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
夜色漸濃,路上的明燈一盞一盞的亮起。
從各式路邊攤、餐廳飄出的撲鼻香味充斥著整條街,吸引飢腸轆轆的顧客上前消費。
人們盡情的狂飲著酒,享受美食,犒賞今天辛勞工作一天的身體。
如此的畫面形成了和白天不同的熱鬧景象,同時也造就了這條在早晨門可羅雀,到了晚上卻人聲鼎沸的『月輝街』興起。
※ ※ ※
「所以說,奧席露卡小姐是純正血統的班盧族囉?」我驚訝的問道。
居住於寒冷北國的班盧族,其特徵為白皙的皮膚、銀色的頭髮以及無論男女老少都有著超越一般人的強健身軀及戰鬥能力。『驍勇善戰』幾乎就是為了形容他們而存在的形容詞。
不過如此優勢的特殊種族卻有著高傲、自大、孤僻以及最致命的缺點--生育能力。
原本還是個擁有近數千人的強大族群,但由於擅長和喜愛戰鬥,在長年征戰下人數減少到
僅剩下寥寥數百人。
可能滅族的壓力迫使班盧族暫時進入類似於隱居的生活,專心面對繁衍後代這項巨大難題。
重新和外界接觸時,已經是米格迪亞和魯布利卡的戰爭末期。
但經過了長時間的隔離,純血的班盧族人依然沒有大量增加的趨勢。
眼看滅族的命運即將降臨,陷入混亂的族長正好碰上四處尋找著合適戰力的帕斯提亞。並
以協助處理人口問題及為了保護純血的擁有者,不派遣班盧族戰士上前線,成功締結了同盟契約。
這起事件在那時引起了相當大的反彈,原因不外乎就是在無法作戰的士兵上。但領主大人巧妙的利用了班盧族隱居前的名聲,漂亮的打破維持已久的僵局。
除了同盟外,當時還傳了個我們擁有高過實際戰力約莫五、六倍的假情報出去。這兩項消息對於已經無力查證的戰爭國們無疑是個沉重的打擊,也間接的起到士氣大幅下降的效果。
接著將一般的士兵打扮成班盧族的模樣派上戰場,戰況便開始呈現一面倒的情形。因疲勞而失去辨識能力的敵人,或許到戰爭結束都沒有發現自己面對的只是平常的士兵吧。
戰後完成簽訂中央同盟的契約後,領主大人還是持續隱瞞著班盧族的人口問題。
一直到成功說服族長開放通婚,以利借於外人將血脈傳承下去後,整件事情才慢慢曝光。
幸運的是,混血的新生兒們也同時繼承了班盧族過人的身體能力。即使在些許的差異上比不上純血,但在未來作為守護中央港的戰力我想是綽綽有餘的吧。
畢竟過去曾見過五個小混血兒圍毆過一個純血的大叔…果然團結的力量還是大於血脈的力量阿……
「很震驚對吧?」繁露出溫和的微笑,將我拉回現實。
「嗯?啊!確實是這樣呢!」好危險…剛剛一瞬間思緒飄太遠了,差點想不起來我們在進行甚麼話題……
總而言之,奧席露卡是少見的純血班盧族人,而繁則是混血的東方人。
雖然繁對自己的身分似乎是感到稀鬆平常。但一般來說,在帕斯提亞城內的東方人都是為了跨國境的大型交易而來。像他這樣既是混血兒又在騎士團內擔任分隊長的人是少之又少。
兩人的身分都很特別,不知道為甚麼會加入符痕騎士團呢……
這時,一直走在前方的奧席露卡突然停下腳步向我瞪來。
雖說我已經在慢慢習慣,並得知了她那會隨機刺人的不悅眼神是沒有敵意的,但因為是直直的盯著我看,不禁讓我有點緊張起來…
「她的意思是:像和我說話一樣就行了,不必特別使用敬語。」繁向我解釋了她眼神所透漏的訊息。
「能明白嗎!?」
「畢竟相處久了嘛,呵呵。」
先不論翻譯的準確性。奧席露卡在聽到了繁告訴我的內容後,居然就像甚麼都沒發生一樣,轉過身繼續為我們往要去的餐廳帶路。而且從身上感受到的不悅感貌似減少了些,也就是說剛剛解釋的已經很貼近她所想要表達的了嗎?
