宅區靠山的矮丘,西西里小隊與那名白髮老人──懷特。為首的放逐者們交會,雖然彼此之間有些人已經曾經聯手抵抗過無盡者,但其中亦有無法接受放逐者的王國軍,以及對於放逐者感到反感的人在。
「……成群結隊的『蟲群』呢。」芙蘿娜冷笑著。
「這可真是場異端的盛會。」哲羅姆面帶善意的笑容,話語中卻透出滿滿的敵意。
「嗚……放、放逐者好可怕……」璐雅連牙齒都打顫著,眼神不敢與放逐者們交視。
艾德里娜則是蹙起了眉頭,但是餘下只是幾聲嘆息,卻沒有對放逐者們露出敵意。
伊莎弗撫著右眼的眼罩,笑呵呵地回望著王國軍,笑容卻多少有些僵硬。
裘拉可的嘴角則是向下彎去透出自己的不快,即使面罩遮住了她的眼神,卻遮不住她的心情。
「真是的,現在還在吵這些沒甚麼營養的話題呀?」空太露出戲謔的表情嘲笑著王國軍。
「蟲子又有多少養分呢?」芙蘿娜握住腰間的雙手劍劍柄。
西西里卻示意她冷靜下來。
「這位小姐,麻煩看著我的雙眼。」懷特露出了溫和的笑容。
芙蘿娜冷眼地看著懷特的雙眸。
「妳看到了甚麼呢?」
「眼睛,還是你想要告訴我那底下藏著多少汙穢的東西嗎?」
「是嗎?我則是透過交望看見了另一個人類,只不過她是一位身為畢斯特王國所屬的士兵,但與我一樣也是有著雙眼雙耳一口一鼻的人類,從外觀上看來,我們不過就一樣都是人類而已。」
「……」
「我不期盼所有人都能馬上放下對於彼此的成見,因為我們雙方都曾在對方的心中留下瘡疤,但從我的眼中看見的,不過就是人類被掌權者操弄著彼此的對立,從而讓本來不應該仇視的人們,彼此對於其他人犯下的惡行而報復,並產生更多的遺憾,這樣的事情不該再繼續下去了,無盡者們的進攻是可以成為彼此合作的起始的。」
「的確王國軍也需要放逐者們與無盡者們魔法的較量,而王國軍也能在放逐者詠唱時拖延時間,在這裡,一加一是不等於二的。」西西里向懷特伸出了手。
「我也是這麼想的,就讓彼此至少在接下來能夠為了活下去而合做吧。」
「那麼那麼,我們先來開飯吧!」璐雅摸著自己的肚子提出了提議。
「亞奴貝菓前輩!我帶了很多蛋唷!」辛希雅打開了背包,裡面全部都是蛋。
「妳真的是來打仗的嗎!」西西里試圖在那滿是蛋的背包中尋找到其他的東西。
徒勞無功。
太天真了!
全部都是蛋啊!
「我也帶了滿滿的食材唷!醃肉和調味料以及風乾香菇什麼的,看來今晚可以好好吃一頓了呢!」璐雅打開了背包,裡面全部都是食物。
「就算是伙房兵好歹也是來打仗的,至少帶些其他東西吧!」西西里翻找著背包,試圖在裡面找到除了食材跟廚具以外的東西。
徒勞無功。
太天真了!
全部都是吃的啊!
「有人,要來玩矮人礦坑嗎?」裘狄拿出了自己帶來的桌遊,雙眼發光的望著眾人。
「喔喔,竟然是矮人礦坑,我可是不會輸的!」沙羅艾興致高昂。
「只是打發下時間的話……無所謂。」芙蘿娜加入。
「那麼也算我一份好了,希望神不是吝嗇到只會在戰場上將幸運賜予給我的小氣鬼。」
哲羅姆參戰。
「在戰前這麼作真的沒問題嗎?雖然想這麼說不過實在太掃興了,就讓我來湊一腳吧。」伊莎弗參上。
「讓你們看看幸運王的幸運吧!」空太登場。
「似乎很有趣的樣子。」裘拉可放下了厚重的書籍,湊了過來。
「老人的智慧就讓年輕人見識見識吧。」懷特壞笑。
「王國軍的頭腦可不是開玩笑的!」西西里亂入。
「就讓我們和平的來上一場吧。」隨後被慘電到決定要殘忍起來的楊。
「我,下廚!」亞奴貝菓決定親手調製超讚蛋料理。
「那我跟辛希雅和亞奴一起先去準備晚餐囉。」璐雅呵呵笑地把食材備妥準備料理。
「哼哼!不只是飛刀技巧,切菜技術可是一流的唷!」辛希雅拿出自己珍藏的飛刀自信滿滿地說著。
「唔……」艾德里娜似乎有些困擾。
「耳聞王國軍中有個服侍尤拉利亞的音樂世家坎貝爾,他們有著一頭亮眼的秀麗紅髮與美麗的紫色眼眸,是否能有榮幸聽您一曲呢?」多蘿蒂亞取出了一個小豎琴,交付給艾德里娜。
「……在前線,這種時機下嗎?」艾德里娜猶豫著。
「正因為是這種時候呢……妳在被包圍時應該也明白了,我們的每一次戰鬥都是在與死亡共舞,正因為是這樣的情況下,所以他們才不想帶著太多的遺憾死去,而為此喧鬧著呢。」多蘿蒂亞笑著。
「……遺憾……嗎……」艾德里娜垂下了頭,片刻之後接過了那把豎琴,開始撥動琴弦演奏了起來。
略帶一絲悲傷氣息的悠揚弦音盪漾開來,即使是作為吟遊詩人用的演藝用豎琴,在艾德里娜的手中也變成了一項藝術品,完全屏除了俗氣的弦音,以精湛的技術讓每一根弦都震盪出悅耳悠揚的音聲,即使那弦音中帶著一股無以言喻的哀愁與缺憾。
但此刻,聚集於此的人們仍露出了笑容。
喧鬧的夜,簡直不像是即將再度與無盡者們戰鬥的人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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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夜的喧騰過去,不過是晨早而已。
浪潮的聲音卻再度傳入耳中。
「本來聽聞無盡者都盡量避開陽光而行動,沒想到竟然早上進攻了呢。」西西里看著那猛烈的浪潮,舉起了手中的劍刃:「那麼,對方肯定也是孤注一擲的派出了菁英們吧,各位,無論此戰結果如何,想必會是我們與無盡者交戰中最棘手的一場,上吧,都給我活下來今晚一起數星星啊!」
唰唰──
浪潮襲至眼前。
苦戰。
開始了。
感想
老艾萬歲 萬萬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