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之，妹妹還是答應了我的請求。
隔天早上，和妹妹出門上課前的我收到黎明大叔寄來的訊息，他應該要上班吧？對於要見到網友這事真是充滿幹勁呢。
我們交流一下，確定時間在這個周末，地點就在這座城市的火車站。
令我意外的是，黎明似乎跟我們住在同一城市，台灣比想像要更小呀。
該不會是熟人？
怎麼可能嘛！而且就算是熟人也沒有任何影響。
我在網路當人妖的事情，理論應該只有兩個人知道，一位就是我的親妹妹，另一位則是我的損友。
＊
很快的，週六這一天已經到了。
我會陪曦夢到約定的地點。在出門前，將自己精心準備的服裝交到妹妹手上。
「哥。」
但在妹妹換完套裝後，微瞇著起眼的她以困惑表情注視著我，依然是平靜的語氣。
「我要穿這樣出門？」
妹妹笨拙得轉了一圈。
在她身上是一件精緻的黑白配色女僕裝，不傳統的剪裁設計與大量的緞帶強調著年輕女孩的可愛。
重點是這件長袖女僕裝將妹妹包得很緊，我倒是擔心曦夢的雪白肌膚被黎明大叔用雙眼舔了幾遍。
比起女僕裝，或許曦夢對頭上的白兔耳更加滿意。
「網路上的樂樂都穿華麗的服裝，這是要讓黎明辨識妳喔！看了一眼就知道：『妳是樂樂對吧？』，非常方便！」
妹妹點了點頭。
隨即脫下女僕裝，在被丟進垃圾桶前我趕緊阻止她做的傻事。
「哥，妹妹不是玩偶。」
「對不起啊！但看在我的份上，至少不要丟掉女僕裝！很貴的！」
「浪費錢。」
曦夢插著腰指責我，但她臉上還是沒有半點生氣的意思，這兇起來的態度跟她的媽媽如出一轍。
「這件質料不是很棒嗎……」
抱著那件女僕裝將臉頰貼上去，碰觸的質感真的不錯。
頭仍戴著兔耳的妹妹則是臉帶微紅退後幾步，不安望向我。
「你要自己穿？」
「不是啦！我只有在網路當人妖的樂趣，現實還是個正常人。」
「那買這件是？」
「想著某天妹妹能穿上她，變成我心中理想的女僕。」
見我這麼老實，妹妹默默從沙發的底部，摸出一把ＢＢ彈手槍。
我家裡到處都是兇器不成？下次該好好檢查一遍了。
＊
喧鬧了一陣子，我們還是到達約定地點了。
上學期剛開始不久，春季的周末是晴朗大晴天，非常適合一家子出遊。
「妳竟然真的戴著兔耳出門了啊……」
我躲在附近的石柱，觀察呆站著的妹妹，她後來換了簡單的白洋裝和粉裙就出門了，頭上的兔耳倒還戴著。
火車站保留過去日治時代的建築，附近有大量的行人來往，但每位路人最多只是瞥了曦夢一眼，就趕快避開了。
可能覺得曦夢是要宣傳什麼的人員？沒有人會明白她只是單純的兔控。
我稍微安下心。
不過這份安心沒辦法持續太久。
一輛看來就很昂貴的黑色轎車，停在曦夢面前。
因為我就躲在曦夢正後方的石柱，能看見車窗被貼得密不透風，不知為甚麼這車窗貼得一片黑，彷彿裡頭正做著見不得人的事情。
前座的車窗緩緩拉下了──是一臉兇狠的大叔，還叼著一根香菸。
那兇殘的模樣使我不免認為，這傢伙肯定跟黑社會什麼有一把交椅，還是會嚼著檳榔砸爛別人攤位的那種。
妹妹也不禁抖了一下，向我的方向退了兩步。
「小妹妹？妳就是樂樂？」
這大叔難道就是……
我吞了口口水，緊緊抓住石柱、為自己的所作所為感到後悔。
「我……」
曦夢支吾了，不停發抖。
「沒想到現實是這麼羞赧的妹妹，明明在遊戲中總想爆我軟蛋！哈哈！」
大叔開心笑著。
笑聲不太像，但那笑容和發言一樣猥褻，加上貼得烏漆媽黑、只要一被帶走就無法求救的轎車，這不是最佳的犯罪工具嗎？
聽起來像誘拐的前置作業。
還記得妹妹為此擔憂過，我真是太愚蠢了！