我望著那兩道並肩的背影…不只身分特別,還是相當神秘的組合阿……
「到了,就是這裡!」
我抬起頭看向用刺眼燈光照亮的招牌。
「潘朵拉的便當盒…聽著真不像一間餐廳的名字。」克勞說出我心中的想法。
「不過從裏頭傳出了很香的味道呢,還是先進去看看吧。」我跟著繁的腳步踏進了這間占地不大的小木屋。
店內的擺設如同外觀平常,為數不多的位置擠滿著顧客。櫃檯前排著一條相當長的隊伍。特別的是,許多人在付費後都提著一個袋子離開,似乎是沒有要在店內用餐的意思。
「很久沒見到你了呢,繁。」
先進到屋內的繁正和櫃檯一位雖然看起來年輕但身材凹凸有致的女性對話著。
「吶吶,你不覺得這個命名風格和萊芙莎小姐有點像嗎?」克勞突然湊到我的耳邊。
「萊芙莎……啊,是說二代領主的千金吧。我倒覺得真要是她取的,那她已經收斂很多了。」
某次任務的機緣下,我們曾與那位千金大小姐相處過一段時間。也順便見識到她在二代領主的薰陶下鍛鍊出的『審美觀』。這個審美觀對萊芙莎的各方面都造成影響,其中當然包括了
命名風格。
當時不少人的想法都是:如果她從二代領主身上獲得的只有遺傳的外觀就好了……
史書上對二代領主的記載不多,但在口耳相傳和吟遊詩人的吟唱下,對他的描述大多是
『殘念系美男』。
透過萊芙莎那遺傳自父親的澄色長髮和細緻臉龐,確實能大概推斷出二代領主是一位相貌出眾的男子,只可惜聽說他因為非常堅持那特殊的審美觀而被大大的扣分,所以才會被冠以『殘念系』這幾個字……
而她那雙來自母親的灰色眼眸,替那時年紀還小的她染上一股成熟、憂鬱的氛圍。
戰爭結束後,失去父親和丈夫的母女倆婉拒了領主的收留,獨自地離開了帕斯提亞城。現在或許還在哪裡相依為命的生活著吧。
說到橙色的長髮,我記得在櫃檯和繁說話的那個人……
「沒錯!果然是克勞大人!」
在思緒再次飄遠之時,一名女性突然站到與克勞只差一步的距離。邊說著剛剛的話,邊撲了上去。
「妳是…萊芙莎小姐……?」
被萊芙莎認出後我們持續受到注目禮,其中帶有殺氣的眼神大都聚集在克勞身上。我想原因大概就是平常高貴美麗的看板娘突然對一個沒見過的外人又摟又抱吧。
像現在,就算已經坐下了萊芙莎仍然一直抓著克勞的手臂,深怕他跑掉似的。
「克勞和店長是舊識嗎?」繁似乎對這個畫面很有興趣的樣子。
我點了下頭,「過去發生了一些事,說來話長……等等…你說店長?」
「是的,這間店就是店長和她的母親一起開的。」
嘿…說實話現在能在月輝街擁有一間自己的店舖就算是蠻了不起的一件事了,不過既然是由她擔任店長,這店內的擺設還真是……
「以萊芙莎小姐來說,店內的擺設還真是相當的『平常』阿。」
……說出來了!?
「真是的,克勞大人。我已經不是二代領主的千金了,只是個普通的女孩,請叫我萊芙莎就行了。」少女依舊保持著當時的高貴氣息與有禮語氣,雖然和她現在的動作有點不協調就是了。
「那麼妳也可以叫我克勞就好,被稱呼為大人怪不習慣的。」
「這怎麼行呢?您可是拯救過我性命的人啊。」萊芙莎露出了甜美的笑容,克勞…他居然被迷住了!?
