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妳生氣了嗎？」
「我沒有生氣。」
「但聽起來像在生氣呀。」
「我說過了我沒有生氣！」
「拜託不要生氣嘛，吉莉雅~」
「要講幾次我—等、別擅自纏上來，泥奏開！」
現在回想起來，明明事發過後才不到一個禮拜，怎麼感覺起來已經度過好幾年了？
自從喬瓦尼救起了銀髮少女波拉之後，她就這麼在馬納羅拉村住了下來，並與吉莉雅住在同個屋簷下、同睡一張床。
身為農民的他們並不富裕，全家家當甚至連一台手推車都無法裝滿。因此，他們能夠擁有一間屬於自己的小屋，幾乎算得上上天的恩賜；絕大多數佃農都只能住在地主提供的大房，生活起居全在一起。撇開隱私不談，光想像那麼多人擠在一起居住，就令她不太舒服。
不，這種事情根本無關緊要。吉莉雅心想。畢竟她又不是沒和親朋好友睡過同一張乾草床鋪。
真正令少女大為光火的，是波拉總會因為喝醉(或以酒醉當作藉口？)偷偷跑去喬瓦尼家裡！每一天早上，她都會在自己未婚夫的床上發現兩人躺在一起！
「波拉，為什麼妳總要往喬尼家跑？」吉莉雅質問對方。
「下意識就—」
「究竟哪種下意識會讓身體做出這反應？！」
波拉一臉茫然地搖頭：「總覺得這件事很重要……但又記不起來為什麼很重要……」
「跟我未婚夫同床共眠哪裡重要了？！身為一名貞潔女性，每晚都爬上男人床上睡覺，簡直不、不知羞恥！」
「拜託~我們啥都沒有做好不~」波拉信誓旦旦道：「妳看~我還穿著衣服睡覺喲。這樣足夠證明吧？」
她一邊說還一邊轉圈，翡翠色的裙襬因為離心力的關係，在空中劃出美麗的圓，就像一朵盛開的花。
假如是做在不知羞恥的事情，鐵定得脫光光吧？
至少，這是吉莉雅認知的極限—儘管方才她把波拉從被窩裏拖出來的時候，後者幾乎呈現半裸狀態。
最後，吉莉雅才勉強接受。
「好吧，算我誤會了……大概。」
「道歉~吉莉雅要道歉~」波拉說。
「嗯，確實如此」喬瓦尼也點頭如搗蒜。
「你們囂張個屁啊！」
褐髮少女朝他們倆後腦各打一巴掌下去。
「嗚喵！」
「呃啊！」
兩聲哀鳴同時響起。
「唉，我怎麼覺得一大早就累個半死。」吉莉雅嘆道。
「喝點酒或許能感到好些—」
「禁止提起酒精！」
「唉~」
「再喝下去全村都要被妳喝垮啦—至上的主，拜託快點派人把她給帶走吧！」
「這是拐彎抹角地叫人去死嗎？」
「我才沒這麼壞！我是指妳的家人啦，家人！」
「誰知道呢。」波拉聳肩道：「也許我打從一開始就沒有家人，所以才跳河尋短。」
聽見這番話，吉莉雅頓時語塞。
「……抱歉。」她垂下眼瞼，語氣變得苦澀。
「吉莉雅幹嘛向我道歉？」波拉眨了眨眼，一副無所謂的樣子。
「—呃、唉，我相信妳的家人一定很急著在找妳。放心吧，妳很快就可以回家的！」
「怎樣都好啦……」
這時候，波拉臉上難得露出深思的神情。
「總覺得在這之前，我彷彿身處於黑暗中好長一段時間，漫無目的地尋找某樣事物。可是遇難後反而有一種如釋重負，終於找到它的感覺！」
