凶宅刑案搜查
Case2：一百二十三公斤的正義(四)
曾經有人這麼說過：「到新中市不要隨便亂按喇叭，不然就等著吃慶記。」
即便新中市在建設物聯網成為智慧城市後，在地理位置、資源分配與政治利益等因素下，新中市的治安問題仍沒有因科技進步而獲得改善，夜晚傳出槍響、路上看到有人被綁走都是家常便飯，不良少年吸毒鬥毆、飆車砸店更是有越來越多的趨勢。慶記之都、罪惡城市、台灣高譚市……這就是新中市的真實面貌。
然而，不知是否為凶俠事件的影響，本來還發達活躍的黑勢力突然都銷聲匿跡了。
在慶川麵店凶殺案發生後，海薇與警方協調合作，在毒品交易現場進行埋伏，但這些幫派成員卻沒有按線民提供的時間點出現，後來就連線民都不見了，一追查才知道原來早從半年前開始，凶俠就已經在肅清犯罪集團。
中湖幫、十四堂、南山會等大型幫派均傳出有成員遭到殘殺，起初大家都以為是有人破壞規矩，井水犯河水肆意妄為，每個組織都氣急敗壞找仇家尋仇，但很快就發現仇家也是相同狀況，接著他們將矛頭轉向近年來在市內擴張的新興勢力，卻發現對方仍是一樣的情形。
將情報整理後，他們得知有個不屬於黑幫與警方的人正在追殺他們，無論是暴力討債、毒品、賭博、未成年性交易等相關人員均會成為狩獵目標。被突襲過的交易現場或幫會據點的屍體幾乎都爛得不成人形，像是被好幾噸的卡車輾過，不是內臟外露就是全身粉碎。漸漸的，無法言喻的恐懼開始在地下蔓延，很多人被迫按兵不動，有的甚至遭強制解散，因為全都死光了。
因此兩個禮拜後，也就是現在，凶俠的調查進度便處於停滯狀態。
「太奇怪了。」海薇兩隻腳放在辦公桌上，躺在椅子上看著文件說：「一個人就讓整個都市的犯罪網路停止運轉，這實在有點離譜。」
「但事實就是這樣啊。」隔壁桌的政昂一樣躺在辦公椅上說：「凶宅犯罪本來就超乎常理，在新中影城隨機殺人事件前，根本就沒人想到看個電影居然也會被砍，今年除夕發生的滅門弒親案也一樣，凶宅還是從矯治所逃出去的，在這之前完全沒人想到會發生這種事。」
「是這樣沒錯，不過這個叫凶俠的渾蛋總讓我覺得不太對勁，慶川麵店第三名被害者的屍體被壓成一團肉醬，還得用容器裝才能帶回鑑識中心，這代表他死亡時承受的重量根本不止一百二十三公斤。」
「應該是用了甚麼武器或機關吧？那整間店不是也都被震得亂七八糟？」
「就是這點很可疑，擁有這樣的武力，行蹤卻神秘低調，又只挑不法組織下手……」
海薇將腳縮回辦公桌下，將身子靠向桌前。
「有意思，以往搞得那麼大的凶案，其目的都是想在歷史上成名，但凶俠似乎不是為了這樣呢。欣玥，妳認為呢？」
聽到斜對面的海薇喚了自己的名字，欣玥趕緊抬起頭說：「這個……他應該只是是想伸張正義吧。」
「伸張正義嗎？我倒還是認為他只是個將仇恨發洩在不法分子身上的偽英雄罷了。」
「嗯嗯。」
欣玥倒是認為無論目的為何，只要有幫助到民眾就稱得上是正義，況且海薇那偽英雄的說法套在忠倫身上一樣也適用吧？當然欣玥不敢當面跟海薇反駁。
「還有妳有想過嗎？要是真有一天這些黑幫都消失了，搞不好他會把其他市民當成是反派，然後繼續演他的英雄電影開始殺害無辜也說不定。」
「也是，這樣到時候就慘了呢。」
欣玥微笑回覆，音調沒甚麼起伏。
雖然沒甚麼根據，不過欣玥不認為凶俠會傷害無辜。根據她在學院學到的知識，一般凶宅都是些沒耐心、易怒又急於想展現自己的人，要是擁有那麼強大的力量或武藝，早就出來殺人放火了，根本不會隱密行動那麼久，但凶俠卻有些不太一樣。
當時凶俠在慶川麵店的行為還一度引起網路上不小騷動，甚至引發網友激烈論戰，大家一樣是在爭論他到底是否為真正的正義，就連粉絲團都有了，但不到八小時內便被凶宅調查局全面封鎖，就連媒體也不得報導，就是怕引起其他凶宅爭相模仿。
凶俠是不同的。
欣玥直覺這麼強烈告訴她，不過她同時也感到有點不安，處於如此險惡的世界，真相也不無可能如海薇所說的一樣，若到時真的是這樣，欣玥不曉得自己的心還能不能承受得住。
只能祈禱凶俠是真的在貫徹正義就好……不，就算是把仇恨宣洩在不法分子身上也一樣，至少他有幫助到無辜的人，或許他這樣的做法還能改變大眾對凶宅的看法也說不定。