「說到擺設,我也有從家裡帶想裝飾的東西來喔!」放開被挽住的手後克勞才回過神來。而暫時離開的則是萊芙莎拿出一箱奇形怪狀的裝飾品。「不過媽媽不讓我在店裡拿出來,有點可惜了這些孩子呢……」
令堂英明…幸虧她很清楚自己的女兒從父親身上得到的不只有外表……
接著她拿起箱中一個幾乎和人等身高的骷髏模型,「雖然有求過媽媽只把這個掛起來就好了,但還是被回絕了……」
「先別說擺設,一般人看到會吃不下飯吧……」
對了。我指著桌上那盒雖然在白飯上擠滿蔬菜、肉但擺放相當整齊的木盒,「請問這是甚麼料理?沒見過呢。」
「這個叫做『便當』是我和媽媽一起開發的喔。它主打的是攜帶方便、可以保存一段時間,還能在一盒內吃到多種不同菜色、補足一餐所需的營養。在旅行者和往來各大城市的商人中很受歡迎呢!」少女的語氣轉變成像一般商人在推銷自己的商品一樣。
「旅行途中不方便料理,但如果只能吃硬梆梆的乾糧麵包豈不是很沒勁嗎?據說還有人因此而提不起勇氣繼續走下去呢。這時只要有攜帶便當,就能隨時吃到只有在家鄉才能吃到的家常菜了,這不是很棒嗎?」
原來如此,我多少能理解它受歡迎的原因了。
「會使我擁有這種想法也多虧了克勞先生喔!」萊芙莎再次纏上克勞的手臂,「要不是您在保護我的作戰時,曾啃著備用乾糧面露難色,我也不會發現有這種需求呢。」
邊聽著介紹,我試著嘗了一口這名為便當的料理。
嗯……雖說店長是萊芙莎,不過料理還是出自於她母親吧。裡頭的飯菜有股熟悉的味道,即使已經不是熱騰騰的,但還是相當美味。不知道可以保存多久…明天想帶一個回去給希爾薇嘗嘗呢。
「那個…我想問問克勞和店長是甚麼關係呢?兩位的關係似乎比朋友還要親密的樣子。」靜靜觀察我們的互動好一陣子的繁舉起手問道。
「我想想…未婚夫妻吧。」我拿起附餐的熱茶,這兩樣東西組合在一起真是溫暖人心阿…我再次體會到這項產品能受歡迎的原因。
「……嗄!?」
「原來克勞大人是這樣看我的嗎?」萊芙莎的臉瞬間變得通紅,連說話的語調都變的相當混亂。
一旁原本就對著克勞抱持著敵意的人們都拔出身上的武器。
「這…等……啥?」
萊芙莎做出像上次希爾薇道歉時的跪拜姿勢:「克勞大人…小女子不才…還請多多指教……」
「……我去下洗手間!」克勞拉起我的後領,往出口跑去。
「等等!為甚麼你去廁所要拉著我啊!放開我!阿─--救命啊----」
「混帳你玩笑開大啦!你有看到剛剛那群人的眼神嗎?」克勞拖著我,到了稍微遠離潘朵拉的便當盒後才停下來。
「哈哈哈!不過你無法否認被萊芙莎的笑容迷住這點吧?」
「呃…可是……」
「沒什麼不好吧,之前雜貨店的大叔都說過我已經到適婚年齡了,況且你年紀還比我大,一個不注意可能就超過了。難得有女孩喜歡你耶,不好好把握這次機會小心以後就嫁不出去喔!」
「嫁你個西瓜酸梅湯阿!還是先擔心你自己吧,連個對象都沒有,難道以後想娶希爾薇醬嗎?」
「……」
「喂!給我反駁啊!騎士團!就是這個人!快把這個變態抓走!」
「冷靜啊!冷靜!不要在晚上大呼小叫的啊!」
「怕甚麼?這種沒人的暗巷沒人聽的到啦!旁邊的街道都比我們吵!」
「那你叫甚麼意思的阿!?」
一番纏鬥後,總算是成功制止爆走的克勞。但我們兩人都精疲力盡了……
「呼-呼--我們也差不多該回去了吧……」
「說的對…晚餐都還沒吃完呢……」我借助著克勞對我伸出的手,從地上站起。
「不過,和當時相比那位大小姐真的成長了許多呢。」
「為甚麼突然這麼說?」
「畢竟我一直被她抱著手臂嘛。」克勞邊露出招牌的壞笑邊這麼說著。
「……這種話在本人面前說,可能會變成性騷擾喔……」
「開玩笑的。只是和那時因父親過世而哭哭啼啼的小女孩相比,不僅外表、連內在和散發出的氛圍都成熟了不少。」
「既然這樣就更應該嫁……」一股衝擊突然從身旁傳來,害才剛爬起來的我再次和地面親密接觸。「好痛…我說你啊!偷襲…诶?」
注意力被一把插在地上的匕首吸引住的我,中斷了講到一半的話。仔細看的話還會發現它刺向的方位正是我剛剛站的地面。
「是誰?」克勞對著天空…不,是對著一道站在民宅屋頂上的漆黑身影大吼。
這傢伙就是攻擊我們的人嗎…?