「妳究竟在尋找什麼，波拉？」吉莉雅臉色凝重地問道。
銀髮少女沉思了一會。
接著，令人心醉的憨笑重回她的面龐。
「當然是找到最好喝的白葡萄酒出產地啦！我乾脆今後一輩子都住在這—痛痛痛痛痛痛不要用拳頭鑽我的腦袋啦嗚耶唉唉唉唉唉唉唉唉唉！！！！！！！」
「快點給我滾回家去啊妳這白吃白喝大小姐！！！！！！」
自始自終，喬瓦尼默默站在一旁觀看，微笑著不發一語。
好久了……他心想著，吉莉亞好久沒有展現出這麼開朗的情緒。
＊＊＊
當初，喬瓦尼和吉莉亞的父母因一場傳染病去世的。
喔不，他們父母的死跟傳說中恐怖的瘟疫無關。後者被通稱為黑死病，而且據說是猶太人造成的。時值今日，黑死病仍在人們心中留下難以抹滅的陰影。
儘管席捲這座村莊的只是一場普通傳染病，依然奪走了許多村人的性命。
那個時候，男女雙方的家人全部一一病逝，就連吉莉亞都一度病危。這名少女能夠活下來，實在是靠著喬瓦尼永不匱乏的支持與愛護。他們相互扶持，共同度過這一段最艱難的歲月；只不過經歷過這場大病之後，她的身子始終無法痊癒。
在那之後，青年與少女之間的情誼超越友誼，並逐漸發展成戀人關係。
最終，當然—兩人訂下了婚約，村民們也向這對男女獻上祝福。儘管至今仍未正式結婚，但他們早已活像一對新婚男女。
「來，這是今天的早餐。」
即使一大早便鬧得不可開交，吉莉雅可沒忘記她身為妻子的責任。一如往常，她替未婚夫送來一塊黑麵包和一小塊起司。這是喬瓦尼一天開始的活力來源。
「謝謝妳，吉莉雅。」喬瓦尼微笑著說。
「不客氣，工作小心點。」
「唉~出門工作前的臨別一吻呢？」
「什—哪時多出這種東西啦？！」
「不是我講的……」
「波拉！！！！！！！！」
「這麼一說，我也滿期待的耶。」
「不要期待！」
「拜託嘛。」
「別、別突然用那種可憐兮兮的語氣央求……」
「拜託~拜託~」
「波拉妳賣鬧！」
吉莉雅察覺到眼前這兩人的雙眸竟閃閃發光。
「快給我去工作，沒採收完葡萄別回來吃飯！！！！！！！！」
「「唉~~~~~~~」」
喬瓦尼與波拉同時大嘆一聲。
目送喬瓦尼離去後，吉莉雅才準備動身去做家事。
但是—
「幹嘛？」
暼過頭，她看見波拉向自己伸出手，並將雙手手掌打開，彷彿在期待些什麼。
「我的早餐呢？」她問。
「沒有。」
瞬間被斷然拒絕了。
「唉~~~~~~~~~~~~~~~~~~~~~~！」
「一大早就吃東西，成何體統？」
「那、那為什麼喬尼—」波拉胡亂比畫著。
「因為喬尼需要額外體力工作，所以才有特別允許吃早餐。」吉莉雅用不可思議的口吻問：「妳……該不會是那種每天吃三餐的人吧？」
「妳那什麼鄙視的眼神？餓了就吃是常識。」
「那叫做暴食(Gluttony)，是七宗罪之一！除了做工的男人或病人之外，本村規定一天只能吃兩餐。」
「嗚啊，聽起來好老氣，妳感覺就像修道院的老頭或我爺爺—雖然我根本記不得我爺爺。」
「繼續耍嘴皮子吧。等到中午的晚餐(Disner) 時間，妳就有得吃了。」
「我猜妳吃太少，才會這麼瘦成皮包骨，連胸部也—」
