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什麼？」
「爸，我之前跟你說過的。」戴勛洋看了眼全身僵硬的周子汎，再望向父親，道：「他就是我喜歡的人。」
「勛洋你……」戴盛希愣了數秒，接著便慌亂地分開兒子與周子汎。「你們在搞什麼？」
戴勛洋見父親的舉動，不解地問：「爸，你不是……」
「我怎麼樣？我從沒答應過你可以這樣亂搞。」他訓斥著戴勛洋，道：「進去！」
「爸！你明明……」
「叔叔。」周子汎搶走了發言權，待戴盛希轉頭瞧向他，他才續道：「我跟戴勛洋是朋友，不是他說的那種關係。」
他看了戴勛洋一眼，無視他有些受傷的神情，周子汎微微彎腰，致歉道：「對不起，打擾了。」
戴勛洋跨步想跟了出去，戴盛希將他拽回，說：「戴勛洋，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麼？」
「我才要問你！你不是接受了嗎？」他怒道。
「我什麼時候接受了？我重頭到尾都不曾說過要讓你這樣亂搞！」
「那之前……」
「之前？」他截斷兒子的話，說：「之前我當你瞎鬧，根本沒想到你說的是真的！現在爸爸跟你說，不准你跟他在一起！」
戴勛洋甩開他的手，瞪著雙眼與父親對視，眼神盡是叛逆與怒意，他說：「你看到的一切都是我，真正的我，如果你不能接受，那我們就回到從前，你我只是名義上的父子！」
語落，他丟下愕然的父親往外奔去，電梯已經下至五樓，他慌忙按了另一台電梯，但他實在等不及，便匆匆地往逃生梯跑去，從十樓一路跑至大廳，他氣喘呼呼，大廳警衛一見他如此慌張急促，正要喚住他時，他卻已奔出大樓。
周子汎已坐上機車，在戴勛洋衝出大樓時，周子汎還在發呆，一見戴勛洋向自己快步走來，他才趕緊戴上安全帽，發動機車──
「等一下！」
戴勛洋抓住他的手，周子汎與之對視，他想，就算現在不解決，以後肯定也還要為此再見面談一次。
他將車子熄火，拿下安全帽，看著氣喘吁吁的戴勛洋，道：「戴勛洋，你不要再天真下去了。」
戴勛洋一愣，擰緊了眉頭，看著眼前相當冷靜的周子汎。
「我們如果在一起，還會碰到比今天更難堪的事，兩個男生在一起……沒有未來。」
語落，他重新戴上安全帽，扣緊帽子、發動機車，無視戴勛洋的怔愣，逕自騎車駛離。
回家的途中，他聽著呼嘯而過的風聲，內心相當混亂，他也沒怎麼注意路況，不小心就闖了幾個紅燈，但還好車輛少，沒有讓他碰上危險。
對戴勛洋說的那句話，不僅是要告訴他，「他們在一起」是一件有多困難的事，性別不對，相愛就不是只有兩個人的事，他們會遭遇很多考驗、面對很多人的不認同，甚至是家人朋友的異樣眼光與反對指責……
這些他都知道，所以才會一直要戴勛洋認清現實，不要再保持他那一貫的天真，但是，為什麼……明明都是自己了然於心的事，但如實說出來後，不只戴勛洋受傷，連自己也如此難過？
周子汎從那天回家後就一直魂不守舍、心不在焉，總是在吃完飯後就回房間待著，即使奶奶開口關心，他也都閉口不提。
晚上六點，姑姑跟姑丈回家吃晚餐，他知道奶奶看得出來他不開心，所以飯桌上都盡量保持笑容，直到吃完飯，他回房洗了澡後，姑姑敲敲他的房門，他便知道自己偽裝失敗。
「是不是有心事啊？」
留著一頭長鮑伯頭的姑姑看起來比實際年齡小，她坐在床沿，看著正用乾毛巾擦拭濕髮的姪子，周子汎停下擦拭的動作。如果現在還說自己沒事，是不是會更讓家人擔心呢？
他繼續擦著頭髮，水珠因他翻動頭髮而灑落，房內很安靜，靜得連電風扇的聲音彷彿比往常地更吵雜，姑姑包容著這樣的沉默，或許她也在思考，周子汎的煩惱是不是不適合跟女性說？