想都沒有想，我立刻衝出石柱、護在曦夢面前。
「不准誘拐我妹妹！」
大叔似乎嚇了一大跳，香菸也跟著掉落。
周遭的路人投來注目的眼光，只要引來大家的注目，他可無法當眾犯罪。
大叔看起很困擾，說話也變得結結巴巴。
「你是樂樂的哥哥？誤會了啊！我不是歹人（壞人）！」
「辯解也沒用！我才是樂樂！真是看錯你了黎明，沒想到竟是想誘拐幼女的犯人！」
「你是樂樂？那這位小姐是……」
在凶狠臉大叔感到困惑的同時。
後座的車窗也降下來了。
「哎？這不是軒樂嗎？」
傳來意料之外的熟人聲音。
我目瞪口呆看向聲音源頭，那位熟悉的短髮女孩，我還是第一次見到她的日常打扮，一件有領休閒衫、搭配紅黑格子裙。
女孩的名字叫做陳欣黎。
是我們班的班長、永遠的第一名，跟我是兩條無法交會的平行線。
陳欣黎一臉苦思，似乎不明白我為何會出現在這裡。
「難道，妳也被誘拐了？」
「啊？沒有喔。」
陳欣黎一副“我知道該怎麼做了”的神情，清了清喉嚨。
「哈哈！」
雖然是女孩的甜美嗓音。
但那招牌的昂起語調、和從那聲音散發出的，能化解任何不快的包容力。
我恍然大悟。
「難道妳是？」
陳欣黎看起來很得意，挺起不怎麼樣的胸部。
「是的，我就是黎明喔！」
「黎明大叔不是……」
「那是我的爸爸啦，她擔心網友見面會出問題，所以想先假裝成黎明，看看來者是什麼樣子。」
「那妳不就……」
妹妹也從我身後探出顆頭，跟我一起望向這位短髮女孩。
陳欣黎眨了眨眼，露出小惡魔的笑容。
「你不也在網路當人妖？樂樂。」
「這樣可是扯平了喔。」
我對陳欣黎最深刻的印象，第一是她那暖和的笑容。
適當的短髮長度保留了女性的魅力，陳欣黎不只長得可愛、她的笑容也足以融化認識她的所有朋友，因此她的人緣很好，對人處事體貼但也不失進退。
就算放在全校來看也是屬一屬二的美女，也難怪會被拱上班長的位置，絕不只跟她是資優生有關。
第二，則是來自損友對我說過的一則故事。
班上有位同學，曾請她幫忙找一群幼貓的新主人。
這不是陳欣黎一定要協助的問題，但陳欣黎還是詢問了她所有認識的朋友，只是剛好她的朋友全都沒辦法照顧貓咪。
結果──她自己做了一個招牌，“每天”放學後帶著那群幼貓在街頭遊蕩，努力尋找貓咪的新主人。
可惜還是沒找到貓咪的新主人。
但她最後以黎明大叔的身分，順利找到貓的主人了。我還有印象，那時黎明也在實況台發問，想請網友認養小貓。
這個故事證明，陳欣黎有著恐怖的行動力。
這樣的人，作為精力旺盛的大叔在虛擬實境活動著，恣意宣洩活力。
對於陳欣黎的認識，我又能多出第三點了。
她是一位愛開黃腔的大叔。
「我到現在才發現──原來黎明大叔之前開實況台想請人領養的那群幼貓，是同一群貓呀……」
我既然沒發現其中有所關聯！實在太後知後覺了……
「對呀，是同一群小貓喔。」
正對面的陳欣黎開心笑了，露出小虎牙。
坐在我一旁的曦夢則認真注視著火鍋裡浮沉的火鍋料，看來肚子很餓了。
陳欣黎的爸爸確認我只是女兒的同班同學後，載我們到附近的自助火鍋店就離開了，雖然從buffet縮水了、可我也沒那個意思要同班女同學請客呀……
「我也沒發現，網路上的樂樂就是周軒樂呢，明明跟我用類似的取名法。」
Dawn（黎明）的黎，就是源自她名字吧。
「怎樣都無法將網路上的蘿莉，跟現實的我聯結在一起吧？」
「不對喔！樂樂，你扮人妖這件事，我多少有察覺。」
「怎麼可能？我覺得我扮得不錯呀？是哪邊出了問題！」
嘖嘖嘖，陳欣黎搖了搖手指，露出瞧不起的神情，貌美如花的美女還是能擺出欠揍的表情呀，我總算體會到這點了。
