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遇到黎沚的時候,對方是名為天將的族長。
那時的羽族在原世界已是數一數二的大族,而天將的上任更讓所有人覺得能在此人的帶領下更上層樓。
特別是擁有古代體質的黎沚,那是一種純粹的血脈,從古到今傳承的過程中完全沒有參雜其他種族的血液,意旨在環境變遷下,黎沚的血脈還維持適應古時環境的特性,失去的力量過段時間就能回復,又或是可以隨意使用他人的力量等這些特殊的技能。
「嗯~你的種族很少見呢,跟家人失散了嗎?」
當時因為被其他種族襲擊,只有自己獨自存活下來的月笙,睜開唯一沒受傷的左眼,微微眨了一下。
黎沚彎起唇,把傷痕累累的他帶回族中治療。
傷好之後,他在羽族的身分不知為什麼就成了黎沚的護衛,那時他還只是個不熟悉力量的小鬼。
「族長,這、這還只是個孩子啊,哪能擔當護衛之職,族中不乏更多優秀的人選,請您再重新考慮吧。」黑長髮男子力圖勸說。
其實月笙心裡也隱隱有跟此人一樣的隱憂,他沒有擔當護衛的本事。
抱著月笙出來散步,總會遇到族人七嘴八舌的勸導,黎沚既沒有擺出臉色,反而高興的說。
「有什麼不好,我就要他了。」
「族──」
截斷黑長髮男子的話語,黎沚說道:「好了,我是要去散步的,晚餐之前準備好我要的東西。」
來到羽族已經過了一個月,月笙對黎沚的感想只有一個──話真夠多。
「你為什麼都不說話呢?如果不會我可以教你喔,不用覺得不好意思,我時間很多的。」
「你沒有名字嗎?」
月笙心裡想,原本有的,只是他不想再提起了,就跟被殺掉的親人一樣埋藏在回憶中。
「我原本的名字不是天將喔,父母給予我的名字是『黎沚』,既然你沒有的話,就叫『月笙』好不好?原本是我弟弟的名字,不過父母一直沒有第二個孩子,這就給你吧。」
燦爛的夕陽輕輕灑在黎沚充滿笑意的臉龐,彷彿整個人從陽光中誕生那般耀眼,於是他接受了新生的名字。
之後他為了成為配得上『月笙』之名的人,付出常人難以想像的努力,興許是因為種族不同,黎沚吩咐族人找來修練的方式,大多是只有羽族人才能完全發揮的。
當漫長的時間過去,他打敗族內所有想要成為黎沚護衛的競爭者後,在見證之下,他跪在黎沚面前宣誓。
「以月笙之名,請族長接受我永恆的忠誠。」
「等你很久了。」
即使他用實力證明,族內還是有不少反對的聲音,因為他是外來的人,他可以在此安生全憑黎沚的庇護,如果沒有黎沚,大概他第一時間就被趕走了吧。
◇ ◇ ◇
夜晚靜謐的氛圍總是一體兩面,可以使人安心,也能使人恐懼,月笙得到黎沚的召喚前來,感受到的就是一股讓人無法言喻的沉重氣氛。
那人低垂著眼,望著窗外廣大的湖畔,臉上覆了一層淡淡的陰影,連月光都無法照亮那深層的晦暗。
初次見到黎沚這種模樣,月笙連聲音都有點發不出來。
「我被背叛了。」沒有回過頭,低沉沒有起伏的音調組織起一句話。
不著痕跡的掩飾內心的震驚,月笙問道:「怎麼回事?」
「叔父動了祭壇,現在已經衝破第二層。」簡單解釋,黎沚淡淡地說:「照規矩來講,我是該處置擅自進入祭壇的人,可竟然是叔父。」
黎沚口中的叔父,是在黎沚父母死去後跟他最親的親人,被親人背叛,那種感覺平常人都無法忍受。
「那些以後再想吧,現在最重要的是把人從祭壇驅逐。」暫時放下這些複雜的關係,月笙理智的建議。
祭壇外聚集了很多人,大半都是以不可思議的眼神望著他們族中最神聖的地方。
祭壇裡供俸的是過去族長的遺體,死後不焚燒屍體的習俗,讓遺體存有生前力量並且聚集供俸是羽族對死去人的做法。
自然黎沚的父親也是其中一員。
「入侵的人數?」
「十個人。」已經掌握清況的士兵快速回答。
月笙也不難猜測那位叔父大人為何要入侵祭壇,不外乎就是想要得到所有族長遺體的力量,有幾位逝去的族長還跟黎沚一樣是古代體質,這麼吸引人的力量,難怪那位叔父大人禁不住誘惑。
