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睜開眼，眼角還殘存著淚痕。她的下巴就頂靠著枕頭，當她試著扭動身軀，原本受壓迫的胸口登時放鬆，她拍了拍，喘了好大一口氣。
她睡了一覺，雖然不知道自己睡多久，但是因為哭了、累了，趴著睡著的她並沒有神清氣爽的感覺。
她果然想起了跟他之間的事情；枕頭上的淚痕說明一切，她連睡夢中都在哭。她望向窗戶，外面的陽光轉成橘紅，差不多兩、三點的天色。冷氣還在運轉，上頭顯示著２８度，她突然打從身體裡感到有些冷，抓起遙控器關掉；唉，肚子好餓，除了早上出門前的軟法跟半瓶無糖優酪乳，她就沒再吃什麼……
手機突然發出一聲尖銳的「叮」；宜倩的眼神顯得迷茫，一時間還在四周找尋聲音的來源，直到它再度發出「叮」的一聲。她終於注意到了，它在距離她三步之外的書桌上，然後……旁邊放著一小團金屬，她的銀項鍊，還有他的戒指。
她煩躁似的扒著頭髮，掙扎著下床，「到底是誰一直傳訊息……一個朱昱祺還不夠嗎？」她走過去，抓起手機，在背光黯淡的螢幕中清楚看見傳訊的人的名字。
Charles Chu……
「你終於回了是嗎？」宜倩握著手機輕顫，她捏著鼻樑仰頭，努力不讓自己再掉淚，但是眼淚很不爭氣的沿著眼角滴了下來，穿過鬢角，濡濕了耳朵。那種癢癢的感覺很討厭，她深吸一口氣，隨手抽了兩張面紙擦眼淚，然後按下開鎖鍵。
轉到她們兩人傳訊的頁面，她仔細一看，第一條訊息是在下午一點零七分傳來的，那個時候她剛到家，躺上床昏睡……
他這麼回——『對不起！宜倩我不是故意不回妳訊息。
『我去了芬蘭跟丹麥一趟，那邊網路不是很方便，我又很少用臉書；所以我沒有看到訊息。
『對不起，請妳不要這麼說……我偶爾會看妳的臉書頁面，通常不會登入……知道妳最近工作適應得似乎不錯，我感到很開心，也很放心。
『我沒有忘記妳，我沒有忘記我們那個月在一起的點滴。
『我甚至感到很後悔，我為什麼要對妳說那樣的話，跟妳做那樣的約定？
『或許是因為我不夠有自信？妳說的對，我是膽小鬼，在感情方面我有些缺乏安全感，我知道為了工作，我一定要回LA。
『我們沒辦法常常見面，一分開就是半年以上；我不能在妳身邊照顧妳，所以我不敢只憑著這一個月的相處就妄想綁住妳。
『我很喜歡妳，非常非常喜歡……我想妳也有跟我相同的感覺，可是我沒有把握……妳有沒有可能在出去工作之後，真的找到另一個比我更適合妳的人？
『如果沒辦法陪在妳身邊給妳幸福，那我還配得上是妳的男朋友嗎？
『我把東西寄給世瑋了，就在我出發之前。
『一方面我希望妳還沒有人追，妳的身旁還沒有人照顧……但又很矛盾的希望妳能找到自己的真愛。
『如果妳身邊已經有人，我願意祝福妳。
『如果妳還沒真正找到適合自己的人……我期盼還能夠再有一次珍惜妳的機會
『妳在嗎？真的不回我的訊息了嗎？
『宜倩？』
她醒來聽到的通知聲是最後的兩則訊息，她嘗試著深呼吸，試圖平復自己的情緒；她的眼眶再度發熱，真是的！她不想再哭了……她又抽了兩張面紙，勉強把自己丟進帶有滾輪的椅子裡，抿著嘴，在鍵盤上輸入訊息。『我醒了。』
『宜倩……我吵到妳了？』
是被他傳來的訊息提示聲吵醒，但是，反正睡著時也是夢到他，所以根本沒差別。『東西我收到了。』她看了桌上的項鍊一眼，右手探出去把鍊子拎起來。
那是一條銀項鍊，鍊條模樣是模仿爬藤植物，做工很細緻，但這是她媽媽送她上大學的禮物，原本有一個星形的墜子，上面鑲著細小的碎水晶，想來是他拿掉了，換成她們一起買的對戒，不過項鍊上僅套著他的那一只。
『世瑋拿給妳了？』
