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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2017-01-09 00:04

學姐不見了(一)消失

作者:白河



1-1 消失的學姐
 
 
敬愛的學姐消失不見了。
 
溫學姐是一位很愛看書的怪女孩。她談起歌德、笛卡兒以及海明威可以頭頭是道、口若懸河,然而要問起最近流行的明星以及八卦卻是一問三不知,彷彿古代的穴居山頂洞人一樣,最後就會用一些像是小孩子一樣拙劣的藉口例如「那種事情太複雜了,我不知道啦」或是「啊啊,好像是這樣子呢」這樣的模糊句子呼嚨帶過,接著就說有事情就馬上告退了,真不知道她家裡是否是沒有網路,或是沒有電視,或是連個像樣的電器都沒有。手機的LINE也是,沒有我打電話提醒的話,她大概會以一天看一次的頻率來回我,要是我回覆的時候她有看到,那麼很幸運地可以與她暢談一段時間;要是她剛好不在錯過的話,又要再等一天了,搞到最後我乾脆連訊息都不傳了,都直接打電話給她比較找得到人,真不知道她平常大多時間都待在哪裡,擁有wifi干擾器環繞的國家級安全圖書館嗎?
 

這樣怪異的她,有一天卻這樣不見了,無論寄了多少簡訊,或是打電話,都是沒有人回應,這樣的她讓我很是擔心。
 
 
鼓起勇氣,到了她的班級去查看,詢問她的同學才知道,溫遠理已經好一陣子沒有來上課了,導師打到她家去詢問,家人也不知道其去向為何,就這樣,最後演變成了報警事件,警察將遠理當成失蹤人口,到各縣市張貼海報,卻都沒甚麼查詢結果出來。
 
 

原本我是很討厭書本,對書本完全無感的,每次遠理以陶醉的神情唸書給我的時候我都會受不了,露出不耐煩的表情,然而,現在沒有了她在旁的嘮叨,我卻像是彷彿少了些甚麼樣子的不自在,好像平常的生活突然間少了甚麼一樣,總覺得有些事情被我遺忘,或是有事情沒有做完的那樣令我煩躁。
 
 
經過了一個星期的裝死,警察尋無所獲的消息傳來之後,我終於決定要做些甚麼,其實應該說,我不知道我要做甚麼,但是我總不能甚麼都不做,繼續過下去才對。
 
 
因此,在一個十二月份的某一天午後,將自己的日常用品以及重要的一些資料收到我心愛的後背包裡面後,我決定向學校請了長假,其實應該說是騙學校說我要出國而請了長假,父母方面也透過我的處理而暫時瞞住了,一時半刻應該不會穿幫才對,不過,反正穿幫我也不管了,畢竟我沒有甚麼損失,不是嗎?
 
在書桌前,我望著在桌上的《戰鬥聖經》最後一眼,便起身背起背包,離開了我居住的公寓,溫學姐,我來找你了,最好不要讓我發現你在哪個圖書館找到好書而廢寢忘食消失了好幾天,那樣我一定會好好敲你那個不知道甚麼做的腦袋瓜子的。突然間,我突然想到了遠理有一次跟我說的一句話:「驢子來了,漂亮又美好。」記得那段話是出自於德國的尼采說的,雖然她後來又滔滔不絕地解說了很多,但是我印象中這句話就只是尼采在挖苦、嘲笑人的一句話吧?身為哲學界的怪人尼采,真不知道為何你死後,會變得比身前還要遠遠有名,也許就是因為你死了,而沒人會去踢一隻死掉的狗,不是嗎?
 
 
 
1-2 方向錯亂
 


即使我一直知道自己很愚蠢,卻沒想到我愚蠢到這種地步,我甚至不知道第一個要尋找遠理的地點是在哪裡?是在鄰近、她常常去造訪的中原大學圖書館,還是從她有時候心血來潮會跑去的星巴克咖啡廳開始找,或是甚至去位於九樓高的誠品書局(雖然她不太愛來這裡,因為她有懼高症)?不,這些地方,應該警察都已經找過了,要是有甚麼發現早就發現了,而沒有發現的話,我這個小子即使屁顛屁顛地過去了,也還是找不到甚麼鬼的,只是徒勞無功才對。
 
話是這麼想,我仍然用自己的雙腳走進了星巴克的海華店,裏頭的沙發上,三三兩兩的人各自忙碌著自己的事物,有在划手機、平板的;有穿著西裝,一身業務打扮的人在喀拉喀拉地敲著自己的Mac筆電;還有一些情侶是來上演相望兩不厭的戲碼,真正品嘗咖啡的反而屈指可數。我煩悶地上了二樓,緩慢的腳步踩在木頭樓梯上發出沉重的聲音,二樓有些人因此轉過頭來看我,然而,沒有那個熟悉的影子,沒有那個招牌及腰的漂亮黑色長髮(真不知道她到底怎麼保養的),也沒有那個熟悉、淡淡,卻是發自於內心,而不是出於社交需要的真誠笑容,沒有,這裡只有一些正常無聊的人,在做著自己正常無聊的事罷了,這裡沒有遠理那樣的怪人存在,就連一個類似的存在都沒有。
 
我懷著失望的心情離開了星巴克。
 
 
 
