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就擋在我們中間，執意阻止這場不該出現的紛爭。
「夠了！大野、林、肯恩，把你們的隊長請回原座好好吃早餐！姜，冷靜一點，如果妳不想因為無聊的鬥毆而導致被記警告，最好向我保證不會再發生類似這樣的事情。」凡妮莎背對著我，我只能看見她長長的馬尾……她的聲調仍然平板，卻很有效的遏止姜智妍的窮追猛打。
她提高了聲調施壓，「可以向我保證嗎？姜智妍！」
「可以……」姜智妍一臉心有不甘的模樣！我當下為之光火，正想開口——
凡妮莎彷彿看穿我的意圖，回過頭來盯著我；她右手扠腰，那股凜然氣勢連姜智妍都能逼退，我也只能把到口的話吞回肚裡。
「舌頭不能亂吐，路仁豪；上次小考你這題空白，如今變成導火線。」她勾起唇角，我在她揶揄的表情下低頭。
「川島。」
「是！老師？」
「帶路去保健室……他看起來隨時都可能昏倒。」
「好……」
「等等！」我一手按著肚子，對凡妮莎搖搖頭。「老師……我不用去……」
冰冷的視線立刻將我凍成冰棍。
「我有問你意見嗎？」她的大拇指往前門一指，「立刻過去；最晚允許你休息到八點十五分；季予歆，可以了，不用挽得這麼緊，大家都在看。」
凡妮莎這句話讓所有人都笑了，我羞得滿臉通紅，而予歆也立刻放開我的左臂。她壓低聲響，「去一趟保健室吧，至少休息一下……不要留在這給姜智妍再有機會發作。」
予歆一句話，道盡了凡妮莎的用心。
我瞄了坐回原位的她一眼。姜智妍切肉的動作跟力道就像是在對付仇人；我也很想把她當作盤子裡的肉又戳又切！
可惜這個願望無法立刻實現。
我忍著疼痛與不適，給川島攙著走出餐廳大門。
「很痛吧？」川島對我一笑，「姜同學的脾氣就是那樣……我國中跟她同校，她的脾氣以前就很有名。據說她可以一拳把基諾斯打倒，尤其你還沒有防護裝備……老師對你的身體感到擔憂也是有道理的。」
難怪！就算是休息了一會兒，我也還是覺得被擊中的部位像火在燒……
「川島……我不是故意的。」
「嗯，我知道，我有發現你被紅茶燙到。」川島推了一下眼鏡，我則因為他的理解而終於感到一絲溫暖。「她會反應這麼大我也有點意外，原本以為她只是講兩句，沒想到動手了……」
「路。」
「嗯……」
「如果被姜這樣說而感到屈辱，那就討回來吧。」他一向斯文冷靜的眼神瞬間變得銳利；我對他的「變臉」已經漸漸不會感到訝異，這是川島真正認真起來的模樣。
「我不是鼓勵你去找她打架，而是你應該要像個男子漢一樣的討回顏面。」他頓了一下，握了握我繞過他肩膀上的右手。「在我們真正的戰場上討回，也就是獵場。」
「今後的訓練只會越來越困難，你得跟上，知道嗎？」
川島和弘。他的個子跟我差不多，斯文的長相讓他看起來一點威脅也沒有，但是卻擁有高超的戰術頭腦，對於能量軍刀跟榴彈砲的掌握能力也非常強。
不過對我們而言，他的情緒管理才是使我們團結一心的重點；他從不大吼大叫，即使隊友偶有表現不佳的時候也不會加以斥責，反而是以鼓勵的方式加強信心，並且盡可能借助機會教育。
我不由得感到一陣鼻酸，我很感動。因為這句話，心裡的不甘心完全化成前進的動力。
「嗯……我知道……」
＊＊＊
餐廳那個事件發生後的隔天，我們的術科訓練被安排在早上。
我昨天放學前的小考拿了八十六分！
這讓我的信心大幅提升。
而今天的術科訓練，就是我向那些瞧不起我的人反擊的第一步！
「聽著，這次的作戰計畫——」川島拿出電子地圖；那是個小型投影機。我、予歆、布萊恩，以及被我視為隊伍裡實力比我更差的第五人潘鑑，全都圍繞在隊長旁邊仔細聆聽。
「我們現在位在Ｃ區，就是在圓環這裡，你們看到沒有？那裡有個制高點……」
我回過頭，迎面而來的熱風讓我吃了滿嘴沙子。
「潘同學，你的偵查點就在那裡。」
「唔，我知道了。」
川島對他點點頭，「記得如果發現目標物隨時回報。那群小惡魔速度很快，但還好通常是成群結隊的，我們這次的訓練內容是消滅一群那種玩意兒，大家不要掉以輕心；等我們鎖定位置之後你就可以立刻下來支援。」
「收到。」潘鑑抱著自己的機槍跟捲筒式升降機，以彆扭的跑步姿勢衝向偵查點。
那「彆扭」的感覺就像是他正尿急到快要爆炸，急急忙忙衝向廁所的感覺。
他一直是這樣。
怪咖一個。
為什麼我說他比我更差呢？
他的工作是對獵場進行偵查；就那種待在安全的地方尋找怪物的蹤跡，然後在耳機裡告訴我們怪物的位置，自己在旁邊看戲。
我很討厭他的另外一個原因是他幾乎不跟我說話；應該說除了隊長之外沒人能跟他正常溝通。
耍什麼自閉？他不以正眼看人、不擅社交的缺點完全被我解讀成目中無人。
