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換工作的關係，最近得租下位於新公司附近的房子。直到任職前一天，我終於找到了一間網路上價格最便宜的地方。
那是一棟三層樓的老公寓，房東所要出租的房間位於三樓走廊的盡頭。雖然無論外觀或是設備都不是相當討喜，但低廉的價格讓我無法抗拒選擇住在此地。要知道在外地生活，房租一直都是你能不能存到錢的關鍵，就算外觀舊了點，只要貼上壁紙便能什麼也看不見了。
可是老舊的設備終究得去試著習慣它。
「不用擔心，這些都是能正常使用的。」
房東咧嘴微笑道。看著他滿臉皺紋與一嘴的缺牙，我懷疑這些玩意兒都跟他同樣年紀。熱水器鏽跡斑斑、冷氣的濾網破了個大洞、連頭上的燈泡都在不時閃爍。值得慶幸的是，儘管這邊再怎麼老舊，房東似乎還是能跟上所謂的時代潮流，畢竟房間內並沒有忘記現代人最為需要的網路。它還是光纖的。
「那個……請問洗衣機在哪裡？」
我問，因為無論我怎麼找，三樓的裡裡外外都沒有看到洗衣機的影子……該不會這裡要人自己手洗吧？幸好一切只是我想太多。指著上方，房東說道：
「你上去就能看到了，那也是自由使用的啦。」
如同房東所言，當我走到上面的頂樓時，一台洗衣機就這麼孤零零的待在一座微微搖晃的棚架下。雖然不清楚為何洗衣機要擺在這種位置，但它就像這棟公寓的其他設備一樣、老舊到讓人懷疑是否真能正常使用。
「可以的話盡量等早上在用。」走在後面的房東開口道：
「這台洗衣機晚上固定有人在使用，早上用的話你比較不會被佔住啦。」
「這樣子啊……」
我看了看洗衣機擺放的位置，如果沒有看錯，這台笨重的東西正好就位於我房間的正上方。為了自身的睡眠權益，我向房東問道：
「請問假如晚上有人用洗衣機的話，聲音會很大嗎？」
「這台老傢伙了，多少會有點聲音。不過你不用擔心啦，我相信它不會打擾到你的。」
就算房東如此拍胸脯掛保證，我多少還是會感到不安。但想想當下也沒有比這裡更便宜的地方了，一點噪音又算什麼？大不了屆時戴著耳塞睡覺也罷。一切定案，簽約、搬入。
接著一到晚上，我便開始為自己的天真感到沮喪。
抬頭望著天花板，只見垂掛著的燈泡微微晃動，伴隨著些許粉塵飄落的同時、一陣陣聲響如同女子的低聲啜泣：
嗚……嗚嗚……嗚……
「……那是洗衣機的聲音吧？」
要不是早知道樓上有一台骨董級洗衣機，想必我第一時間肯定會以為這棟公寓鬧鬼。
看了看時鐘，即使房東早已告知晚上有人會使用洗衣機，但到底是要多麼沒有常識才會選擇在晚上十二點擾人入眠？
「嘖……算了，應該是這邊的老住戶房東才會特別跟我說明吧？看來我還真要買對耳塞來才行。」
關上了燈，我爬上床準備入眠。為了避免被洗衣機的噪音干擾，我還特別用枕頭將自己的雙耳蓋住。只是說也奇怪，無論我怎麼嘗試蓋住耳朵，從上頭不斷傳來的聲響就是怎麼也無法阻止。
嗚嗚……嗚嗚……嗚……
「唔……這聲音也太大了吧？」
用衛生紙團沾水，雖然把這種玩意兒塞到耳朵裡多少會讓人感到有些噁心，不過為了隔天能夠鼓起精神走入公司，這根本談不上犧牲。
閉上雙眼，我再次嘗試走入夢鄉。即使或多或少還是能感覺到天花板上傳來的些微震動，但這比起洗衣機的悲鳴還要好上許多。漸漸的，我的身體感到放鬆，意識也慢慢邁向朦朧，睡意如同微風輕拂、讓我緩緩沉入……那天殺的洗衣機叫聲裏頭！
嗚……嗚嗚嗚……嗚……嗚嗚……
明明塞著衛生紙團，那恍如女子悲鳴班的淒厲聲響仍會時不時傳入耳裡，讓我怎麼也無法入睡。一個眨眼，我打定主意，就算之後很可能會遭到其他房客白眼，我仍決定要將自身的睡眠品質徹底捍衛！
套上短褲、穿上拖鞋，很快的我便來到屋頂上頭。就看棚架的昏黃燈光之下，那台老舊的洗衣機正搖晃著身軀、不斷發出讓人毛骨悚然的悲鳴：
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
「……吵死人啦！」
走上前去，我心一橫，立馬將那閃著紅燈的電源鈕大力按下！
就像所有電器一樣，當紅燈暗去，原本顫抖的洗衣機也跟著不再動作，悲鳴亦同時消失，只留下夜晚該有的寂靜、以及我胸口內為了達成目標而大感喜悅的怦然。
「嘿，這樣才對嘛。」我點點頭，接著轉身就走。
然後，洗衣機逕自動了起來。
在我驚訝之餘，它一次次的轉動著，聲響也不斷在我面前大作。但這回它不像之前那樣哭泣，而是更接近於咆哮般的怒吼。
「靠，是壞掉了嗎？」
我手忙腳亂地在洗衣機旁不斷打轉，好不容易才從它與牆壁的隙縫之中發現電源的插頭，緊接著就是用力一拔——果不其然，洗衣機這回可終於停下來了。
只不過就在這時，蹲坐在洗衣機旁的我、明顯聽到從這老舊的四方盒中聽到一個聲音如此低語：
「去死。」
隔天一早我沒有到公司，而是在上班時間打電話過去詢問能否將我報到的時間延後幾天。理由是我尚未找到適合住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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