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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里夫塔博特的信差,放開那孩子。否則我通知刑警將你帶走。」
身材高大,留有一頭水色短髮,戴有一頂兩側帽沿上翹的高筒黑帽青年,正與一名持有手槍的彪形大漢對峙,那壯漢的手裡舉著一把手槍抵著正被他抓住的男孩,如兇獸的眼神怒瞪青年。
「哼,為什麼我非得要這樣子做不可?信差又如何?來個警察也一樣啊。」
壯漢沒有絲毫的畏懼或者動搖,反而還提了下手裡的槍,挑釁十足地對著青年咆哮道。
「我用職務權位命令你就範你不肯,既然如此,那我就動手了。」
行,青年覺得自己給對方面子但對方不肯,那麼就直好了當地打上一架看看是誰輸誰贏了。在說話結束的當下,青年的腳步赫然踏前,飛奔往站於原地不動的大漢衝上。
「嗯啊?!」
在那刻,壯漢好似沒聽懂青年語句間的意思,也可能是對青年的舉動感到錯愕。於是板機正要壓下──
「嗚哇──」
唰──
青年出拳打向了壯漢握槍的手腕,另一手槌擊他空隙的腹部,霎時壯漢手中的槍枝偏移,還滾後掉落下去,承受攻擊的腹部吃痛地弓起身子,在他隨即鬆手的瞬間,男孩脫困,拔腿往一旁遠離兩人。
低下頭疼痛的時刻瞧見槍枝掉落,但注意到青年身影還在自己面前的壯漢,放棄撿起槍械,直接握緊拳頭就往青年的胸口處用力打下。
但青年掄起的拳頭,直往壯漢的肩頸處揍下,在被大打的瞬間,大漢痛著身子向下倒去,隨後青年一腳橫踹了對方頑強仍未倒下的軀體,接著一個斜腳將大漢已趴下的身體用膝蓋按於地面上。
連扭打都算不上的拳腳功夫,不一會兒就將方才凶狠的惡徒壓制在地。青年不敢大意的注意壯漢的動靜,同時目光搜尋逃脫小孩的去處,結果對方果然躲在外圍不知何時聚集著的人群堆裡,睜著小眼直直盯著青年待的位置看去。
不知該作出什麼表情的青年,又將視線回到腳下,此刻的他就向大街裡的一尊雕像,供人欣賞。內心覺得無奈的青年,就這樣等待著警方來將犯人逮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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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子,你媽媽不是說,不要跟來路不明的人講話嗎?」
坐在餐廳吧檯前的青年摘下帽子,讓水色短髮顯露於空氣中,舉著杯子的手肘靠著桌緣,雙眼看向前方,對著一旁的男孩問道。在安置好犯人後,他有偷聽到小孩母親的叮嚀。
「你又不是來路不明的人,你不是來自里夫塔博特的信差嗎?」
男孩坐在一旁的位子上,轉過身子反駁青年的話。
「哦,你記得真清楚。」
青年晃了下手裡的杯子,目光看著裡頭的液體。
「但那也可能只是唬人用的,所以,別太天真相信陌生人的話。」
語畢,他傾斜杯身喝下了最後一口茶。
「所以你其實不是信差嗎?那只是隨便掰的?」
鍥而不捨地詢問著,男孩有些驚慌失措,擔憂之情全寫在臉上。
大概是發現自己不能提醒得令人誤導了,藍髮青年這才回過頭來,看向男孩的雙眼。
「不,我是。我真的是信差。」
但青年看著男孩的眼神只是平淡而冷然,面上也沒有任何的笑容。男孩好像覺得被青年當作兒戲的看著,瞠了下目光,然後死死回盯的青年。
「小子,你可千萬要小心,別被再次捕上勾,要知道那種人都是喪心病狂,殺掉一條人命,是輕而易舉。」
