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我能夠思考時，想知道自己是什麼東西，但是當我隨著人類死去，第一次到達這地方後，才明白那不是我最想知道的問題。
除了人類外，伴隨著其他種族生存、死亡時，我從未有機會能夠到達這地方，而我和祂正面對面地觀察著彼此。
「生物究竟是怎麼進化的？是靠祢的雙手嗎？神。」
望著那坐在鑲金寶座上的小女孩，祂笑咪咪地把玩藍水晶球，而一片潔白無暇的空間以她為中心，延伸到了視線盡頭，將我們包覆其中。
彷彿是白紙上有兩個很小很小的點，卻只有我這個點在紙上顯得突兀。
「是啊！你是什麼！人家不記得有創造過你啊~」祂僅裹著黑色薄紗，緩緩地從寶座下來，明明是人類小女孩的模樣，可每一步落下，便逐漸使我感到這空間正在將我擠壓、扭碎。
不過......這壓迫感遠比不上險惡環境中一次次的死亡、重生，我打著哈欠瞄了祂一眼。
「好嘛好嘛，別那麼兇，人家會怕......」
祂緊緊抱著那顆水晶球，倒退幾步後，拿著水晶球擋在眼前，探頭探腦地打量我，可絲毫沒和我對上任何一眼。
「你想要什麼？人家都能給你！人類歷史上，有耶穌、諾亞、聖保羅，還有其他人們也都到過這來。他們有的人渴望真理，有的人渴望和平......」
我聳了聳肩，只是就地而坐，「先說說，祢創造過什麼東西吧？」
「人類，那是最喜歡的創造物之一，還有一些百珍奇獸，甚至恐龍也都是人家創造的喔~只是......」祂搔了搔臉頰後，表情困惑地嘆氣著。
「不知道為什麼人類就只喜歡把自己寫進故事中，明明就有交代其他人，一定要完整寫下整個地球的說......」
潔白地面上，開始浮現出許多生物，牠們環繞著祂的同時，也一邊看向我，從鳥兒、獅子、鱷魚，一直到某個相當巨大，溼黏頭顱上滿是觸手，看不見雙眼的生物都有。
那些生物也不敢靠近我半步，牠們走向祂身後躲了起來。
「吶！」我指著那個巨大生物後，笑了起來，「我可曾經是你這物種，我知道你們有多少殘暴的天性，怎麼跑去躲起來了？你以為你很小隻喔？」
它再度退後幾步，而小女孩的祂往前走了一步，「這裡是我的地方！」
「我現在沒和祢說話，閉嘴。」
一隻獅子瞬間跳出來，像是要保護祂一樣，往這大聲咆哮、嘶吼，便立刻撲了過來，當牠快咬到我時，我將手伸了出去，牠彷彿結凍般定在手心前一動也不動，渾身劇烈顫抖起來，我輕輕撫著牠那滿是膨鬆毛髮的腦袋......
和牠逐漸融為一體。
「嗯，好久沒習慣用四肢爬行了。」我眼前的一切變得更加清晰，聞得到祂和那些生物們身上的味道，祂的味道是一種奇異玫瑰香，其他生物則是刺鼻的荷爾蒙味道。
我望回剛剛使用的身軀，曾名為「人類」的殘骸，那感覺挺不可思議的，人類明明是很弱小的種族，和其他生物相比，肌肉構造，感知系統全部低下......
可當我和他們融為一體時，卻能到達這個地方，甚至看到眼前的祂。
彷彿人類的身軀是一把鑰匙，能通往造物者的所在之地。
我走回原先的身軀後，再度變回人類這個種族，「神，祢還沒回答我一開始的問題呢！」
「你的願望是知道這件事嗎？」祂坐回到自己的寶座，臉撐在蜷縮的膝蓋上，再度觀察我，那雙大眼睛閃爍一絲絲困惑。
我站起來身來，緩緩地走向祂，每一步我都將自己融入在這個空間中，原本潔白、一望無際的空間，逐漸渲染成黑色，「讓我替祢回答吧？」
祂眨著驚恐的眼睛，不可置信地看著染黑的四周，寶座下彷彿藤蔓攀爬的黑色液體，也一同讓那王座變得黯淡。
「你是什麼東西？」
化為空間的我，同時望著人類的我，以及寶座上驚呼的祂，這次換我將祂緊緊地包覆著，而人類的我也盯著，不知所措的「神」。
祂慌忙地揮手，在空間的我身上開一個大洞，內部不時炸出熾熱的火焰，以及無數人類的哀嚎聲，那個洞使原先的人類身軀，瞬間墜入滿是火海的深淵。
我同時看見兩個景象，一個是有祂的地方，一個是無數燒焦、著火的人類，正四處逃竄的地方。
望著血紅的天空，無數失去肌肉和皮膚的人類，帶著飢餓的眼神圍到人類的我身旁，還有許多有破爛羽翼的東西，也一同襲向我。
但腥臭、腐朽的味道卻更讓我感到噁心，我摸著滾燙的地面後，再度融入了這個深淵，裡面所有的事物化成寬廣、黑色液體構成的大浪。
上頭飄浮著許多細小、不斷蠕動的物體，有的是螺旋狀；有的是無數方形排列的形狀；有的是包覆在一層薄膜之中，還有一種，無數觸鬚竄出表面的圓形體，那些觸鬚碰到其它東西後，便立刻鑽入、交纏在一起。
它們，都是一部分的「我」。
隨後黑色的大浪高漲，淹沒了血紅的天空，讓人類的我再度回到祂眼前，寶座前的祂，緊緊抱著藍水晶球，眼神憤怒地瞪向我。
從和人類這種族融為一體，直到與祂對話，我真正好奇的只有一件事情。
望著眼前，已變得虛弱無力的祂，我冷笑地再度靠近，「對了，稍早前祢說過很多人也看過祢，對吧？現在想想，原來那時我早就已經到過這了呢！別忘了，他們可是被我進化後的產物。」
「你......怎麼可能？我知道你是什麼了......可你只是人家一開始用來，創造各種生物的工具而已，你不該有意識的......你不是生命才對......」
「祢利用了我進化了第一個人類，希望這物種從此順從、查覺到祢，所以使他們能思考，但卻讓我也進化了，甚至能察覺到自己的存在，」
我貼近著祂的臉龐，端詳那人類女孩的臉龐，雖然我還是搞不懂，祂明明也能夠化成各種生物，為什麼卻選擇了人類。
「我，才是祢第一個創造的東西，是祢散播了我。長久的歲月中，祢一直利用我產生突變，創造想要的生物，從最微小的細胞，一直到現在，可卻只有人類死亡後，還能保有自我意識到達這地方。」
祂的臉龐，和緊緊擁抱的藍水晶球，終於也被渲染上黑色液體，被渲染著「我」。
「所以我重新和人類融為一體後，殺了自己和他們，來到祢面前。」
把祂懷中的水晶球拿走後，我盯著核心那顆旋轉的藍色球體，「如果和他們融為一體，能夠看到祢，那麼我想知道一件事情。」
我撫摸祂的臉龐後，朝那嘴唇吻了上去，
「我想知道，當我和祢融為一體時，又能到達什麼地方，看見什麼東西？」
至於我是什麼？不知道......
但人類發現我時，給了這個名字─
病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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