漆黑的身影從房屋上一躍而下,身上披著的連帽斗篷隨著風飄逸著。但最重要的面貌卻被帽子掩蓋住,無法確認其身分。
面對克勞的提問,他似乎也沒有要回應的意思。而是從懷中抽出兩把外觀相同的匕首,朝我們衝來。
「目標是我嗎…?傑斯洛你後退點!」克勞也拔起剛剛插在地上的武器,擺出久違的戰鬥姿態。
第一次攻擊,克勞微微的向右傾躲開了襲來的刺擊,緊接著馬上舉起左手的刀刃擋下第二把匕首。
「我再問一次。你是誰?為甚麼襲擊我?」
「……」
依舊沒有回應……
克勞咋了下舌,向一旁跳開再次閃掉了銳利的斬擊後,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掃向對方下盤。
由於來不及對突襲做出反應,對方硬生生地接下這次攻擊。
在承受了克勞沒有絲毫放水的腳踢後,他的雙腳瞬間失去平衡,向後跌去。緊握的雙刀也從手中滑落。
見到敵人失去武裝,克勞沒有給予任何重整態勢的機會。先將掉落的匕首踢向無法觸及的地方後,立刻將手中的武器投向敵人,「要是不說出目的,那至少讓我看看你的樣子吧!」
飛出去的刀刃在空中傳了兩圈半後,精準的命中距離頭只差幾公分的帽子,成功扯下斗篷。
「什…!?」
「在斗篷下居然還帶著那個嗎!?」
一張半覆蓋著臉孔的銀色面具在月光下閃閃發光,雖然能看見鼻樑以下的部分,但對於尋求對方真實身分的我們並沒有多少幫助。
從露出的嘴巴正咬著牙判斷,隱藏在面具下的表情大概相當不甘心吧。
「傑斯洛--克勞--你們在附近嗎--?」繁的聲音傳來,吸引了我們兩人的注意。
「等等!」利用了克勞大意的瞬間,他迅速站起身,跳上附近的矮牆消失在我們的視線範圍中。
「沒事吧?」我走上前確認他的狀況。
「嗯,只是有段時間沒實戰了,稍微有點不適應。」
「不過你居然沒有追上去。」
「我可沒靈活到能像那樣在房子上跳來跳去的阿。」克勞彎下腰撿起他遺留的匕首,「那傢伙似乎從昨天進城就開始跟著我了。今天早上逛街以及你開會時都沒缺席過,要是一般的盜賊應該早就轉移目標或直接下手了。」
「既然盯上你就表示不是為了錢吧,那到底有甚麼目的呢?」
「就是不知道才頭痛阿,而且這兩把匕首也沒留下甚麼有用的線索。」克勞嘆了口氣後將匕首收起,「總之,那傢伙向我衝來時是滿懷著殺意的。真有甚麼事的話,他大概會在明天我們離開帕斯提亞城前自動找上門。如果可以的話我也希望能在回到碼頭前能解決這件事……」
※ ※ ※
「奧修森曼!這裡這裡!」托基古大聲地呼喚站在門口的刺蝟頭男人,臉上還留著些許剛乾完一杯啤酒時留下的泡沫。
「一如往常的有精神阿,托基古。」見到許久不見的好友,男人也收起平時用來訓誡部下的嚴肅面孔。
「那還用說,我們三個已經好久沒像這樣聚一聚了,不開心點怎麼行啊!」
「三個?」奧修森曼帶著疑惑的眼神看去,才查覺到在托基古高大的身影旁還坐著一個相較之下較為矮小的男人。
「喲,弄到現在才下班嗎?辛苦了。」
「帕…帕斯提亞大人!?」
巧妙的隱藏住自己的氣息和容貌的男子,豎起一根手指輕靠在嘴前,「噓,小聲點,我可是費了好大的工夫才從維多的手裡逃出來的。還有,今天的我只是作為老朋友和你們碰面的,所以就別再用那個稱謂叫我了。」
奧修森曼表示理解的點下頭後,拉開對面的椅子坐了下來。「不過維多那小子最近的行程確實是排的很緊湊阿,看你的樣子都有點吃不消了。」
「這也沒辦法,最近除了陽光症候群的肆虐外,暴亂分子的行動不知為何也突然頻繁起來,還有不久前在會議裏討論出的肅清行動要進行等等的…忙都忙不過來了。」
「已經確定要進行肅清了嗎?對那群暴亂的傢伙。」滿口串燒的托基古插話。
「要講話就把東西都吞下去後再講。」奧修森曼瞪了一眼托基古後還是回答了他的問題:「沒錯,城內許多幹部都對他們的隨機恐怖攻擊忍無可忍了,計畫也預定是在近期內進行。」
「關於這點,我想和你們談談。」帕斯提亞放下手中的酒杯,切換成和剛才判若兩人的領主模式,「前幾天我們收到了偵查兵傳回的消息,其棘手程度甚至可能會延誤計畫的實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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應該不少人也都考完試了吧? 辛苦了 各位勇者們=w=