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0.(下)卍
任務還沒結束。
腳步聲持續著,甚至有加快速度的跡象。
時間寶貴如金;麥弗羅咕噥幾聲德文,喃喃咒罵冷到骨髓的空氣正灼傷他的臉頰;而他正在把價值上千萬的紙幣扔進火爐。
無比意外地,應該滿地鑽動的毒蟲恍若做好約定一齊返巢渡冬,奔走許久,竟除了稍早前的男子外,沒有再見到罪孽的蹤影。
麥弗羅懊惱地嘆口氣,本想打道回府的念頭在瞥見左手背的刺青時立即煙消雲散。
是的,他肩上仍背載著元首的命令與信任,怎可輕易轉身?
眼裡閃爍的火光重新穩定,像是自將要耗盡的燭頭躍升至穹頂,搖身成為指引迷途羔羊的北極星。
那是信仰之火,熾熱乃超過任何恆星,甚至可比擬為現今的宇宙,膨脹無垠,直到把最後的空白吞噬。
壓抑著將所有讚揚元首之詞句嘯喊而出的衝動(這不容易),麥弗羅打起精神,繼續深入世界黑暗的一隅。
在人們面對光明時,他們常常忘記身後拖著黑暗。
良善在此生根,邪念滋長於對立的色彩。
他小聲哼著歌,藉此抹去緊跟在後的騷動。
一隻狡兔知道怎麼殺死野狼,首先要讓他們安心。
*
麥弗羅犯了個錯誤,而他們亦然。
輕敵,人類自古以來的通病,忽視本身的脆弱,甚至自詡為萬物之主。
面對七名手持各式武器的莽漢,麥弗羅卻仍緊瞅著遠方不安分的深靛──暴風雨迫近。
他沒有傘,但這不是主要問題。
「那身軍服很不錯喔?」威脅的圈圓逐漸縮小,槍枝上膛,沉重的鐵棍沿路拖地。「你很有錢對吧?照理來說,那東西應該早就消失了。」
看似領頭的男子──出乎意料地,與其餘人相比,他的身材已算偏瘦弱──笑著,無溫度且虛偽,宛若豺狼對瀕死獵物的嘲諷;在他經過縝密計算的腦中,眼前這名身穿納粹軍裝的青年不過是另一隻落入陷阱中的脆弱。
麥弗羅將視線移至他身上,眼裡的灼光仍持續燃燒著,並未因忽然臨頭的危機而有絲毫晃動。
男子微怔,也不過停頓短短數秒。
砰。
槍響消逝,伴隨身旁的一名同伴面朝上倒臥血泊。
可惜了這群狩獵者,錯看獵物的內在。
但命運亦沒有特別眷愛這隻獵物,他無法自腎上腺素與怒氣流貫全身的瘋狂狼群的攻擊下完身而退。
這即是大自然,弱者亡。
「你…!」「不要再廢話了,他手上也有槍。」
領頭狼沒有退縮,彷彿對方的反抗更激起了他的慾望。
對於鮮血,對於死亡和混亂,對於勝利的渴望。
「我不想打架。」在氣氛如此緊繃之時,五個字,幾乎可等同於投降的話語悠悠地飄出,隨之被空氣撕裂。
麥弗羅眨眨眼,手槍在指尖轉了圈,仍微冒著灰煙的槍口直對著男子。
接著,他露出笑容,陽光般璀璨。
「但我身負重任,請各位見諒。」
*
貧民窟的道路乍看之下都一個樣,黝暗的斷垣殘壁包圍著,沿途的垃圾幾乎可堆積成山;但經過的行者總會遺留下屬於自己的痕跡。
答、噠、答、噠。
殷紅順著手臂蜿蜒而下,繫在腰際兩旁的槍袋空了一邊,黯淡的彼岸花遍處開放,尤以肩膀及腹部更為茂密。
儘管如此,麥弗羅仍一聲不吭,宛若那些深陷肉體的子彈不過是惱人的小刺,不足以多加理會,但他蒼白的臉色卻欺瞞不了事實。
那是一次人力懸殊的對峙,以雙方實力上來看亦然──通常,魚與熊掌不可兼得。
他的子彈只擦過那人的臉頰,當然,因為他本意並非製造衝突,若那群人乖乖離開,他便會另尋他人給予制裁。
但他們似乎沒有了解到他正急著履行對元首的承諾,完成任務,在一聲槍響後,繼之響起的是憤怒的咒罵與武器敲擊的訊號。
一如往常,戰爭也是這麼爆發的。
他贏了嗎?
麥弗羅不曾思考過這類問題,連困惑都沒有。畢竟,勝利本來就不是屬於他的。
德意志的驕傲儘管被粗魯之人撕扯到近乎崩裂卻依舊存在,他將軍帽拿下端詳半晌,又搖搖頭戴回。就算他不把那些狼群的利爪與齒放入眼裡,造成的傷害仍無法即刻恢復。
或許,翌日降臨前,那七具屍首就會被其他食腐者掃掠一空,所剩的便棄置於死亡中,任其腐爛至屍骨不存。
性命是在貧民窟唯一的籌碼,而那裡的住民貌似從來都不懂得珍惜。
他不認為自己已完成任務,這樣的進度可能連元首要求的一半都沒有達成。
居住於貧民窟的狼群並非只有他們,麥弗羅是一隻如此肥美的獵物,他散發的血腥味吸引著方圓百里內所有的生命。
有些事他不說,世界就不會知道。
Chapter.0(下)。完
€後記:
原本想寫得更獵奇一點,後來想想便作罷(X
口味是要慢慢變重的你懂(沒人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