「妳說啥！」
「呃，人家現在很餓嘛！吉莉雅，分給我一點吃的。」
「不行。」
「嗚……嗚啊啊啊啊啊啊啊，吉莉雅好壞，只因為我每天爬到喬尼床上，就故意報仇餓人家肚子啦嗚啊啊啊啊啊啊啊」
「爬男人床這件事本來就不能做吧？竟然真哭了！小聲點，不然別人會以為我在虐待妳。」
沒想到波拉竟變本加厲，不僅邊哭邊大聲嚷嚷「我要吃早餐！我要吃早餐！」，還在地上打起滾來。
「好啦好啦！我拿幾塊麵包給妳就是了……」
「唉嘿。」
「一秒破涕為笑！」
如此這般，赤裸裸的慾望再度戰勝了假道學般的邪惡。
可喜可賀、可喜可賀~
「妳少亂配旁白！」
＊＊＊
當吉莉雅與波拉來到河邊時，這裡已經擠滿了來自村子的婦女，有些人還得搶占位置。
這群婦女帶著洗衣板、洗衣棒，以及全家人的衣服，蹲坐在河水邊洗衣服，順便跟鄰居們話家常，場面熱鬧非凡。
「哈囉，吉莉雅。」
「阿姨妳好。」
吉莉雅禮貌地向各個長輩打招呼。
「唉呀，這位就是喬尼救上來的女孩子？」
「就素偶溝尼搞~(就是我喲，妳好~)」
吉莉雅當場給波拉後腦一巴掌。
「把食物吞下去再講話。」
「咕嘟—嗚嗚，吉莉雅有暴力傾向。我強烈懷疑這是肉類攝取不足造成的。」波拉一邊摸了摸後腦，嘴裡一邊嘀咕著。
「仔細一看，這孩子長得還真漂亮！」
「是呀，皮膚又白又嫩的。」
「頭髮也柔順得不可思義。」
「天呀，胸前好雄偉呢！」
婆婆媽媽們圍著銀髮少女不停讚嘆，而波拉也只會嘿嘿嘿傻笑著。
「姆……」
吉莉雅本想就這麼丟下波拉不管，但好死不死某個媽媽竟用開玩笑的口吻說：「吉莉雅，妳得要好好看住自己老公，不然他很可能會被人家給拐跑喲。」
「尤其喬尼又救過這女孩一命，難保他們倆不會因此生情呢。」
聽見這番話，吉莉雅氣呼呼地反駁：「喬、喬尼才不會花心，我們早訂婚了—糟糕！」
「那你們什麼時候要結婚啊？」「怎麼不趕快生小孩？」「決定要生幾個嗎？我個人認為—」
彷彿是歹到了機會，比起「關心」更接近「拷問」婆媽問題頓時一擁而上，將吉莉雅給淹沒。
「這些事情怎樣都好啦！喬尼是我的，誰都別想搶走！」
吉莉雅喊出來後，才發現剛才說的話多麼羞恥。
「唉喲~唉喲，這位太太。現在的女孩子好大膽呀~」
更煩的是波拉還一副很愉悅地敲邊鼓。
「少在一旁耍嘴皮子，快過來幫忙洗衣服。妳想在本村白吃白喝是不可能的。」
「嗚唉~~~~~~~~~~~~~」
波拉硬是被吉莉雅拉到河邊，幫忙清洗家中衣物。
然而，這卻是悲劇的開始……
「洗完的衣服記得要掛在竿子上曬好，別隨便擺在石頭上。還有，那個肥皂很珍貴的，妳不要亂搓亂用—糟了，好幾件都被沖下去不是說要抓好嗎？！什麼！！！連肥皂都一起被沖下去啦！！！！！！」
看見衣服和肥皂隨著河水漂向出海口，吉莉雅一邊吶喊一邊狂奔追趕。
沒想到她消瘦的身子也可以跑得這麼快呢~波拉心想。
等到吉莉雅回來時，穿在她身上的衣服全濕透了，也不曉得是河水還是汗水的關係。更令人火大的是，波拉貌似已經融入婆婆媽媽環境裡頭，跟她們聊得不亦樂乎。
「啊，歡迎回來~」波拉說。
