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誌2016-08-16 16:31

【Zean】在犯罪之前

    近幾年隨機殺人事件頻繁，也愈來愈多人重視這個在台灣逐漸嚴重的問題，在今年爆發內湖女童殺傷事件後，更是掀起了一陣波瀾。
    當我們看到電視新聞上那些面無表情的兇嫌時，無不是數落他們漠視生命的殘酷，鼓譟著要他們以死謝罪。可是我們都忘了，如果死亡能夠懲罰他們，那誰來阻止在芸芸眾生間正蠢蠢欲動的殺人犯？
    
    現下有好多本書探究殺人犯的心理，他們的過往、生長環境等等，往往比我們想像中的艱難，這導致我們在看待他們犯下的罪惡時，會戴上有色眼鏡，用他們的過往跟心理狀況去衡量他們應當承受的罪刑。
    
    當然，也有人堅持一命換一命的原則。
    
    如果我們掌握生殺大權，究竟該怎麼判？
    
    我曾經為一本叫做《絕歌》的書寫過讀書心得，這本書正是由當年日本神戶連續兒童殺傷事件的嫌犯少年A書寫的自白跟傳記，裡頭滿滿是他犯下殺人罪前的過去，以及殺人之後的茫然與懺悔。
    
    請曾經義憤填膺的人們記住一件事──社會殺了他們，所以他們殺了人。
    
    在這個社會上，我深信有將近一半的人想過殺人這件事，我們與那些殺人犯的差別僅僅只是『他們動手了』。我們有三分之一的人生與他們相似，他們在生死間沉浮，我深信每個人都曾試圖活著，並活得好好的，他們亦同──那麼，是什麼讓他們放棄了？
    
    歪曲的價值觀、社會的傷害甚或是父母親偏執的教導。
    
    同樣的事情不停被翻證與討論，所以我不打算多談他們的過往，只針對這些過往是否應當成為審判他們的尺規做討論。
    
    「為什麼不能殺人呢？」
    「雖然不知道為什麼，但是你絕對、絕對不能這麼做。如果做了，你自己會承受遠超乎你所能想像的無邊苦難。」
    
    這是《絕歌》裡少年A回答一名小男童的話。
    
    我認為那是殺人犯最需要理解的概念──即是生與死之間的那條鴻溝。
    
    即使殺人犯的過往充斥著黑暗與社會的嫌惡，都不足以構成殺人的理由。相同處境下有人活了過來，也有人選擇墮落，沒道理『殺人』就是解決一切的答案。
    
    在杜斯妥也夫斯基的《罪與罰》裡，曾寫過這麼一段話：
    
    所有犯罪者毫無例外，在犯罪那一瞬間便陷入了喪失意志與理性的狀態，並變得像小孩子一樣異常小心淺慮。
    
    引用這句話是因為我想表達，通常殺人只是一種情緒上的宣洩。
    
    難道心情不好可以殺人嗎？
    
    這邊就不提情殺之類熟人殺害的事件，畢竟這次首重隨機殺人。這個社會隨時在傷害人，但單獨一人是不可能透過傷害另一個人，以抹去被社會傷害的這個事實。既然事情不能解決，那『隨機殺人』這種事就不應該出現，更不可能被合理化。
    