明明也是一個高中才開始學習狩獵技巧的大少爺，明明成績也沒有多好，憑什麼能夠擔任這麼輕鬆容易的工作？
那種只要看一看、動動嘴巴的簡單工作，就算是我也肯定能做得比他更好！
在我無聲奚落著漸行漸遠的潘鑑之際，川島繼續交代事項。「布萊恩同學躲在圓環的位置。在我們把目標引導過來之前，盡可能不要開槍；季同學，妳的位置就站在圓環另外一頭……可以看見另外兩個點的——那裡。」
我回過頭去，那是一家已經荒廢的數字招牌便利商店。
以前在怪物還沒有突然冒出來之前，這座都市裡到處都是隨時提供餐點、服務，甚至庇護的便利商店。
現在這些商店還在安全區大量林立著，但是非要看到這些廢棄的痕跡，才會深刻體認到以前的這裡有多麼繁榮、多麼便利——
對比現在的蒼涼簡直讓人想哭。
「那邊沒有其他怪物嗎？」
川島笑著安撫予歆，「這次訓練在受控制的情況下進行；老師說過的，我們會在適當的範圍內狩獵那三隻多米薩米。所以我們就在這裡設下重兵，我這邊有兩個干擾裝置，妳拿一個。」
那個黑色像圓盤的干擾裝置是針對特定怪物而研發的，主要是干擾視覺，讓牠們看不見持有者，同時也能在一定程度上遮蔽聲音。
有了這個等於可以在多米薩米面前隱形，當然相對提高許多安全性。
予歆接下時還特地看了我一眼，似是很擔心我。
我沒這麼差吧！
「放心，我跟路共用一個就可以，我們快速地解決那幾隻小惡魔，然後回去吃肉排吧！」
川島精神般的提高聲調，就像在每個人心頭上打了一劑強心針。
＊
多米薩米這名字聽起來很可愛，但其實是類似迅猛龍般的物種，只是再多了兩條類似大猩猩的手臂。
看起來就像是東拼西湊的奇怪動物，
但是速度很快很靈活！
粗壯的雙腿給予牠們高速奔跑的自由，但是雙手又讓牠們適合攀爬，雖然普遍發現到的個體都是在地面上，但任誰也不會挑戰牠們攀高的能力。
嘴巴裡也有利齒，可以用來撕咬獵物。
這東西不管是被叫做多米薩米，還是川島口中的「小惡魔」，聽起來都太可愛了。
光聽名字會讓人想帶回家養，結果看到長相只想對牠說謝謝再聯絡。
不過，儘管多米薩米很可怕，卻有一個致命的缺點。
牠們很膽小……呃，應該說「牠」很膽小，但是只要從「牠」聚集成「牠們」就會很可怕。
多米薩米落單的時候不足為懼，牠們是群體狩獵的怪物，三隻據說是牠們結伴成行的最小單位。
所以這趟任務的重點就是先殺第一隻。
只要可以把怪物引誘到適當的地點，或是偵查手發現目標之後趕緊通知我們回去包抄，就可以順利完成任務。
就這點來看，至少比上次分散行動要來得輕鬆。
川島跟我手上都配備能量軍刀，身上的裝備大多跟上次訓練差不多；胸甲、腰帶，噴射靴等等，唯一不同的是特別帶了能量盾牌。
被近距離咬到可不是開玩笑的。
今天風好大。
原本的都市在怪物開始橫行、人去樓空之後，大樓逐漸爬滿藤蔓。
柏油路上也覆蓋了不知從哪裡飄來的黃沙。
雖然是黃沙，但並不十分鬆軟，反而有種厚實感。
就像是另外一層柏油，覆蓋在路面上變成黃色的。但風來的時候還是會飛得滿臉都是。
我撇開頭避免讓沙子吹進眼睛，走在前頭的川島在經過街角時望向另一側，我跟上，立刻感覺到一陣濕冷的涼風。
那是地下道。
通往地鐵站的地下道。
原本醒目的站名招牌已經被打破，漆黑的地下道就像怪物的嘴巴；裡頭吹來的風陰涼濕冷，而且沒有放下鐵捲門。
看起來就覺得很恐怖。
廢棄街道除了怪物橫行之外，偶爾也會遇到一些人。
但他們的目的不是狩獵怪物。
反而可能成為扯獵人後腿的禍害。
地鐵站光用想像的也知道裡面能躲藏的地方多不勝數。
尤其鐵捲門是打開的，不知道開放了多久。
鐵定是危險場所，百分之百……
但但但是川島走了過去啊！
「已經十五分鐘了，Ｃ區也不過就兩個普通街區的大小，在半封閉的訓練場地裡，三隻多米薩米有可能藏這麼久嗎？」
我們的訓練基本上都以一個小時為限；雖然不像鬥技比賽這麼重視完成任務的時間，但時間越短確實有利於爭取好成績。
「你認為……躲在這裡面？」
「很有可能。」
川島推了一下眼鏡，視線筆直探向黑漆漆的地下道深處；他該不會想進去吧？
開啟耳機，再次確認位於圓環的三人沒有發現任何疑似多米薩米的蹤跡之後，他打開配置於肩膀上的手電筒。「走吧，進去看看。」
他不等我回話，隨即踏進入口處的階梯。
只要是人，對黑暗總有股莫名的恐懼對吧？
我舔舔乾澀的嘴唇，按開手電筒的同時艱難地吞下一口唾沫。
我全身起了雞皮疙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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