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回來……她們今天用餐的整個過程，幾乎都是由靳允涵負責送餐服務的。
不、不行！在允涵姊面前流淚，太、太丟臉！「允涵姊，那個，我今天……有點吃超過了，對不起。」
靳允涵瞄了帳單一眼，活像是不值一提的小玩意兒。「妳朋友真狠得下心來點；超過多少？」
「唔……我只帶了三千！」方惟庭還能是她的朋友嗎？衛心瑀苦笑著，大概不是了。經過這次用餐之後，她可以說徹底看清一個人；算算花三千多塊看清一個人的本性，其實已經稱得上便宜了！
她只能這樣安慰自己。
「多餘的部分，請允涵姊直接替我從工資裡扣……」她偷偷抹了抹眼淚，把三張千元大鈔放在桌上。
靳允涵沒多說，收走三張鈔票跟帳單離開；在她等待收據的過程中，琳達過來送上一瓶氣泡礦泉水！
「我……我沒有點！」
琳達笑得爽朗又曖昧，她一扠腰，連包裹在襯衫底下的豐滿胸部都為之一震。「我當然知道！是靳姊要我給妳的，喝下去壓壓驚！」她就是燒烤師傅茂叔的女兒，靳允涵在外場的得力助手。
壓壓驚？衛心瑀還來不及反應，琳達就扭著臀離開了，現在才七點多，整個廚房跟外場都還很忙碌。
靳允涵回來的時候，那瓶氣泡礦泉水還原封不動地放在桌上。衛心瑀看見擱在托盤的收據跟明細，以及不應該存在的——找零！
「這……允涵姊？」
冰山美人把裝著零錢的托盤放在桌上，衛心瑀迅速瞄了明細一眼，蘋果酒被扣掉了？
「那瓶多點的離別酒，算我的。」她輕描淡寫的說，「氣泡礦泉水給妳，眼淚擦一擦；花點小錢看清一個人其實挺划算，那個愛慕虛榮的女人不值得交往。」
衛心瑀咬著唇，不知哪來的勇氣，伸手去抓住靳允涵擱在托盤上的手，她緊緊握著，滾燙的眼淚抑制不住的一顆一顆掉。
是無聲的淚。為了逝去的友情，也為自己還來不及萌芽的愛情哀悼。
「靳姊，八桌！」遠方聽見琳達高喊支援。
「嗯。」她輕應著，右手搭上衛心瑀的頭髮輕輕拍撫。「妳好好冷靜一下，想坐多久都可以，不用在意時間。」她說完就走，抽回手的舉動看似無情，但這就是冰山美人表達關心的一貫方式。
「謝謝……」衛心瑀緊緊抓住剩餘的三十二塊零錢，「謝謝允涵姊……」
＊＊＊
從七點多坐到八點出頭，此時再進門的客人已然減少許多，衛心瑀待在內場半個多月，明白大約八點就是一個分水嶺，很多師傅在出完單子上的菜色之後就會稍微休息一番，外場人員也會在這個時候變得稍有餘裕。
氣泡礦泉水微涼、帶點刺激的口感巧妙化成撫慰心靈的飲料，即便她現下有點想嘗嘗酒精的味道，不過用礦泉水沖淡蘋果酒惱人的甜膩感也很不錯。
她用了幾張紙巾整理情緒，難得化的淡妝完全被這場淚雨給毀了，可哭過後，心情反倒輕鬆許多；反正再慘也不過如此，更何況，真正悲慘的是被方惟庭當成搖錢樹的那個男人。
好吧！或許別人的不幸還能充當此刻的心情慰藉。衛心瑀自嘲的笑了，收妥收據跟零錢，要離開之前特意繞了一圈，卻意外沒發現靳允涵的身影。
是琳達指引她一條明路。「靳姊在外面啦！大概抽菸去了。」
允涵姊會抽菸？她頗感意外，因為她跟靳允涵近距離接觸的機會不少，可從未在她筆挺的西裝跟襯衫上聞到一絲菸味。
「好，我去找她。」她想親口再跟靳允涵道謝。
走出餐廳大門，視線所及就是一個小公園，再往外走一小段就會碰到公車站，現在晚上八點，偶爾還能看到一些年輕人在外頭玩滑板，騎腳踏車閒晃的更所在多有。
衛心瑀不費吹灰之力的就找到靳允涵。她一個人坐在小公園的長凳上，纖細雙腿優雅的交叉著，右手指間夾著一根長長的菸，看起來才剛點著。
她微仰望著，大概是在看不遠處的樹梢？九月初，北部已經略能感受到秋天的涼意，靳允涵蓄著一頭俐落短髮，整整齊齊的，不燙不染，與同樣是短髮的程蕎鵑差別很大。
意識到自己把冷豔的靳允涵跟妖媚的程蕎鵑做了對比，衛心瑀的心口冷不防頓了一記。這兩個人不管是外表還是背景都相差太多了，她為自己的莫名聯想感到奇怪。
「允涵姊。」她走近長凳低喊。
像是早已意識到她會過來，靳允涵撢去煙灰，清冷的眼迎向她。「終於冷靜了？來這兒坐。」
衛心瑀順從的在她身邊坐下。呼了一口氣；沉默的空氣隨著淡淡菸味瀰漫在她們之間。她當然是第一次像這樣與靳允涵共處，可是意外地感到十分自然。
「真的謝謝允涵姊，我剛剛想過了，那支酒……我還是會還的，就請妳先替我墊，我下個月一定會還！」
她睨了衛心瑀一眼，「那是小錢。」
「可是不管怎樣都是我自己喝掉的……跟她，不可以讓妳白白替我們付酒錢！」衛心瑀很堅持。
靳允涵冷淡依然，「嗯。」微點了點頭，沒繼續與她爭論。
這是，同意的意思嗎？衛心瑀猜測著，不敢貿然反問，只因摸透了靳允涵說一不二的性格。
可即便靳允涵總是表現得如此冷酷，餐廳上下所有人卻非常聽從她的指揮，就連不可一世的哈姆斯大廚都對她抱持著敬意。