    由此導出，即使人被社會所傷、在扭曲的環境下成長或者被灌輸錯誤的價值觀，都不能做出隨意殺人的舉動。
    
    同理，死亡並不能終結這些人犯下的罪孽。
    
    我們何時產生了處決殺人犯，這世界就不會有殺人犯的錯覺？
    我們何時自以為殺了人，用命償還就足以彌補一切？
    
    有沒有看到新聞記者老愛說，即使判了死刑，依然不能彌補失去親人的傷痛？雖然沒判死刑的話，記者又有一套說法……
    
    逝者成為過往，那是我們生者的課題。它將會是加害者的責任，本就不該將兩者放在天秤上比較，生死之前，沒有誰比誰重要、誰比誰更有價值。
    
    一切都是我們的私心，並以此抹滅個人想活下去的心。
    
    當然殺人犯自己想死的話，那就不甘我的事囉。
    
    這便是『教化』何以重要的原因。
    
    你想反駁我教化有什麼意義是嗎？看看那個少年A吧。
    
    當他發現自己親手奪去的兩條生命之份量如此的重時，心裡蔓延的那股懊悔幾乎讓他崩潰。
    
    可是他想活下去，即使他知道活著懺悔對自己而言是多麼自私的事情：
    
    而我活著。
    當我無比感激這件事實的同時，也對於自己從前把「活著」這件事從淳君與彩花身上奪走感到無比懊悔與痛苦。
    
    我想『謝罪』的這種想法，本身或許真的很傲慢。那麼我應該怎麼做呢？我該怎麼面對這麼多苦惱、這麼多憎惡？
    
    你覺得經過少年觀護院和更生戒護的他，還會再殺人嗎？
    我認為他是個很成功的例子，雖然不可避免的，他依舊被日本社會淘汰。
    
    如果活著比死亡更加痛苦，我們何不試試讓殺人犯理解生命的重量？僅僅如此就好，若是不知悔改，再強行結束他的生命也不遲。
    
    我們都很自私，但請記得每個人的生命都該被尊重，不是殺人犯殺了人，我們就有權力殺了他。
    
    除非，你也是殺人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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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言

• 2016-08-16 16:50.：
  寫的不錯 GP!

  2016-08-16 17:55水冥音：感謝你=v=

• 2016-08-16 16:50霜淺：
  每個人的生命都是應該被尊重的，之前看過圍毆打死流浪漢的新聞，對方什麼也沒做就這樣真的很有病...

  2016-08-16 17:55水冥音：沒記錯好像是高中生幹的？
  那個真的很扯，簡直把生命放在地上踩......

• 2016-08-16 17:02白色耳機：
  我覺得有些觀念跟DC漫畫的〈致命玩笑〉要說的有類似的點。
  蝙蝠俠的大反派小丑(JOKER)也曾說過：一個人只需經過糟糕的一天，就會變得瘋狂。
  我們知道殺人絕對是無法解決任何問題，情緒發洩的同時也是使自己墮入無限的罪咎與混亂。
  所以小丑才說「我不喜歡回憶......它能把你在一瞬間從天堂帶到別處」(大意是如此)
  因此，小丑接受了瘋狂，唯有如此他才能逃避良心與輿論的追殺，以及對自己的內省。
  
  道德而言這些殺人犯確實是要承擔自己的罪責，正如《罪與罰》洛迦領悟的「有罪就要受罰」
  有時候真的是社會的不公平造成人走上極端，這也是現實社會最令人悲哀的真相。
  但是就如同〈致命玩笑〉最後蝙蝠俠跟小丑所說的那番話一樣。
  「但或許我可以幫你，你我都一樣經歷過那樣悲慘的一天，只要你跟我回去，一切仍有機會。」
  蝙蝠俠小時候遭遇橫禍，但是他並未走向小丑的瘋狂，而是變成罪犯的夢魘。
  所以討論死刑、殺人犯多麼冷血，已然不重要。
  或許我們可以想：怎麼在事發之前，給予人用殺人以外的方式活下去的勇氣呢？
  在他們變得像小丑那樣、變得像任何殺人犯那樣以前......。
  
  
  抱歉感觸良多，這是一篇值得思考的文章(笑

  2016-08-16 18:04水冥音：我覺得你的留言也非常有深度呢!
  
  老實說我很喜歡蝙蝠俠，正是因為他帶著傷痛走出來，選擇正視自己，當然小丑的過往值得憐惜，也對說小丑的瘋狂行徑有所同情跟理解。
  可是即使社會再怎樣傷害我們，我們也不可能透過殺人報復回去。
  
  我還不敢直接去討論怎麼使感到絕望的人活下去，難度太高了，很多時候我們來不及伸手、來不及發現或來不及給予時，一個人就從此踏入深淵，再也回不來。
  
  學著同理他人情緒，並且無私給予關懷，這些已經是我們耳熟能詳的觀念，卻很少人去做。
  
  大抵是因為自私。
  自私沒有錯，所以，我們也不應該痛責被痛苦纏身的殺人犯。
  
  罪與罰，就讓他承受該有的責罰，而不是社會的痛罵。

• 2016-08-16 17:34齊格菲奇恩・高雄尼克：
  人性的問題。
  

  2016-08-16 18:07水冥音：真的

• 2016-08-16 17:43下一個天空：
  深度文GP
  通常這種事都會只被炒作成廢死和反廢死啊！
  沒人好好去思考為什麼會這樣
  只是一昧的認為死刑就能解決一切