對此,青年仍是一副無趣的樣子,回過頭,伸手將空杯遞給酒保示意對方加茶。
「你、你怎麼會知道呢?」
不必回頭就知道慌張的語句間搭配的必定是訝異的神情,茶杯填滿後,青年看向急欲得到解釋的男孩。
「眼神。」
淡淡地說道,但無意間加重了語氣。
「泯滅人性的眼神,是可以被辨析出來的。」
接著又繼續品茶,徒留男孩滿腹狐疑地望著青年。
「但小子你還是別盯著人的眼神看才好,離遠一點,注意提防,才是最有效的辦法。」
像是查覺到了那股疑惑,青年補充說道。
「那有一天我也可以看出來嗎?」
「經驗會使你有所成長的,但我不知道程度會到哪兒。」
自話裡就可知道男孩必然是希望他能盡早看出這樣的事情,青年不覺得這想法天真,也許是想到曾經的自己也不一定。只是就算是想到了過去的自己,他也沒有百分之百的把握說出辨析的日子會在何時到來。
「保命重要,可千萬別逞強這種事情。」
頓了一頓,還是覺得太過給予信心,或許會害慘對方也不一定。
「喔......可是、可是你誤會了一件事情!」
就像洩氣的皮球般漏氣沮喪,但誰知道男孩在下刻忽然打起精神的糾正青年。
「嗯?」
疑惑,先不說反差,倒是好奇他是誤會了什麼。
「我哪可能主動接近那種怪怪的傢伙。」
『啊。』青年冷漠的表情在聽見這回應時,內心應該是掉落這一聲字。
「嗯?有趣,所以是被隨機偷襲了吧。那這點就有些危險。」
但因此,讓青年認真地想了半刻,終於有些思索的神情了。
「不是啦,我是......為了救人,所以才被抓住的。」
救人?這情操確實難能可貴,僅在一瞬,青年的目光裡帶有幾分光點,只是視線並不在男孩身上而是他手中茶杯裡。
但這樣難得的話,被怯生生地說著倒是很可惜的一點,這時候青年開始有些檢討起自己的態度了,雖然他只是疲憊與嘗試放空而已。
「好,很好,你這舉動值得嘉許,說說事情是怎麼發生的,我想聽聽看。」
這個時候,青年忽然期待有個可以聽話的對象。
「啊......真的要嗎?後來都被抓住了,或許有點丟臉。」
「不,一點也不,你這回喝的東西我請你,別客氣。」
既然事後被他遇上了,那麼青年自然不會在意最後的結果。
「喔......」
男孩停頓話語的時刻,青年往他桌面看去才知道這小孩真的是挺莫名的。
「什麼,竟然還沒點?別猶豫了,快點杯喝的然後說說那事吧。」
「好!我在銀行看見了──」
這個下午,青年與男孩坐於餐廳的吧檯前,共處了一頓下午茶時光。
「不過這事還是應該小心,就像我那時跟你說的一樣。」
在各自離去之時,青年再度凝望男孩,如此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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頂著一頭梳得整齊的水藍色短髮,身材高大的青年又光顧了同一家餐廳,但這回他來得有些早,伸手遮於口前打了一個無聲大呵欠,早晨的陽光隨著時間流轉愈來愈強烈,他還沒跟任何人提起過今日他是看著日出清醒到現在的。
坐在習慣的位子上,不必出聲就有茶水送上,這大概是習慣裡的其中一件好事,只是想來打發時間的青年將拿在手上的帽子放於桌旁,攤開購買的報紙在桌上看了起來。但才沒瞧多久,推門發出的風鈴的聲音響起,青年好似用餘光瞄了眼來者的動向以及所持的東西後,發現無慮便繼續專心在讀報上。
腳步聲接近青年當然有發現,只是客人大多沒什麼好瞧的。
「大哥,又見到你了。」
孩童稚嫩的聲音傳來,當下,青年立刻想起這聲音是在哪兒聽過的。不就是同這家店那個坐於他旁邊略顯彆扭的男孩嗎。