『對，我剛剛中午才拿到，現在我們這邊下午兩點。』她輸入訊息時忽然感受到一陣暈眩襲來，「哎，好餓……」她記得之前買回來的拉餅都還沒吃，冰箱裡也還剩半罐優酪乳。
『我去找東西吃，你繼續講。』她看他還在輸入訊息，就先丟下這一句，起身準備午餐。
煎個拉餅要不了太多時間，當她在拉餅上加了少許鰹魚露調味，拿著優酪乳回到書桌前時，螢幕上才多了一條訊息。
『對不起……是不是我們兩個人的約定影響了妳？』
她瞪著那條訊息，很用力！她咬了一大口拉餅，抄起手機輸入，『誰跟你約？好！如果我說「對」，那你怎麼回應？
『你要承認自己很小人，對我欲擒故縱嗎？
『還是說你很得意，認為我李宜倩就是離不開你，除了你之外沒人想要？』可惡，氣死人了！
『宜倩，妳別生氣，我只是懊惱，為什麼我把我跟妳之間的問題處理得這麼糟。
『妳明明是我最在乎的人。』
正在咬著拉餅的她看到這一條訊息，眼淚忍不住又要奪眶而出。『你知道嗎？我對你的用心不是不了解，但如果我們今天真的沒辦法繼續走下去，最應該被指責的，就是你的優柔寡斷！』
『我的優柔寡斷？』
『是啊！你真的很喜歡我？那為什麼你不敢堅持下去？遠距離就遠距離啊！這不就是上天給我們的考驗嗎？
『如果我們因為一個人在台灣，一個在美國，哪個人受不了寂寞在自己的環境找到另一個人陪伴，那不就代表，我們兩個人之間的愛情不過就是這樣而已！
『就算勉強維持下去有什麼意義？就算我們天天見面還是會分手，因為耐不住寂寞不是嗎？
『在你跟我約定那些事情的當下，我真的想過要再找一個男人，找一個比你更好、更溫柔勇敢的。
『但是我沒辦法！』她突然覺得一陣失落，仰起頭擦眼淚，『你知道嗎？我每天手寫日記，我一直告訴自己不要再想你。
『但是我寫出來的東西，都有一個訴說的對象；那個人就是你！』她淚如泉湧，卻忍不住笑了出來。『很好笑吧？明明不想讓你看到的……你才是最不應該看到的人。
『但是我卻一直對你說話，不停不停地說……』
宜倩突然感到胸口一陣疼痛，她想喊出聲來，卻不知該對誰、該喊些什麼，只是像隻受傷的野獸，發出無意義的哀嚎。
『宜倩……抱歉，我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他回覆的速度變快了。『妳說的對，是我不夠勇敢。』
像是終於發洩完了，她筋疲力竭地看著螢幕，鍵入訊息。『我原本以為，我已經慢慢習慣了，沒有你，我也可以過得很好。
『但是……之前表姊來找我當伴娘，帶來你的消息，你又留言傳訊息給我，完全戳破了我的自以為是。』手上的面紙已經被她揉成一團，她只能再抽一張。『直到現在，你又寄這個給我，我終於清醒了。』
『清醒了？』
她不想再打字了，於是點下Messenger的通話，他很快地接聽。
「宜倩？」
她聽到了。她動了動唇，止不住的啜泣聲從齒縫溜出；她仰起頭，先是嘆息，「妳哭了……」他發現了？不意外，她現在的鼻音就像是得了重感冒。
「我清醒了，朱昱祺！」她終於鼓起勇氣開口，「分開的這段時間……我的心情大多……很平靜。
「我以為只要我不再想起你，我就可以……去接受其他人的感情，自己好好地過活……沒有你也無所謂。」
「妳一直都很堅強，我說真的，宜倩……」他的嗓音也好低啞，是因為被她的情緒感染了嗎？
「呵！是嗎？朱昱祺，可是我告訴你，」握著手機的手在顫抖，她只能倚靠著書桌，勉強拿住電話。「原來我不再想起你，只是因為……」
「我從來、從來都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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