「不得了了。」穿白襯衫的技術員跑過來說：「就在剛剛，凶宅犯罪預測系統偵測到，新中大學在十五分鐘後會發生重大凶案。」
所謂凶宅犯罪預測系統，就是藉由大數據與雲端運算來進行犯罪預測分析的系統，雖然在先前絞殺魔一案曾因不明原因出現嚴重紕漏，沒跳出預測警告，但平時預測準確率還是高達八成，實際上在這套系統啟用後，凶案發生率已經大幅下降許多，除了少數詭計多端、窮凶極惡的凶宅仍需以傳統手法進行調查外，其他凶案調查員幾乎都能在發生傷亡前阻止。
「欣玥，我們走。」
海薇從椅子上跳起，欣玥趕緊跟上。
今天是周六，海薇駛著白色豐田駛過新中大學的側門，發現裡頭的運動館大門掛著同人展的布條以及大型動漫海報，喊聲「就是這裡了」，隨即急轉方向盤，高速衝入其中。
「長官，危險！」
欣玥指著一群從體育館大門跑出來的遊客。
「別擔心。」
海薇拉起手剎車，打開車門，結果不小心將一名穿女僕裝的少女給撞倒。
「妳沒事吧？」
海薇拉起少女的手，卻被她甩開。
少女慌張地朝側門口逃去。不只她，其他遊客也都跟著朝學校側門逃竄，驚叫聲與雜亂的腳步聲接連響徹，每個人的表情盡是惶恐，有的身上還沾染血跡。
「難不成凶案已經發生了？」
欣玥擔憂地問。
海薇隨手攔截一位從體育館逃出來的男子。
「怎麼回事？你們為甚麼要逃？」
「有一群不良少年在裡面亂打人啦，連警衛都被打傷了，他們還說叫警察來也沒用，妳們也快逃吧。」
男子說完，甩開海薇的手逃走了。
「不良少年？不是凶宅嗎？」
欣玥疑惑。
「進去看就知道了，帶上槍。」
海薇從側腰抽出手槍。
避開逃出的民眾進入體育館，馬上就看見四處都是翻倒的長桌、零散的畫冊書籍與碎裂的人形立牌。
欣玥心跳加速著。到處都是人群的尖叫聲，逃竄的遊客如洪流般不斷朝她們奔來，讓她有股巨大的壓力。
在小心避開這些遊客後，總算是看到剛剛那男子所說的不良少年。
總共有十四位，各個奇裝異服，面貌猙獰，手持鋁棒、開山刀、鐵棍、榔頭、板手等。每個人都在破壞場內攤位，他們用腳踢翻長桌，用鋁棒將動漫立牌敲爛，還有人還拿大聲公對逃竄的遊客咆哮三字經。
「喂！你們全都給我住手！」
海薇舉起槍朝他們大吼。
拿著大聲公的少年將擴音孔轉向她說：「唉呦！有槍耶，我好怕喔，嗯？妳是警察嗎？感覺好像不是。」
「我是凶宅調查局的調查員，你們沒事來砸攤幹嘛？」
「原來是凶宅調查局的人。」少年放下大聲公靠近海薇說：「我們有事要找凶俠，你們不要攪局。」
「找凶俠？這是甚麼意思？」
少年冷笑一聲，隨即舉起大聲公對空咆哮：「凶俠你這垃圾快給我出來，你再不出來，我們就要去砸下一個會場瞜～～」
「你們……原來是這樣。」海薇緊抓起少年的衣領說：「你們想藉由破壞宅男最喜歡的同人展或動漫展來引誘他出現，你們這些人跟慶川麵店凶殺案的被害者都是同個堂口對吧？」
「妳挺聰明的嘛，沒錯，就是這樣。」少年拿出手機說：「順便說一下，我們同時也有在網路上直播，妳看。」
海薇看向手機頁面，裡頭確實是體育館內混亂的景象，旁邊還有許多留言，如下：「快打爆這些噁心的宅男」、「二次元禁令沒禁止到的東西就交給你們了」、「看到宅物被砸毀就是爽」、「都幾歲了還在那邊扮卡通人物，瞎爆了」、「凶俠不知道會不會現身，好期待喔」，海薇察看的同時，留言仍持續刷新。
「哼，敢惹我們強龍堂，就等著進太平間吧。」
「白癡，會進太平間的可是你們。」
「妳說甚麼？」少年將臉貼近海薇說：「小姐，妳雖然是調查局的人，但是如果讓我不爽，我還是會讓妳吃不完兜著走，好心告知妳一下，我叔叔跟前任市長是好朋友呢。」
海薇沉默一會，才發出一聲冷笑。
「好吧，你們盡量砸沒關係，反正我也不喜歡這種跟動漫有關的活動。」
「這樣就對啦，別管閒事，快滾吧。」
海薇走回到欣玥身旁，欣玥露出擔憂的神情說：「這樣好嗎？讓他們繼續在這裡……」
「沒差，依照犯罪系統預測的結果，凶俠是來定了，我們就在這邊等，順便看他們砸攤抒發一下情緒，因為宅權團體的介入，我們調查員根本就沒辦法像他們這樣胡鬧。」