「喔,嗯。你好,又見面了。」
反倒是青年愣了一會,接著半舉手對男孩揮幾下以示招呼。就這樣,男孩又坐到青年旁邊的位子上了。
「你是來讀報的?」
「是啊,打發時間。」
青年沒瞧男孩一眼,看著報紙,好似是念著上頭的字回應對方的。
「今天的頭條是什麼啊?」
「喔,喏,給你看吧,不過又是金融大亨的消息就是了,我想這不是所有人都感興趣的。」
喝茶的時刻,青年大方的將整面報紙推給男孩,自己則留著其他頁數欣賞。
「嗯......嘿!我看到一件值得注意的消息了!」
男孩將報紙拿給青年看的同時,伸手指了右下版面的區塊。
『銀行搶案主謀落網。』
「這件事情──」
「就是上次那件事情的主謀啊,大哥你不是打倒了那次的歹徒,抓到他們了呢!」
男孩一臉欣喜。
「啊,確實呢。還挺有效率的。」
青年這時才想起這件事情,確實挺令人在意的,不過可見他還沒將報紙看完就先行拿給男孩看了。
「欸欸,幫忙逮捕犯人,有獎金嗎?」
「沒。」
青年果斷回答。
「好吧。」
男孩失望地嘆了口氣。
「但我今天也可以請客沒問題。」
青年補述,還刻意轉過頭來對男孩眨眼。
「不、不用了吧,我只是來......」
男孩驚喜中帶有幾分驚慌,也許是覺得給人請客有些不好意思,但忽然一個想法,他的神情停頓一下,接著他看著青年,有些認真地說道。
「大哥,你是不是很孤單啊。」
『?!』
這樣一番話,讓青年頓感意外。
「哼呃,啊?」
才準備喝起茶水的他此刻就像已被冷水潑溼的狼狽模樣,回過頭來睜著眼睛看著那名男孩。
「晨間讀報對你來講,是很孤單的人才會做的事情嗎?」
青年眨了眨眼,動作彷彿靜止般──訝異。
「當然不是指這件事,大哥都沒有約人聊天之類的嗎?還是就只是來看報紙而已?」
「我......確實是這樣沒錯,看完後差不多要走了。」
青年忽然間不知該回應男孩什麼,而男孩是繼續地講著。
「大哥可以不用這樣無聊啊,就算不聊天,以那身手也可以招募徒弟訓練他們,這樣你就不孤單了!」
隨後,青年沉默男孩也停下說話,片刻後,青年終於開口。
「......小子,你是不是,忘了一件事情。」
「我是信差,其實沒有很無聊的。」
至少青年是這樣認為,他用一種好似認真但又有些意外的神情看著男孩。
「好吧,但是,我覺得你有一點點孤獨。」
「怎麼說?」
疑惑。
「眼神。」
好一個現學現賣,青年覺得被擺了一道,但霎時他大笑起來,快活地笑著。
「你這小子,是真的會看別人的眼神了嗎?」
「會吧?不要問我怎麼看的啦,我也只是說說。」
凝視已久的青年終於露出愉快的笑容,但男孩卻變得不好意思,顯然對這番話沒什麼自信的樣子,讓看在眼底的青年更覺有趣。
「又講了句有意思的話了,我想,你夠資格讓我請上一頓飯。」
「咦?什麼。」
剛才好不容易出現的自信神情馬上就消失了,青年放下手中的茶杯,內心覺得有些可惜,但或許,那就是這年紀所擁有表情,青年對吧檯內的服務生招手,準備幫男孩點餐。
「那,對了大哥,你叫做什麼名字啊。」
驚覺自己從沒真的認識到對方,就這樣叫住了點餐中的青年。
「道雷克斯,你呢,小鬼頭?」
青年回頭一望,毫不猶豫的說出自己的名字。
「瓊斯。要是大哥之後還留在這裡,隨時都可以來找我呢。」
男孩露出燦爛的笑容,青年則勉強了一會兒,才展露出和藹親切的微笑。
時間流轉,陽光逐漸遍灑大街,而在這樣的時刻,微風輕輕地吹響了店門外的鈴鐺,鈴聲就在搖擺中發出悅耳聲音於氣流間輕盈地傳播至遠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