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牧易一直認為自己是個很友善的人。
他不喜歡抽菸喝酒,因為那會影響自身的形象,更別提汙染空氣和發酒瘋會對社會帶來許多不良影響,所以這類事情他向來敬謝不敏。
他也不喜歡歧視別人,尤其是很多同齡卻無照駕駛翹課去玩,接著在fb或ig發一些自己染發刺青然後把到和他們處於同一價值觀的妹子合照,有人說他們是可憐的中二,有人說他們是沒受過教育的可憐8+9(這是在暗示他們的數學不好,連二位數都得拆成個位數相加,沒有其他特別含意),但牧易其實很尊重他們,甚至還帶點羨慕的。
仔細想想,這群人活在自己的小小世界裡,沒有煩惱,沒有擔憂,經濟來源是他們的父母,社會專長是他們會吐檳榔汁或叼著菸耍帥,甚至還能舞槍弄棍像個中國功夫夢裡必然要有的李小龍或成龍,這樣無憂無慮的美好生活哪裡找?
比起自己時常掏著空空如也的口袋,在住處到處翻找能湊一碗泡麵的零錢,牧易的生活沒有那麼容易,也從來不能讓人著迷。
所以,他很羨慕這樣的人。
從不歧視,也不蔑視。
悲觀的人常見他人缺陷,樂觀的人常見他人優點,然後轉成對於美好世界的喜悅。
牧易是樂觀的人,是友善的人。
而這樣的人,是不應該受到欺負的。
所以牧易在面對這位自己也不是很熟的同班同學搭話之時,其實認為自己可能有點誤會。
他怎麼會對這樣友善的自己,說出擋路的垃圾這樣的話呢?
一定是我聽錯了。
為了做出確認,牧易微笑,開口問道。
「垃圾叫誰呢?」
李景文沒有多想,「垃圾叫你啊。」
「……」
「……」
「這位同學,雖然我和你不太熟悉,但我認為遇到人就說自己是垃圾實在是一件很負面的行為。」牧易有些痛心疾首的說道,「雖然我是不知道你受過怎樣的打擊,不過我相信,一切都會好轉的。」
李景文頓時憤怒了,這該死又老套的文字遊戲,怎麼自己就這樣被整了?
「牧易,我他媽就是說你這垃圾擋我路了,懂?」
牧易覺得很委屈。
他是一個很友善的人,個人信條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可這不代表他就該被辱罵啊。
友善的人怎麼能被欺負呢?
所以牧易眉頭一皺,一顆拳頭就往景文同學的鼻梁砸了過去。
友善的人都是講道理的!
這個道理就是,無來由的欺負是不應該的!
所以,就只能用拳頭告訴他了,沒辦法,用說的比較慢嘛。
牧易微笑著,感受著從拳頭上傳來的溫熱,想著是否這位同學已經理解自己的想法了呢?
應該是吧。
畢竟都已經慚愧到臉紅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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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景文氣到臉都紅了,就連整張臉都被飛濺的鼻血染得更紅艷了。
早聽過牧易這傢伙就是隻瘋狗,但他媽的誰會想到這隻狗這麼瘋,一言不和就張開嘴咬??
「……這樣你有明白我的好意嗎?」牧易倒是坦然,打完人後就抓著頭髮有些靦腆地問。
「……」李景文已經完全不明白這隻瘋狗想做什麼了,這還是正常人的思維嗎?剛剛那個明白你的好意又是什麼意思?你打我還是為我好?
「喂喂,不要愣在這裡啊同學。」牧易又說道,「你擋著我的路了,你沒聽過一句話叫好狗不擋路嗎?啊我這不是在說你是狗,因為狗都知道不要擋路嘛。」
李景文氣極反笑,抹了抹鼻子,「我先不管你為什麼嘴那麼賤,剛剛打我那一拳就當沒事了?」
「沒聽懂?好喔。」牧易沒有回答,或者說,他做出了他覺得最合適的回答--左一拳啊右一拳。
於是李景文的鼻子又受傷了,傷上加傷,看起來就像個智障。
對牧易來說,像這種人就一定要讓他學會,畢竟是同學嘛,我不收學費免費教導,讓你徹底明白我的「好意」,沒問題!
至於什麼傷害罪什麼要來告牧易的,反正學校為了名聲會壓下來的,畢竟是以升學為主的名校,更別提這種無聊的小打小鬧,牧易不在乎,李景文其實也不會太在乎。
因為牧易就是隻瘋狗,大家都知道不要去惹他,狗急了會跳牆,瘋狗一個心情不好就咬你一口。
而且大家都知道他是瘋狗,你一個正常人還去跟他認真,就是白癡了。
李景文也不是第一天認識牧易,可能只是因為今天心情特別不好,想找個人來找碴,結果對象沒找好,連他自己都覺得是瞎子咬狗一嘴毛。
今天他就是那個瞎子,至於為什麼不是狗咬狗,因為他下意識還是認為自己要比牧易高尚的。
至於高尚在哪裡,他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反正流點鼻血,換個教訓,他認了。
誰讓他也打不贏這隻瘋狗呢,更別提自己家裡也沒多大能量,想找這隻瘋狗麻煩也是無從找起。
「……算你贏了。」李景文想了想,情緒慢慢穩定下來,從口袋裡掏出一張手帕蓋住鼻樑,瞪了牧易一眼,就這麼走了。
「贏了?我靠你這傢伙有什麼毛病……」
牧易眨了眨眼,嘀咕了句,就走向他原本的目的地。
其實他就只是想上個廁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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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時不是我們想做怎樣的人,而是環境決定或者希望我們成為怎樣的人。
然後牧易就成了這樣的人。
少年在學校一直過得還算自在,他被人排擠,卻不至於被霸凌。
他就是將自己塑造成瘋子的模樣,因為這樣被他得罪的人就會覺得很不值得。
不值得跟一個瘋子認真的,那樣拉低格調太明顯了。
獨來獨往,也不知道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
牧易抬起頭,看向因為風雨欲來而變得陰沉的天空。
現在是放學時間,聞怡已經離開了,聽說是還有補習。
低下頭,看著眼前的場景,這位被眾人定義成瘋狗的傢伙微微瞇起眼睛。
如果是聞怡或者少年曾經的朋友看到了此刻的牧易,就會從他的表情讀出一個訊息。
他生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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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哈哈,碰!」一個女孩在另一個女孩耳邊拿著捲起的紙筒大喊,嘲弄的笑隨著惡意的嘴角延展,「啊不是聽不到嗎?怎麼縮起來了啊?」
「聽說是有戴助聽器啊這白癡!」
「都殘廢成這樣了還硬要來學校,你以為學得到什麼東西嗎?」
「我聽說連她家裡都不承認她呢,是因為法律強制她才會被她家放來學校的。」
「幹,聽起來好像放狗出來自生自滅喔。」
「哈哈這個形容有像!」
瑟縮的女孩被一群人圍在中間,四周訕笑的話語沒有讓她失去勉力維持的笑容,即使那麼無力,那麼脆弱--
「碰!」
人群中看起來最亮眼的女孩接過紙筒,又是一聲大喊在微笑女孩的耳邊。
牧易肩上的包落到了地上。
女孩彷彿感覺到了什麼,視線轉了過來。
那是洛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