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再會千年
再回首——已是千年。
來到帝都約莫半年的時光,能獨自前往的區域千雪都找遍了,始終沒有找到一絲有用的線索。無論日夜、無論晴雨,他穿梭於帝都的街道,在茫茫人海中浮沉,只為尋找曾經與自己有所連繫的故人。
曾有人笑他很傻,說都已經千年了怎麼可能找得到人。
他回答,他就是傻,正是因為心中懷有一股傻勁,才沒有放棄找到了今天。
那人說他不只傻,還很蠢,說就算真的找到了人又如何?即便擁有同樣的靈魂,歷經了無數次的轉世,遺忘生前一切宿緣與記憶……早已不是最初他所熟悉的模樣。
對幾乎永生的妖異而言,人類的壽命形同蜉蝣,宛若朝生暮死、轉瞬凋零。所以總有人說人妖殊途,一旦結上了緣便永世無法擺脫。
「孽緣嗎……」自嘲地笑了,滿嘴盡是苦澀的味道,「即便是孽緣我也甘之如飴哪……」
對千雪而言所謂的緣分——是前生未盡而延續到今世的姻緣。
佛說:前世五百次的回眸,才能換來今世的一次擦肩而過,而五百次的擦肩而過,換來今世的一次相遇。【註1】
那麼千年光陰的找尋,又何嘗不是為了在這個時代能夠見上你一面、呼喚你的名字……?
「現在的我只能猜測……你是隸屬厄除的人。」常聽說前世的執念會影響往後的每一世,愈是深刻的願望影響的愈深,甚至會隨著轉世走火入魔。回想起友人當時的神情,簡直對自己恨之入骨……若是那樣的說法,現在憎恨著妖怪也是理所當然的事情。
藉由幻術隱去狐狸特徵的耳朵與尾巴,他化作人類的外貌,提著朱色的紙傘行走於帝都的街道上,熙來攘往的人群,形形色色的人們與他擦身而過,喧鬧、耳語、歡笑,聲聲不絕。
但裡頭並沒有他所尋找的對象。
記憶中那個人臉上總是掛著溫暖的笑顏……初次接觸人類的自己涉世未深,對於許多東西都不甚理解,而那個人總是細心地引領他,帶著他認識這個世界,於是空白的畫布開始渲染上繽紛的色彩——他的世界裡不再充滿一片雪白。
沉浸於過往的回憶中,肩膀被路過的人撞了一下,千雪步伐踉蹌,重心的不穩使他快要跌倒,慌亂之中驚慌脫口而出,「啊……」
一雙強而有力的臂膀將他拉入懷中,本以為自己會跌落於地的千雪詫異。
「抱歉,沒注意到你。」溫潤而富有磁性的嗓音將他拉回現實。
別過臉龐,千雪望著救了他的那個人,連忙啟口準備道謝,「謝……」
霎時,空氣凝結了,他一度……忘記該如何呼吸。
塵封於深處的記憶除去朦朧,逐漸開始找回原有的鮮明,一波一波掀起圈圈漣漪,「時……」千雪呢喃,不可置信地看著眼前的男人。
墨色的髮絲垂落於臉側,一雙冰藍色的眼睛直直盯著他看,明明是冰冷的顏色卻帶著些許的溫度,像是融化的冰塊,冷意中帶著熱度。
他說過那雙眼睛很特別,是雙帶有溫度的眼睛,存在著一種令人安心的溫暖。
「時人……?」千雪恍惚地喊著過往友人的名字。
與友人極度相似的外貌令他一時失去言語的能力。
曾經與此刻在交疊,一度停滯不前的時間開始流轉。
他盼了千年的光陰,只為見上對方一面。
為了解開當年寫下的誤會,為了解開糾纏彼此不放的因果,為了能夠親口說一聲……
——對不起。
「你怎麼……」男子皺著眉頭,似乎困惑著為何千雪會知道自己的名字,「但是,我不叫那個名字。」【註2】
放開千雪的身子讓人站好,整頓了一下身上黑底鑲有金邊的軍服,披風上金色的徽紋直接瞭明了男子的身分——隸屬於厄除的十紋軍官,「我的名字叫做……」
「——榊原時人。」
—— 完 ——
【註1】引用自席慕蓉《回眸》
【註2】時人有ときひと與ときと兩種唸法,千雪唸的音是ときひと並非ときと所以時人才說他不是那個名字
後記
才一千三百字從兩點磨到現在我也是醉了(?)
宿緣,佛教謂前生的因緣,有人也解釋作前世的緣分延續到今天
千世宿緣的標題感謝穎兒贊助播出,我只能想出雪花之約很俗的標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