  2016-08-16 18:09水冥音：謝謝，我也認為不去思考事件因果，任憑怒意操縱評論的人很可恥。
  笛卡爾說過：「我思故我在。」
  連思考都做不到的話，身為人真的是浪費了呢。

• 2016-08-16 18:42朝日奈雨香：
  超認同
  每個人一開始都很單純，之所以會出現殺人犯都是因為他們從小受的教育和所待的環境
  
  我覺得記者一再的將他們的過往拿出來討論，對他們也是一種不尊重
  
  人任意殺了蟑螂，蚊子等動物沒罪，殺人卻有罪
  我覺得這也是一個矛盾
  
  總之，尊重生命，也是必需學的課題
  

  2016-08-16 23:48水冥音：畢竟我們生活在人類社會裡，自然會對殺害同類這件事感到違和，當感受到威脅，就會想消滅危險。
  這也是為何我們對殺害其他種類的生物較為無感。

• 2016-08-16 18:43魔王之類的：
  首先GP!!!
  不知從甚麼時候開始，死刑似乎和解決問題劃上等號，於是問題就一直在這裏打轉，作者很好的點出了這點
  看起來作者是比較偏向廢死??
  我是反廢死一派的，因為死刑至少可以使問題停止在這一個點擴大，而想比於成功教化的案例，失敗的次數幾乎足以掩蓋成功。
  當然，這不是解決問題，問題的解決終究要向樓上上那樣，從導致犯罪的根本上解決
  我一直認為，法律有兩種(不像斯斯有三種)，一種是提高社會福利，避免犯罪，就像織布；另一種是遏止犯罪，就像布破了，要補。
  死刑與廢死，終究只是在如何補破洞的問題上打轉，希望大家盡早將視角轉向如何使之出來的布沒有破洞吧

  2016-08-17 00:28水冥音：我也沒有贊成廢死的說@@
  死刑是可以存在的，但現下法官判刑的刑度，太過依賴死刑，我認為這是很不恰當的行為，畢竟生死之間的差距過大，單就犯人的價值來評判太過草率。
  
  如果死刑具有嚇阻作用，我認為還是有其存在的意義。
  
  但今天那些隨機殺人犯的出現，是在一個尚有死刑的法律社會裡，這代表死刑已經不構成嚇阻效用，也代表審判他們時，死刑一點用處都沒有，更無助於我們面對可能出現的下一個隨機殺人犯。

• 2016-08-16 23:39凱薩貝爾。：
  記得附上公會縮圖喔。

  2016-08-16 23:43水冥音：乾忘了，好的。

• 2016-08-17 22:37夏懸/今生再無悲喜：
  我認同水冥音的說法
  其實目前台灣的社會氣氛真的不是很好
  可很多人都把重心放在制裁殺人犯這點上，而不是如何改變這如壓力鍋般快爆炸的社會
  治標不治本，死刑看似有貫徹正義，但實際上根本沒解決任何問題
  

  2016-08-17 22:57水冥音：台灣社會普遍認為把邪惡抹去，就不會再有邪惡，
  或者殺人犯出來一定會殺人
  
  但是這個社會充斥著負面，每個人都貢獻了一些，卻從沒反省過自己也可能是推波助瀾的兇手。

• 2016-08-20 04:48吉風翅：
  我是支持死刑的
  原因一來是正如上面有些人說的制裁，二來是嚇阻犯罪
  但是這並不代表我不贊同治本
  現在很多社會負面因素造成種種憾事
  要是能夠在事情發生前先行避免，那也不需要走到死刑這一步了

  2016-08-21 20:57水冥音：對於死刑，我持中立立場，
  畢竟是否具有威嚇作用，還得看取消死刑後的成果。
  只是死刑的使用，
  法官還是要多所評估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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