側身閃過長槍迎面而來的威嚇,刀尖旋身劃出半圓與之相擊,金屬相碰的瞬間擊出火光,點點星火沾在她的和服上,熏出黑點。
與貝雷特對視半秒後,冉冉輕煙之間,她縱身借力向後一躍,早已麻掉的右手持著刀刃,腳步絲毫沒有落下,再度飛快的朝敵人前進。在貝雷特的西洋長槍戳向右肩之前,她向後閃身,雙眼專注的注視長槍前刺的圓點,風嘯然吹起她的髮絲,伴隨木屐刮上地面的刺耳聲響,她蹲低身子,握緊刀柄稍稍施力,往前衝刺──
全身穿著盔甲的騎士冷哼一聲,乾脆的接下她朝自己雙腳砍來的一刀,鐵甲深深刻上刀痕。
他從容一甩長槍,槍尖在藍光之中閃爍著無情的寒光,他左手向後一撤,手中長槍跟著被往後一拉,槍花朵朵,狀似沉重的長槍轉了又轉,下一秒瞄準後朝她直直投擲過來。
巨大的重擊聲響在祈樂耳邊炸開,她瞬間失去平衡,踉蹌往後退了幾步,溫熱的液體灑了滿地,濺出水珠般的鮮血。
長槍在牆上撞出一個窟窿,擦過她的左手臂,碎石紛紛掉落。
大意了……。
祈樂低下頭看著被強大衝擊力撞斷的左手臂,衣服的破爛程度姑且不論,森冷白骨在肌理下若隱若現,鮮血染上殘衣,汨汨流下,溫熱讓她剎那有點暈眩。
不行,好痛。
她死死壓抑火燒似的疼痛,硬撐著趁對方沒拿回長槍前,舉刀──
砍下左臂。
「喔?挺有勇氣的……我欣賞妳。」貝雷特讚賞道,手無寸鐵的他一派輕鬆的走向祈樂。
「廢話少說,這點程度的傷,對我而言根本不痛不癢!」她囂張的放話,「不要以為我會因此撤退!你休想!」
原本掛在左肩要掉不掉的肉塊落到塵土間,發出重重的聲響。
祈樂眼神一凜,勉強拉起身子收刀向右疾跑,確認跑出長槍揮舞的距離後,定下心神正視貝雷特。後者收回第二度沒入牆中的長槍,將其直立在地面。
汗水從額間滴落,每一次喘息都換來血液加速的流失,腦袋,似乎開始無法運轉……
也罷,她從來不需要特意考慮什麼,只是,她需要一點時間......
隨興把被汗水浸溼的頭髮往後一甩,舉刀輕撥空氣,翻出一片風花──
貝雷特轉身面對祈樂的瞬間,祈樂的身影融入風花。狂風在陣法週遭颳起塵土,滾滾黃沙飛揚,倏然形成漩渦,風嘯而狂妄,而位居於中心的正是貝雷特。
「玩這招嗎?」貝雷特毫不畏懼的平舉長槍,沉著應道。
眼角猛然掃到一絲銀光。
祈樂面目猙獰的舉刀,朝貝雷特的手臂直直砍下,自己製造的風壓與刀刃抗衡,相碰力量之大幾乎讓她無法拿穩刀柄,眼看著刀鋒就要接觸到貝雷特的手臂。
然後,是低沉得仿若大地鳴動的聲音。
「小朋友,你真的勇氣可嘉……可是,還差得遠!」貝雷特閃身,舉起腳狠狠向上一踢,命中祈樂的胸口。
鋼鐵的撞擊外加絲毫沒煞車朝貝雷特衝去的力道讓她下一刻迅速朝後飛去,刷的一聲旋風被她撞散,祈樂的背狠狠砸到牆上,而後緩緩下滑。
「咳!咳……呼……」喉頭一陣腥甜,胸口突然被什麼重物壓著一般,讓她喘不過氣。祈樂用力一咳,竟吐出大量鮮血。
腥味,恣意漫延。
看來剛剛那一擊,她內傷了。
再這樣下去,她一定會死在這裡。但是,又夫復何求?
