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昨晚作了一個噩夢。這個噩夢已經不是第一次，總是不時襲來，困擾著我。
夢境中，一片漆黑，看不見任何東西，死一般的寂靜，如果可以的話，我希望至少跑出嚇人的怪物出來，那樣恐怕還好一些。
然而，什麼都沒有，那才是最可怕的，我甚至覺得那是死後的世界。
不知道過了多久，我終於被驚醒，因為很害怕，緊抱著在我身旁的小芸像是要索求些安全感。
她好像被我的舉動嚇醒了，用著有些模糊的聲音問：「怎麼了？」
「沒、沒什麼。只是做了一個噩夢而已……」
小芸瞇著眼，摸摸我的頭，輕聲說著：「別怕，有我在呢。」
還是那麼溫柔呢。
這也讓我覺得十分羞愧，因為噩夢被驚醒而找女朋友取暖的我，是多麼懦弱。
我更希望是帶給小芸幸福，給她慰藉和溫暖，而不是自己得到了幸福而已。
與小芸當了三年的好朋友，直到升了大學後我與她告白，成為了戀人，並且同居。
不過對自己簡單無味的告白，我總希望回到當下，修飾得感人一點。
那天開學，因為知道自己跟小芸同班，我很興奮，並且跟她一起回家。
兩人走在無人的街道上，沒有外人干擾，我頭腦一熱，就脫口而出了。
「小芸，我喜歡妳好久，願意跟我在一起嗎？」
「嗯……」
我記得那個時候，小芸低著頭，好像微微的臉紅。
我不否認，最初想要追小芸的時候，只是因為她的外貌。
她的五官很精緻，皮膚白皙的讓我懷疑她根本沒有曬過太陽。
她總是留著一頭長髮，我最喜歡看到她挽起長髮的時候。再加上她其實小小隻的，像個洋娃娃一樣。
像她一樣嬌小可愛的女生，總是會激起男生的保護欲。
本來以為這樣有外貌優勢的女生，應該是很難相處的，畢竟她是這麼的完美，即使個性上有些缺陷，也無傷大雅。
認識了她之後，意外的發現她是個很善良的女生。
她喜歡動物，尤其是貓，看到動物就很想摸摸牠們，然後很開心地去便利商店買飼料或罐頭餵牠們，其實我很疑惑的是，那些貓看到小芸總是很乖，看到我則是跟看到鬼一樣，跑得賊遠。
其實我也不算壞人吧，偶爾也會因為惻隱之心買罐頭想餵牠們，但我的親和力好像不夠，連狗看到我都會一直吠。
「為什麼那些貓看到我總是跑這麼快？」
「其實牠們一開始看到我也是這樣呀，不過只要讓牠們熟悉你之後，就不會想要跑了。」小芸笑著。
雖然因為家裡的緣故，她無法收編那些流浪動物，我跟她說我家也沒辦法，因為是大樓。
小芸也總是記得周遭朋友的生日，除了送些小禮物外，也會親手寫生日卡片送給朋友們，當然我也有收過小芸寫的生日卡片，看到的時候心裡總是暖暖的，到現在我還留著。
不過這樣的小芸也有比較不討喜的一面，她的成績並不是很理想，所以高中的時候常常因為這樣而重補修。
「欸，小芸。我可以教妳不會的題目。」
她搖頭說：「不要，我一定搞得懂的。」
那學期她還是被當得一蹋糊塗。
在那之後，某天小芸跑到我座位前，問：「可以教我嗎？」
她有時候就是這樣倔強的人，總是要失敗過才學會柔軟。
因為這些，因為不想錯過這麼好的女孩，所以我決定告白。
那麼小芸呢？她是因為什麼原因決定答應我，跟我在一起呢？
這個問題在我心裡盤旋很久。
因為那天做了噩夢而抱緊小芸的我，覺得自己很懦弱，是個不稱職的男朋友。而這樣的我，身上有什麼值得她跟我在一起的優點嗎？
「小芸，你是因為什麼原因，決定答應我的告白呢？」
「欸？怎麼突然問這種問題啊？」
「沒有啊，就只是很好奇嘛。」
「這種事情很難一下子就說出來欸～」
小芸閉著眼，好像在回憶什麼似的。
「你還記得，以前有一陣子班上有幾個女生覺得我很假掰，到處亂傳我的謠言嗎？」
「嗯，還記得。我還記得他們傳說你在外面跟學長上床，我家小芸這麼可愛，只能是我的，好嗎。」
小芸笑得很開心，繼續說著：「然後你就很生氣啊，她們聊到我的時候，你把自己的桌子翻掉，還罵她們是嘴巴長蟲的臭婊子。」
「那時候我就覺得你超帥的耶，哈哈。」
我愣了愣：「呃，我還以為那個時候你會覺得我是個死屁孩。」
「不會啦，你平常乖乖的都不說話，其實那個時候有種反差萌哦。」
反差萌……是嗎？
「還有高中畢業的暑假，你考到機車駕照，騎車載我去永安漁港玩的時候呀。」
「嗯？」
為什麼我完全沒有任何的印象？
「我覺得抱著你的時候很有安全感。還把頭靠在你的背偷偷聞著你身上的味道，不知道你有沒有感覺？」
我試圖回想著那時的場景，一點印象也沒有。
只感覺到一陣劇烈的頭痛。
好痛、視線漸漸模糊……
好像是昏了過去，又作了那個詭異的惡夢。
一片漆黑、寂靜。
這次我很快就醒了。然後我睜開眼，眼前的不是小芸。
我愣了很久，才發現這裡是病房，自己還吊著點滴，身旁是低頭休息的媽媽，她看起來好憔悴。
好像是聽到我起身的聲音，媽媽醒了。
媽媽眼眶泛紅，好像要流淚一樣。
「棋文……你終於醒了。」
「媽，我怎麼了？為什麼我會在病房？」
「你畢業暑假的時候，出了車禍……」
然後，那些遺失的記憶片段好像突然重組，我想起了那天騎車載小芸去永安漁港玩的事情。
我叫她緊緊抱著我比較安全，在路經一個十字路口時，一台轎車突然闖紅燈衝了過來，然後我就被撞飛了。
意識還在的最後一眼，看見小芸倒在了血泊之中。
「那坐我後座的那個女生呢？」
我沒有聽見自己所期待聽見的回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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