「呼……歡迎……個頭啊……呼哈……」吉莉雅狠瞪對方：「妳啥都不要做，專心拿洗衣棍把衣服上的汙垢和灰塵打掉……」
「收到！」
波拉手持木製洗衣棍，使勁朝攤在木板上的衣服捶打。看著她一槌一槌衣物，輕輕鬆鬆得很。眾人也不禁對眼前這幅景象深深感到意外。
「妳……做得還不錯嘛。」吉莉雅不甘願地誇讚她：「我以為有錢人家的大小姐鐵定手無縛雞之力。」
「是呀~我也沒料到自己這麼擅長槌東西。」波拉咯咯笑道：「或許我失去記憶之前，是個超級洗衣女僕，或者超級鐵匠！」
「那啥頭銜啊……」吉莉雅無力地垂下雙肩。
「喔喔~感覺越槌越有心得，彷彿要喚醒記憶一樣~！」
「是不是想起什麼了，波拉？」
「來了~來了~有~有什麼要來了！！！！！」
咕嚕~~~~~~~~~~~~~~~~~~~~~
那是波拉肚子饞蟲的叫聲。
「哎呀，看來是運動過度的關係，肚子又餓了呢—哇啊吉莉雅妳先冷靜一點，別拿洗衣棒狂打我的頭！！！！」
＊＊＊
波拉特別不擅長做某些事物。
種菜、挑水、擔柴、建造房舍、打掃、縫補衣物—在眾多粗活與細活中，這名細皮嫩肉的銀髮少女竟適合做粗活！
而那些需要心細規劃的家事，她的粗神經每每都會將其搞砸。
諸如這種的事情不勝枚舉。
「喂喂喂，我不是叫妳看好火嗎？怎麼我一回頭湯都快乾掉了！」
「我覺得火大小了，氣勢不大夠。所以我多加了好幾塊木材。」
「主菜需要什麼鬼氣勢啊？！快滅掉，蔬菜湯都快焦掉啦！」
「那就加點水吧，滅火的同時還能把湯加滿。我真聰明~」
「等等，別把水直接潑在湯鍋上頭啊！！！！！！！！！！！！唉喲，我又要重做一次了……」
不過，偶爾也會有意外的時刻。
「沒想到切蔬菜卻切得有模有樣的嘛，波拉。」
「身體直覺反應。也許我失憶前是個—」
「超級廚師？」
「吉莉雅怎麼知道我要說什麼？好厲害！」
「其實妳的想法還滿好猜的……」
「這是拐彎抹角罵我笨的意思？」
「……」
「默認了？！」
可是最令吉莉雅受不了的，仍是那波拉過去養成的習慣—假使她真的是個貴族千金小姐的話。
「好窮酸。」
「呃，妳有膽再說一遍。」
「我們的午餐只有這樣？黑麥麵包、豆子、起司、捲心菜與野蘿蔔濃湯……好窮酸的飯菜。」
「有得吃就該感謝天主的恩惠了。」
「但我討厭吃蘿蔔啊，尤其又是紅色的那種！」
「紅色的野蘿蔔非常營養。打成汁或做成湯喝下去，對治療呼吸困難的毛病很有效。」
「沒有肉嗎？」
「……再抱怨我就揍人喔。」
「看吧，正因為吉莉雅肉類攝取不足，才會三不五時想揍人！」
「妳先前已經說過一次，這跟那沒關系。」
「有、絕對有！而且跟胸部—胸襟開闊大小也有關係。」
「妳是在諷刺我對吧？！」
「姆，把剩下的食材給我，小麥粉也是。」
「妳要幹嘛？」
「給我一點點就好了，我不會浪費啦。」
「……」
中午剛過不久，喬瓦尼與其他村人都從葡萄園地歸來。
這時候的他們早已飢腸轆轆，餓得可以吃下一頭牛—當然，那只是一種形容方式。這群農民可沒有富裕到在日常餐飲中吃牛羊肉。