「正義,就是當邪惡出現時,必然會出手殲滅的存在!」
她大聲一吼,翻身站起。
她不會撤退的,絕不。
祈樂目光堅定的望著貝雷特,醞釀著怒意的彼此對看的瞬間都像在交鋒。
快要不行了、腦袋開始缺氧失血、肌肉開始麻痺生疼……,無力感充斥全身。
她突然放開手中長刀,匡啷一聲。
「嗯?」貝雷特困惑的發出聲音,他手上的長槍依然被穩穩拿在手上,怎麼對方就先棄械了?
「妳這是打算投降?」
「少癡心妄想……」祈樂渾身都在顫抖,剛剛的力氣在跑動跟大吼時早被用盡,連她自己都不曉得還能拿出什麼跟貝雷特抗衡。
怎麼可能贏?笑話,連她都快不能相信。
可是又怎麼可能輸給他?
她不能放棄、不能絕望,拼著對正義的堅持、對同伴的承諾跟信任、對生命的執著和渴求,她無論如何都不會投棋認輸。
「因為,我以我的名向洛茲妲雅發誓過,我絕不會撤退!」
「如果微服出巡時遇到強大的對手,比如法師這種妳無法應付的人,可以先撤退尋求支援,我會幫妳扛住。」洛茲妲雅穿著日本女性才會穿的和服,笑著跟祈樂說。
「我怎麼可以丟下女皇逃跑!無論遇到什麼危險,我,祈樂,絕對不會撤退!」祈樂朗聲說道,其語氣堅定到洛茲妲雅幾乎懷疑敵人就在前方。
「真的?就算妳打不過?」
「是!就算我打不過,也會堅持戰到最後!」
莽夫般的行動。
她朝地面施力,急速朝貝雷特衝去。
她絕對不會輸,至少在她承認輸了之前。
雙腳輕點,她在長槍削過髮緣,擦過右耳前移動了位置,耳殼仍被畫出一道口子,此刻她卻感受不到疼痛。
為了信念,她可以賭上一切──但是她一定拿得回來。
用力一瞪往上一跳,祈樂咬緊牙根,撐大雙眼,流露渾身怒意。
即使這是搏命一睹──貝雷特的長槍肯定來不及收回,她深吸一口氣,青筋暴起,猛然往貝雷特的頭罩揮出一拳!
「小朋友,辛苦了。」
貝雷特的聲音乍然響起。
而後,一股椎心刺骨的劇痛和骨頭的碎裂聲自背後穿過身體。
血花停滯在祈樂眼前,翻飛出鮮豔的色彩,世界被濺紅了半片。
很美,但不適合她。
祈樂睜大雙眸,低頭看著貫穿自己胸口的長槍,久久無法言語。
「我收不回長槍,可以反著刺啊。」他的長槍不知何時已反轉過來,槍尖穿過流出大量鮮血的心臟......
眼前一黑。
※
其實什麼都不堅持的話,也許她還是可以活過來的。但她絕不會妥協,在戰場上戰死一直是她的夢想,但也不應該是這樣的差距,讓她連掙扎都顯得好像螻蟻,搞得對方像看笑話一樣跟她玩耍,連認真都不願意。
那又如何?
她不會後悔……
只是,死亡來得太快,讓她連結束的準備都來不及做好……
「祈樂!祈樂妳快點醒來……」
悠悠的、飄渺的,似乎有什麼在呼喚著她。
「祈樂!」穆琳焦急的跪在祈樂身邊,她的白袍被祈樂的鮮血染上殷紅,而躺在地上的祈樂意外的毫髮無傷,左手甚至沒有被砍斷的跡象。
只是她的衣服破爛到讓人可以想見她陷入的苦戰。
「妳醒過來……我求妳……」穆琳語帶哽咽,她的雙手發出水色藍光,在祈樂的胸口不斷灌注力量,與周身藍色魔法陣的光線相映出一片湛藍。
終於被吵醒的祈樂,緩緩睜開雙眼。
「祈樂!」
「祈樂,妳總算醒了。」
黛法和穆琳同時鬆了口氣,尤其穆琳還趕緊擦掉臉上的淚痕,露出大大的笑容。
……她沒死?