「因為，你不懂蘿莉最美好的地方！」
曦夢從火鍋中撈出蛋餃放入口中咀嚼，靜靜觀望著我們的對話。
附帶一提，她的兔耳還是戴著。
「不、不懂？有位蘿莉妹妹的我，哪邊沒學習到？」
「你沒有掌握蘿莉的精隨。」
「欣黎師傅，請賜教！」
因為欣黎也是嬌小的身材，加上那長不大的胸部，除了年齡以外、就外觀來說還是在蘿莉的範疇。
「說道蘿莉的精隨呀──每次被我性騷擾的時候，真正的蘿莉才不會回嗆我，而是羞赧著任我視Ｏ呢！」
「還有如果妳是蘿莉的話，應該會簡單被我欺騙，就乖乖吃我贈送的棒棒糖了喔！哪有可能嗆我！」
「真正的蘿莉才不是像妳那樣的叛逆屁孩，不及格不及格絕對不及格！」
「蘿莉的精隨就是單純，不然怎麼容易推倒？」
我沉默了數秒，陳欣黎滿意得點著頭。
「妳這變態大叔！這完全只是妳的期望吧？」
還有我剛剛，是不是聽到視Ｏ兩字？
自從知道陳欣黎等於黎明大叔後，昔日班長的美好形象早已不複存在。
曦夢默默吃完一盤肉，拉了拉附近服務人員的衣裙，將勾好的肉品單子交給她。
「完全不行呀樂樂，如果你不抱著全裸的覺悟，怎麼能當好人妖呢？還好大叔我寬宏大量不陷害你，哈哈。」
「我倒是求妳了，現實不要再用大叔的語氣性騷擾我了。」
「以為平常看見的我才是真面目。哼哼，真是被小瞧了，我的內在是奔放的野馬喔！」
「確實如野馬脫韁不受控制呀，劈哩啪啦說個不停。」
我稱職吐槽陳欣黎，而欣黎一邊露出愉快的笑容，一邊幫忙將剛送到的雪花豬片夾入火鍋。
「不過我倒是沒想到，樂樂有位妹妹耶。」
「因為妹妹比較內向妳們都還沒說上話吧？跟妳介紹一下，這位是我的妹妹，周曦夢。」
曦夢姑且點了點頭，雖然我覺得她的反應仍然很冷淡，跟我在玩遊戲時的豐富表情實在差多了。
但陳欣黎已經陷入瘋狂。
「好‧可‧愛！姐姐來餵妳一片肉，嘴巴張開～」
雙眼都化成愛心形狀的陳欣黎夾起肉片就要往曦夢嘴裡塞，曦夢仍然閉著嘴，似乎不接受她的餵食。
轉而看向我。
「哥。」
「嗯？我是不建議妳亂接受陌生人的食物啦，特別是這位大叔的。」
沒想到在不到一小時裡，我已經發展到能隨意損陳欣黎的程度了……
可能是她跟黎明大叔的形象幾乎相差無幾，所以瞬間從點頭之交飆升到熟人的程度，負面的那種。
曦夢還是比較聽我的話，見我的妹妹遲遲沒有動作，陳欣黎也只能悻然將肉片吞入口中。
「樂妹呀，樂樂就是失敗在這裡呢，上次跟你玩魔Ｏ獵人的時候，你打死就是不吃我那塗好麻藥的三明治。」
「樂妹？」
曦夢歪頭，我到覺得這稱呼有點新鮮。
「不是狩獵魔物而是狩獵我嗎？」我怕了一下。
「但魔Ｏ獵人本身肯定有色情規避這樣的功能，跟本本畫的不太一樣啊。」
「妳不是女孩子嗎？為何會想看那些奇怪的本子啊？」
「女孩喜歡看女孩被凌辱，這有什麼問題嗎？」
「這問題非常大吧！」
曦夢拉了拉我的袖子。
「哥。」
「怎麼了？」
她指了我、再指向陳欣黎。
「物以類聚。」
以四個字做結。
嗚，在今天前我根本對陳欣黎不熟呀。
「妹妹誤會可大了，我原本跟陳欣黎只到打招呼的程度呀。」
「明明是同班同學喔，實在太見怪了。」
「以前從貓咪事件就多少有感覺，搞不好妳是個怪人。」
「不，我才不是怪人！」
「我只是活潑了一點。」
「這超越活潑、而是怪奇的範疇了。」
一直被我吐槽的陳欣黎還是這麼開心，彷彿這世界沒有能激怒她的事物。
陳欣黎似乎很想找我的妹妹打開話題，只不過曦夢就自己吃自己的，絲毫沒有想對上她的打算。
放棄糾纏妹妹後，她轉而將注意力放在我身上。
「對了，樂樂以後就叫我黎子吧，我也會叫你樂樂。」