而村裡的婦女們也早就準備好熱騰騰的料理。由於這是農民們一天中最重要的一頓飯，所以必然是最豐盛的，其中包括麵包、各式、濃湯，以及小麥湖粥等等。
至少，這「豐盛」二字是以農民的角度來看的。
「做飯辛苦妳了，吉莉雅。」
喬瓦尼對未婚妻露出微笑，臉上還夾帶著辛勤工作的汗水。
「確實是很辛苦。」吉莉雅一邊擦掉對方掛在額頭上的水珠，一邊苦笑道：「尤其又有個大小姐添亂。」
「說到這，怎麼不見波拉人影？」他環顧四周。
「她兩個小時前說要做些什麼，就興沖沖地跑掉。到現在都還沒回—」
忽然間，輕快的嗓音自他們兩人背後響起。
「你們還想我嗎？」
「並沒有。」
「吉莉雅超過份！」
「波拉，你手上拿的是—」
喬瓦尼轉過頭來，看見對方雙手中捧著一只又寬又淺的木碗，裡頭裝的顯然是食物。
「鏘鏘~」銀髮少女滿臉笑容，說：「波拉特製的千層麵，人家很厲害吧 ~」
呈現在眼前的，是由麵條、蛋與起司融為一體的料理，堆疊起來的樣子看似十足豐厚，宛如一場華麗的盛宴。
「我的天，這鐵定花了妳不少心思吧？」喬瓦尼讚嘆道。
「完全靠著直覺喲。我覺得料裡除了全丟入鍋裡燉煮成濃湯外，應該還有更好的方法。所以我藉著用模糊的記憶做出來的。」
「我可以嚐嚐嗎？」
「喬尼好笨吶，食物做出來就是給人吃的。來吧~來吧~」
喬瓦尼用小刀切下一小塊放入嘴裡，香噴和美味頓時釋放出來，感受到每層材料的美味在舌頭上融化。他從沒想過，農村材料也能夠做出如此美味的料理，簡直就像貴族的精緻食品一樣！
「超好吃的！波拉，妳一定可以成為個好太太。」
「嘿嘿，你這樣誇我也沒好處喲，噗噗噗~」波拉笑道：「我或許對農村食物不熟，但這東西可比大雜燴的蔬菜濃湯還要可口喲~」
「吉莉雅，妳也來吃一口，品質絕對保證！」
「啊？喔……」
在未婚夫的叫喚下，吉莉雅也跟著吃了一小塊。
「怎麼樣~怎麼樣~」波拉詢問感想。
「很好吃。」吉莉雅用騙不了人的口吻說：「真的……很好吃。」
「太好啦！終於打敗吉莉雅了~」
波拉的語氣中透露出孩子般的直爽，但聽在吉莉雅的耳裡卻格外刺耳。
她望著津津有味吃著千層麵的喬瓦尼，又看了看桌上完全沒動的自己煮的料理—頓時間，村人們先前的玩笑話，竟逐漸轉為莫名的恐懼，包圍住她蒼白纖瘦的身軀。
她曾和喬瓦尼兩人曾攜手度過難關，但吉莉雅卻無法不去思考某一種可能性，一種她絕對不樂見的可能性。
如果波拉當真在這住下—
如果波拉當真對喬尼產生情愫—
如果喬瓦尼當真喜歡上個性呆呆、身材好、氣質好、皮膚好，又會帶來新鮮感的波拉—
「我……」
吉莉雅轉過身子，不讓旁人看出自己的表情—垂下的目光中，閃現出難以察覺的陰霾。她雙拳緊握，神情中則有著忌妒與不甘。
「……我……怎麼可能……贏得了她……」
To be continue......
謎團謎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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