祈樂困惑的想坐直身子,另外兩人見狀趕忙將她扶起。
「我……」祈樂檢視了自己的身體狀況,又看著穆琳,頓時恍然大悟,「穆琳……是妳救了我?」
穆琳先是點點頭,隨即又搖搖頭。
「是妳救了妳自己。」
「什麼?」
「我說,」穆琳起身拍了拍灰塵,順手把祈樂拉起,眼神溫柔的看著她,「是妳為自己拖延了戰鬥時間,讓我趕得上救妳。」
剛剛的畫面還深刻的烙印在她腦裡──被長槍刺中的祈樂,破布般被殘忍甩到牆邊。
「啊……謝謝妳……」祈樂困窘的站好身子,正想跟穆琳好好道謝,眼角掃到一抹深黑。
「貝雷特!」
那個騎著一匹孱弱的馬、手拿染血長槍的傢伙為什麼還在這裡!
重點還是──
「祈、祈樂,不要緊張……」穆琳趕緊拉住祈樂,避免她傷好了又跟貝雷特開戰……
「這傢伙有沒有攻擊妳們?」祈樂先是怒瞪了貝雷特一眼,後者漠然的回望,又回去質問穆琳。
「沒有……」
「咦?沒有?」
「真的,沒有。」黛法從旁附和。
「為什麼?」祈樂茫然的看著穆琳,原本緊握刀柄的右手才漸漸鬆開。
「啊……總之,就是我們過來阻止了。」一時也說不清,其實穆琳跟黛法兩個人也沒搞清楚為何貝雷特會停手,但總之他現在沒動就是了。
穆琳朝貝雷特望去,貝雷特則識趣的避開她的視線。
嗯?
「那……那妳們?」祈樂的問話搶回穆琳的注意力,「妳們通過了?」
「算是吧,但是有個小麻煩……我們還是先離開這裡比較好。」穆琳這才跟祈樂簡短說明完畢,又不死心的看了貝雷特一眼。
「離開吧,小傢伙們。」貝雷特還是沒直視她,只是莫名其妙的輕揮長槍,示意他們趕快走人。
結果直到他們回去那個擋了一個大門的空間,貝雷特都沒有再衝過來。
「他剛剛還氣勢洶洶的!」祈樂語氣堅定的說,忿忿不平的回頭張望,像是要回去找人幹架似的。
「比起那個長槍大叔,穆琳好像有更重要的事情要講……」黛法笑著轉移話題,她可不想再回去浪費時間。
他們從露臺到現在,到底經過多少時間了?
穆琳確認現下大家都很安全後,放心的長舒一口氣。
「好吧,我們現在有個難題,就是眼前這扇被密碼鎖鎖起來的大門……」
「用砍的砍不斷嗎?」
「上面有魔法加持,要是砍得斷就好了。我們現在要做的就是想出正確的密碼來解鎖,然後密碼究竟是幾個字我不太清楚,畢竟密碼鎖根本沒給提示,但是我有個想法想跟大家討論一下……」
穆琳一口氣丟了一堆資訊過來,祈樂瞬間有種恍惚的感受。
她才剛激烈戰鬥完耶……
「那個,可以先休息一下再……」
「不行。」黛法跟穆琳異口同聲的說。
祈樂,是隻每次單獨出場都會異樣耀眼的人物。
這次嘗試了跟以往不同的戰鬥寫法,不曉得大家看過後的感受是什麼?
水冥老是覺得自己的文風停滯不前= =
每次被大家詬病的戰鬥,其實也是經過一次又一次的修改,
但總是不盡人意啊。
到底要怎麼寫,才算好看呢?
也許這個答案我始終不知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