「水果的那個梨子？」
「不對，還是我名字中的“黎”。」
「請叫我黎子，我是可口甜美的黎子喔！」
「也好，陳欣黎那幾個月的美好形象，就讓我保存在記憶深處。」
「嗚嗯，就說青春期的男性愛妄想，對女生有不實際的期待。」
「我看女生的眼光果然有問題呀。」
結果黎子露出了，有點受傷的表情。
我驚覺我好像說錯話了，在出聲道歉前……
「畢竟，我是大叔呀，有家室卻要在外頭誘拐幼女的可憐大叔，平常在家裡感受不到溫暖、就連坐在隔壁座位的美女秘書都唾棄我，假日的樂趣只是躺在沙發上睡覺、撐著啤酒肚……」
「不不，妳的外表毫無疑問是美少女，還有不要捏造自己的身世。」
「我是披著少女皮的大叔。」
「夠了喔。」
黎子收起開心的笑容，突然正經起來。
「好囉，看來該回到正題了。」
「難道我們不是隨興吃這一餐嗎？」
黎子搖了搖手指，一副“真是沒辦法”的神情。
她有夠多表情和動作的，真希望平常只要在旁乖乖笑著就好。
「我怎麼可能免費請你們吃這一餐，當然是有目的的！」
似乎，有這一回事。
我想起黎明大叔上次在下線前，確實有留下了一句話。
我們邊聊邊吃也一段時間了。
曦夢早就肚子飽了，結果就這麼躺在我的大腿上睡著。
我一邊趁機撫摸妹妹的秀髮，繼續跟黎子聊天。
「目的是──？」
「在這之前，你有沒有觀察到最近實況台的變化？」
「什麼變化？除了某實況主因為私德問題而被鄉民攻擊到不再開台，似乎也沒什麼……」
「不是這件事呀！你看看在黎明大叔台前面的實況台，都是在實況什麼遊戲？」
我沉思了幾秒，這問題實在不難想。
「“神權爭奪”？」
「就是那款次世代的MOBA(multiplayer online battle arena，多人線上競技遊戲)！這幾年不是非常紅嗎？」
「確實很紅，畢竟能擊敗日本或它國製作的RPG類虛擬實境遊戲，必有其過人之處，我想還是跟它在全世界掀起的電競熱潮有關。」
「沒錯！我自己私下也有在玩，只是之前都不太想要實況這遊戲。」
「為什麼？雖然人氣無法跟那些純玩神權爭奪的職業實況主相比，妳對人氣也不在意吧？不是想要玩自己喜歡的遊戲而已嗎？」
因為神權爭奪是最近很火紅的一款電競遊戲，只要是以神權爭奪當主體的實況主，大部分也會因遊戲而獲得大量的觀眾，特別是那些職業玩家。
「職業玩家台的人氣，可是我的台兩倍人數之多喔。」
「不過黎明大叔台的主旨……」
「快樂享受遊戲、四海皆兄弟。」
黎子回應我了，我不相信說出這些話的黎子會違背初衷。
「這麼說也對，一來也覺得我們要跟他們做區隔，不用一定要實況神權爭奪啦，二來我技術實在……」
「總之，這就是我的請求了！樂樂！我想請你跟我一起玩神權爭奪！增進我的技術！」
「再來我想實況神權爭奪一段時間，還請徵求你這長年合作夥伴的意願！」
面對黎子那懇切的詢問。
我只能“啊”一聲，非常困惑。
「如果只是要一起玩同款遊戲，像之前那樣私下討論就行了吧？」
「可是我想確認樂樂在現實是不是也是可愛的蘿莉。」
「這才是主因吧！」
黎子搔了搔頭，以靦腆的笑容勾起嘴角。
「能將虛擬的朋友，帶到現實上認識。」
「我覺得這就足夠了，因為我本來就想見你一面了，哪怕你真的是人妖也好。」
「樂樂。」
對向她那直率的笑容，我也跟著臉紅了。
搞什麼，明明是個笨蛋、笑容卻這麼可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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