「我跟月笙進去就好,其他人留在外面待命。」自然這席話引來不少反對之聲。
「祭壇裡面會發生什麼誰都不知道,我不想冒不必要的風險。」接過他遞去的武器,黎沚很快解開祭壇的結界。
在進入的過程中,月笙非常警戒周圍,即使他的能力不及他所護衛的對象,但自保不拖後腿是足以的。
「我其實以前就對保留遺體這種方式感到憂心,那些留存許久的力量,太過純粹,只要一接觸到外來的力量,很容易混雜產生我們不了解的影響,這非常的危險。」
「你的叔父卻帶了這麼多人進來,說不定事態已經如我們所想的那樣。」隱隱感受到潛藏在黑暗中一絲細小的詭譎氣息,月笙瞇起紫色的雙眼。
「假使嚴重到如此程度,我勢必要淨化掉外來力量,月笙,叔父以外的人就交給你解決了。」
「是。」
到達最中心,見到的情況比他們所想得更為慘烈,原本圍繞在祭檯的結界被人破壞,純粹力量外溢,已經混雜很多東西在裡面,逐漸讓純粹力量產生自我意識。
而那位叔父大人正被純粹力量操控,砍殺自己帶來的人手,而他們看到的就是成遍屍體橫倒的場景,那位叔父已經失去原本樣貌,扭曲成無法形容的模樣向他們靠近。
「真是太糟了。」他不由自主地說了這麼一句。
融合族長力量的叔父變得異常強大,他跟黎沚不知纏鬥了幾天幾夜,在黑暗之中無法計算時間,只依稀記得過了很久,黎沚終於將劍刺進那人的胸膛。
「沒事嗎?」跑過去撐起黎沚的身體,他擔心的審視對方的傷勢。
「還好,我還有那些要淨化。」蒼白的搖了頭,黎沚指向還沒恢復的祭檯。
祭檯是他無法幫忙的範圍,他也只能盡可能的輔助黎沚,確保周遭一切不被干擾。
只是發生一件他想也沒想過的事情,或許是因為那人給他的感覺太過強大,而他也一直這麼堅信著,才會在發生的時候措手不及。
──他親手遞出去的武器,從背部穿透了他的胸膛。
意外被斬落的幾束銀髮飄落地面,緩緩地被血液浸透,短短被傷的幾秒鐘,月笙就理解事態了……
──黎沚跟他叔父一樣被操縱了。
連日的打鬥削減黎沚的力量是事實,他沒注意到被操控的可能性是自己的疏忽,得到純粹力量的黎沚,說實在月笙覺得自己會在瞬間被殺掉也不是沒可能。
閃躲接連而來的致命攻擊,讓月笙做出請求支援的決定。
好不容易到了接近出口的地方,他又被後方的攻擊攔下,左手臂還意外被斬落,根本是雪上加霜。
憤怒讓他對眼前的人咆哮。
「你們這些早該離去的,不應該操控後輩,已經逝去的你們,還想要得到什麼!」
爆發力量把黎沚撲到,月笙擒住黎沚的脖頸,對上那雙沒有焦距的眼神。
「你給我清醒一點!」
幾乎是用盡所有方法淨化黎沚身上的純粹力量,終於將人的意識給喚醒一些,雖然也不是完全,但能做到對話。
「…月…笙…」
「你只要能抵抗住純粹力量,我就可以把你帶出去交給長老們處理。」
露出一臉痛苦的黎沚,掙扎著點頭,閉眼專心去抵抗體內的力量。
扛著黎沚,月笙忍住身體各處傳來的尖銳疼痛,慢慢靠近出口,好在這時有人進到祭壇裡了。
「族長!!」
月笙想了一下,認出是叔父的小兒子。
「快把他帶出去找長老們。」撐著最後一些力氣將人交過去,月笙喘氣著跪倒在地。
「族長是一定要帶出去的,不過你就不用了。」冷酷的話語一砸下來,月笙就明白自己凶多吉少了。
這小兒子也曾是黎沚護衛競爭者的一員,沒想到會在這種非常時刻捅他一刀。
彷彿驗證很久以前自己所想那般,一旦失去黎沚的庇護,他會遭遇什麼想都不用想。
「連你也要背叛?」抓住劈下來的刀刃,他輕輕地問了一句。
對方不屑的冷哼一聲。
「我沒有背叛族長,只是看不順眼你。」
這種原因他早已聽過數百遍,他苦笑著,無力去抵抗對方幾乎置他於死地的攻擊,最後看著人離去。
他是他的護衛,卻因為可笑的原因落入如此境地。
有什麼不好,我就要他了。
以月笙之名,請族長接受我永恆的忠誠。
等你很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