絕不只因為她是半個老闆的關係。
她不僅管理上很有自己的一套，就連收買人心的手腕也是一流；經過這晚，她對方惟庭可說徹底心死，可面對靳允涵，崇敬之情反而如滔滔江水綿綿不絕！
靜默一會兒之後，靳允涵冷不防開口，「小衛。」
「啊！是！」她不自覺挺直背脊，活像蹲在洗碗槽前隨時聽從吩咐的樣子。
她微側過身，「妳記不記得，我當初面試妳的時候聊過的話？」
當初面試……「記得。」
「我問妳平常吃什麼、用什麼，大學時期在哪邊工作過對吧？」
沒錯，當時的靳允涵花了很多時間跟她聊生活上的瑣事，對她在哪邊工作過也了解得很詳細；經過這段時間的表現，衛心瑀相信自己證明了靳允涵當初起用她是正確的選擇。
「對呀……問得超仔細的，我甚至誤以為允涵姊是要做身家調查！」她抓抓頭，笑得有些不好意思。
靳允涵微瞥向她，「可是妳卻說妳很急需要這份工作，因為有生活上的困難；我稍微算了一下，以妳大學打工存下來的積蓄，又住在朋友家，就算共同負擔生活費，妳也不應該活得如此拮据。」
衛心瑀渾身一顫，說真的，她一直不懂靳允涵為何執意要理解這麼多有關自己的存款跟支出等問題。
「我先說我的目的好了。」靳允涵重新翹起腿來，「我認為，要擔任幫廚這種刻苦又耐勞的工作，一般草莓族大學生是做不來的；哪怕妳曾有過實際工作經驗，又表現出強烈的企圖心……我猜多嘴的Allen告訴過妳，在妳之前的兩個幫廚的下場。」
一個只待了三天，就因為受不了大廚的責罵，隔天說不來就不來；另一個是被允涵姊念到受不了壓力，即便工作內容都還算上手，也只撐了一個星期。
「我哥總說我帶人太嚴酷……被念久了自己也會檢討；好吧，那我盡量少管內場，所以妳有發現我只是觀察妳，很少真的指揮妳做這做那……而這次總算，妳沒讓我失望。」靳允涵挑起一眉，冷然的撲克臉難得有了點變化。
聽到最後一句，衛心瑀忽然覺得很高興，因為是第一次，從冰山美人口中證實了她對自己的認可！「嗯！不管怎麼樣，我都會盡力做好自己份內的事！」
「嗯。」靳允涵點頭，再次撢掉菸灰，不知不覺中，菸已燃得只剩下一半。
「另外一個發現，是以妳這麼節儉又重視金錢的性格，不應該讓自己陷入這麼嚴重的財務危機。」
方才的緊張感再度回籠！「呃，我……」
「經過剛剛的觀察，我終於懂了，是誰把妳的錢花個精光。」靳允涵語調驟冷，而衛心瑀就像遭責罵似的縮著脖子。「以妳的精明，就算是妳一直暫住在她那邊，也不應該為她揮霍無度的消費習慣負責吧？我都看見了，她身上的行頭。她做什麼工作？」
衛心瑀說了某個知名大飯店的名字。「她在那裡負責外場。」
「做buffet的外場？」她冷哼，「哼，連一點專業外場的態度都沒有，居然敢大言不慚地數落我！」
難道是她聽見方惟庭碎念的那些話？衛心瑀冷汗直流，聽她續道：「我知道那邊一個月只能拿多少薪資，如果沒兼其他的差事就只能刷卡借錢……如果都沒有，那就只能從像妳這種呆頭鵝身上挖錢了。」
「允涵姊，我……」她想辯駁，在那宛如鏡子般的眼神底下，滿腹藉口頓時消失無蹤。「惟庭她，確實偶爾會拿我的錢去用；可是我總是在想，我們本來就是好姊妹，她又讓我住她那裡，所以……稍微借用一下，我心甘情願。」
「所以妳就任她予取予求？確實，把房子分給妳共享是還挺『慷慨』！但妳付出的代價也不算少。而且，我終於了解妳為什麼會這麼心甘情願了。」
靳允涵哼了一聲，「妳看待她的眼神，我只感受到赤裸裸的超友誼，『姊妹』二字，是在自欺欺人吧？」
講到「超友誼」三個字，衛心瑀白淨的臉蛋就像蒸熟的蝦子驀地一紅。
她閉起眼，不經意憶起在她離開惟庭一個星期前，那個晚上所發生的事情……
一向情緒化的惟庭不知道受了什麼氣，喝了個爛醉，她被抱著又親又吻，終於抵擋不住欲望的縱情放肆。
她喜歡這個人，從大學時候就是……由於長得漂亮又受歡迎，方惟庭私生活精彩早已不是新鮮事；可是縱使她身邊的男友來來去去，她們兩人卻始終交好，某次，她聽到方惟庭自爆自己其實也跟女生交往過……
大概是從那個時候開始吧？暗戀的心情自此萌芽茁壯。在那個荒唐又失控的晚上徹底爆發開來。
「妳是蕾絲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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預想不到的第三點即將大放異彩……話說回來，故事如果沒有一個制衡主角的三角點，感覺好像不太像是我寫的故事？wwww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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