「哈哈……」
甚麼胡鬧？調查員本來就不能亂來吧？欣玥如此在內心暗罵。
就在這時，體育館猶如地牛翻身般震了一下。
這一震非常不尋常，逃竄的遊客幾乎都被震倒，不良少年跟海薇他們也都踉踉蹌蹌。
「剛剛那是地震？」
「好像耶，可是怎麼只有震一下。」
不良少年才跟說完，體育館又是一震。
所有人都安靜了，氣氛肅然凝重，恐懼不安籠罩，「咚、咚、咚……」低沉的悶響伴隨劇震響徹在體育館內，長桌劇晃，飲料杯的奶茶不停被震出波紋。
彷彿有甚麼龐然大物要過來了。
「哇啊啊啊啊啊！這是甚麼鬼啦？」
少年發出慘叫。
披著深色披風，身著灰色緊身衣的肥胖男子就在他的身後。
────是凶俠！
「奇怪？他是哪時候進來的？」
欣玥疑惑。
「不管了，現在準備將他逮捕。」
海薇將槍對準凶俠。
「凶俠你聽著，我是凶宅調查局的調查員，你最好別給我亂來，乖乖跟我回調查局。」
拿大聲公的少年聽聞，轉頭對海薇怒吼：「靠！我不是要妳不要多管閒事嗎？」
「真受不了你這屁孩，我這是在保護你們。」
「屁孩……竟然說我是屁孩！」少年將大聲公重摔在地，從腰後抽出一把左輪手槍，「幹妳這熊貓眼是在嗆三小？」
「大哥別衝動！」、「別開槍啊大哥！」
其他少年紛紛上前制止。
「別管我，快去砍那個凶俠啊，還在這幹嘛？」
少年大吼。
「你們最好別這麼做，你們是不知道他之前幹了多誇張的事嗎？」
「管他去死！他殺了我表弟，我要他血債血償！」
眼見其他少年緊握手中的刀器棍棒朝凶俠走去，海薇對欣玥說：「妳快去制止他們。」
「好的。」
欣玥點頭，向前踏步。
「妳別動！」
少年將槍口指向欣玥。
「那就換我動吧。」
海薇一個踏步，瞬間衝至少年面前，拳頭如刺槍般灌入他的腹部，少年呻吟一聲，抱腹跪地。
海薇撿起掉落在地的左輪說：「這危險的東西我就沒收了。」
「可惡，妳這王八蛋……」
「我是在保護你，別再罵了。」
海薇語畢，一腳踹向少年的鼻頭，少年就昏了過去。
「長官，不好了。」欣玥指著前方說：「他們打成一團，根本沒辦法介入。」
「冷靜點，這時對空鳴槍就好……不對，欣玥，現在立刻擊斃凶俠！」
「咦？但是他正被那群少年圍毆耶。」
「妳眼睛是甚麼做的啊？那不是圍毆，那是單方面屠殺！」
欣玥仔細瞧著前方的混戰，鮮紅的血液與白森森的牙齒不斷從中噴濺出來。一名少年將鋁棒砸在凶俠頭上，凶俠就把鋁棒插到他嘴巴讓他下顎大幅撕裂；一名少年將開山刀砍在凶俠背上，凶俠就用開山刀砍斷少年四肢讓他在地上像蟲一樣蠕動哀號。
「該死！」
海薇咬牙，扣下板機，凶俠卻像是預先知道般提早拉起披風，微小的火花在披風上綻放。
「甚麼？防彈的？」
此時，大地突然震了一下，隨即凶俠猶如被彈簧彈起般跳至高空，再來就是化為一道殘影朝海薇這邊高速落下。
「糟了。」
海薇立刻抱起頭來，緊接著一聲驚天巨響，比瓦斯氣爆還強大的爆炸震浪從她背後爆發，將她整個人吹飛出去，欣玥也被這一道震波給轟飛，在地上連續滾了幾圈。
當她連忙撐起身子後，只見現場沙塵瀰漫，耳邊都是「嗡──」的耳鳴聲，宛如置身恐攻現場。
雖然早知道凶俠犯案手段極度凶殘，但在現場親眼目睹仍舊震撼無比。
欣玥的雙手顫抖劇烈。
────他果然是正義之士！
沒錯，都握有這樣的力量卻沒有胡亂殺害無辜，這不就是最好的證明嗎？
沙塵漸漸散去，龜裂嚴重的地面顯現而出。
欣玥迅速掃視會場，四處都是逃竄的遊客，就是沒看到凶俠。
已經逃走了嗎？
海薇走了過來，望著地上那如被火箭砲轟炸過的大坑，以及中央處那團殷紅色的爛肉，那團爛肉原本是強龍堂老大、也就是被海薇踹昏的少年。
海薇再看向剛剛少年與凶俠打鬥的地方，現在那處除了慘不忍睹的屍體外，就剩下斷了四肢的少年躺在血泊中扭動哭嚎。
「長官，現在呢？」
欣玥問。
海薇嘖了嘖嘴，不甘心地說：「先回調查局吧，這已經不是我們能處理的等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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