經過銀河廣場,看到威尼斯電影院上面那巨大的電影海報招牌,張貼著她沒一個喜歡的片子:殺手系列、動作片以及鬼片,她基本是很少看的,不,她竟然會喜歡一些快節奏、有許多武打動作的動作片,雖然她喜歡的點依然很奇怪就是,但是這一點卻是為數不多她能與其他人有共通話題的地方。鬼片是她的死罩門,她極度、極度、極度地怕鬼,曾經嚷嚷著說幹嘛要花錢讓自己去做在一個漆黑不能尖叫、也不能躲在床鋪裡面的黑暗空間讓自己被嚇死,為此,我通常都很愛用這個來對她開玩笑,然後見識到她平常溫文儒雅舉止的另外一面──極度焦躁不安且冷汗直流的好笑的一面。然而,玩笑不能鬧得太過火,否則她可能會開始用手邊宛如磚頭的書本拍打我的頭,原本就顯得愚笨的腦袋,被她的書粗暴對待之後,又變得更遲鈍、冥頑不靈了,這可不好。
 
 

還記得,在與她看完著名的文青偶像,漢斯季默的神片《全面啟動》(我更喜歡它原本的英文名字:《奠基》)後,原本對數理苦惱的她,竟然連續好幾天都從圖書館借來費曼的科普書來啃,而且還啃得津津有味,那時候我實在很難適應面對原本滿嘴人文思想的遠理,突然轉變為喜歡說星系、時間以及相對論等甚麼鬼東西的奇特話題。即使我對於那些早就死去、作古好幾百年的古人的論述沒甚麼興趣,也好過這種參雜數字以及各種奇特的專有英文名詞的科目還要好上太多了。啊,遠理的二戰史說得不太好,畢竟是我這不學無數的蠢人少數有一些研究的項目,在暢談二戰史的時候,是我少數可以以對等姿態與她討論的美好時光,例如隆美爾、古德林與大西洋長城;張伯倫的緩靖政策、姑息主義,以及復仇主義,或是德軍東線後勤淅瀝嘩啦全部垮掉之類的亂七八糟的主題辯論。


記得那時候遠理跟我辯論到氣得鼓起臉頰,手叉著腰在她平板的胸部面前,轉過身像是座敷童子那樣獨自生悶氣的小孩舉止,著實令我發笑了好一個下午(雖然之後為了安撫她,買了好幾個她最愛的布丁給她,總算是氣消了)。原來那個博學的女孩還是會有弱點的嘛,即使知道術業有專攻,知道她也有不知道、而我清楚的事實在是太讓我愉快了,畢竟,我從小到大,就生活在眾多優秀親戚之中的追趕的陰影嘛,遠理,不,溫學姐,也只是另一個讓我望其項背的人,我早就放棄起身追趕了。
 


 
而如今,那個一直走在我前面很遠,看起來腦袋總是沒在想甚麼的文學少女就這樣不見了,就這樣一聲不響、一句話或是一個字條都不說就獨自消失不見搞失蹤,實在是太過份了,為了要抒發我的怒氣,我一定要親自找到她才行,而不是指望那些只會抓紅燈右轉的忙碌警察。
 
 
我站在誠品書局的外面的窗戶往地面看,九樓的高度使得面前的事物都顯得如此渺小,像是螞蟻的國度一樣,遠理看到這種景象想必會嚇到腿軟吧,我忘記是哪一天,為了好玩而欺騙她某一扇窗戶有美麗的景色,因此誘使她踏出高牆,不小心看到了超過三樓以上的高處景象,結果原本大包小包拿著紙袋(裡頭裝的是一堆她從書展掃蕩出來的書)的她就這樣當場腿軟了!紙袋砸到地上,書本透過紙袋撞擊到大理石地板的聲音誘使周遭的所有人都轉頭了過來,那時候我可以說是前所未有的尷尬,又有著前所未有的愧疚感──尤其是看著遠理那皺起眉頭微怒、又略帶哭泣的複雜臉龐。


最後,我不但負責將所有的書籍重新裝好,提著紙袋,還得費九牛二虎之力,使勁地將癱軟在地上的遠理攙扶起來,在旁邊人觀看且竊竊私語的狀態下我簡直是在玩羞恥遊戲。我已經忘了最後是怎麼樣收尾的,好像是我一路扛著書堆,然後騎著機車親自將她送回家(她竟然說嚇到腿軟到不能騎機車,怎麼可能!),在家門口跟她道別,她才破涕為笑,揮舞著手跟我說再見(當然,隔日我又要準備海量的布丁以及甜食餵她了)。可惡,怎麼會有這麼麻煩的學姐!學姐不都是可靠、成熟穩重且充滿知識,會照顧人的溫柔大姐姐嗎?有時候我不禁會抱頭這樣懊悔想著,究竟為什麼我會認識她,認識這樣一個麻煩的傢伙,而不是別的更可靠的人。我曾想要仔細地思考,為何事情會演變成這樣,但是每當我想到一半,心裡某個地方就會有股聲音阻饒我繼續思考下去,以至於我的思考變成徒勞無功的悲劇,只得繼續認命地接受無理學姐的壓榨,毫無反抗之力。
 


為什麼事情會變成這樣子呢?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我喃喃自語著,離開了這個曾令她腿軟而拒絕上來的百貨公司頂樓書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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