周子汎將毛巾隨意披在椅子上，他伸手撥髮，手上傳來的濕濡感一如往常，頭髮半乾。
他坐在姑姑旁邊，看了她一眼後便馬上移開視線，一會兒，他才說：「我有一個……朋友，我們國中就認識了，升上大學後，直到二年級才相遇。」
「吵架了？」她推測出了一個最有可能的答案。
「……算是吧。」周子汎看向別處，不知道該怎麼說。
「所以你們怎麼了？」
房裡再度陷入悄然，就在姑姑打算就此結束話題時，周子汎望向她，這是她進房間後，周子汎第一次正眼瞧她。
「他喜歡我。」
他看到姑姑呆愣的神情，也不打算等她回神，周子汎續道：「他在高中畢業時跟我告白，但沒有等我答覆就離開了，直到大學二年級，他出現在我身旁，告訴我他放不下。」
或許是有了開頭，所以他流暢地說：「我總說他搞不清楚狀況、太天真。昨天他忽然要我去他家，無預警地就要向他爸介紹我，他爸爸很生氣。」
他勾起嘴角一笑，看著姑姑說：「妳看，他真的太天真了。」
周子汎的聲音落下後，周遭再度陷入靜寂，他沒有發現一直都沒說話的姑姑，正觀察著他的表情。
「子汎，他不是天真，也不是搞不清楚狀況，我相信他一定很清楚自己在做什麼，若不是這樣，他不會再出現與你相遇。」她看著姪子的側臉，接著說：「因為他知道，所以才能堅持。」
她呼了口氣。「其實不清楚自己在做什麼的，是你。」
周子汎眨了眼，他抿起嘴，失去了原有的平靜……不，打從一開始，他的心就從未平靜過，如漣漪般向外擴散、再擴散，一直有什麼東西在撥弄他的心弦。
姑姑將手放在他的肩膀上，說：「子汎，你要好好正視自己的心情，不管你的答案是什麼，好好回覆他是你接下來該做的事。」
「無論你做了什麼決定，你永遠都是我們的子汎，我們最愛的孩子。」她摸摸姪子的頭，就像周子汎小時候，她總是揉摸他的頭髮，已安撫周子汎的不安。
「我們會無條件支持你。」周子汎轉頭看著她，她微笑道：「因為你是我們家的孩子啊。」
周子汎感到鼻頭一酸，他低首深呼吸了一口氣。
之後，姑姑離開房間，並且再次叮嚀他要好好給戴勛洋答覆。姑姑說得對，都是因為自己的搖擺不定才有如今這局面，他知道自己的心意，卻一直在想嘗試與想拒絕之間遊蕩，因為自己的矛盾與任性，傷害了戴勛洋。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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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上一篇大家的留言，我就懷疑自己是不是當初在描寫阿洋出櫃時，沒有確實表達本意。
為此我還回去翻了文章（#）我原本是寫爸爸回答「你開心就好」，後面則描述他對此感到很無力，不知是否能干涉兒子，原本的意思是他不知道怎麼辦，所以就隨便回答。為了增加把拔的不知所措，我稍作更動了內文。
後面那段是以阿洋的角度來寫的，所以他認為把拔沒有說話代表默認，而且他也認定父親多年來的疏離，應該自認為無法干涉他太多，所以他非常有信心地認為爸爸已經接受了。
這邊已經再次體會到自己寫文出現的問題，因為過去常有人看完後的感想，跟我的本意是完全大相逕庭的（掩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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