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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2017-02-06 23:07

[達人專欄] Forget Me Not。勿忘草上的紙鶴(5)

作者:宅氣★凌人

 
 
  自從上次我初次跟鬼魂的千草「正式」接觸過後,已經有好幾天她都沒有出現了。
 
  連續出現兩天之後,本來還以為她肯定會每天都出現,對著我嘲弄一番,可是卻沒有發生這樣的情況。
 
  如果真的是天天都出現的話,每次她出現前都要歷經那異樣的感受,我可真是沒辦法承受。
 
  那天晚上和千草結束談話之後,我的心情始終沉浸在一股鬱悶,原因是我又再一次的被宣布死刑。
 
  沒錯,我的生命就只剩下一個月,一個月之後我就會死去。
 
  嚴格來說,是明為「越島大輔」的這個靈魂,在一個月之後會被完全抹滅掉。
 
  取而代之的將會是「緣川奏」這個本該已死去的人佔據我的身軀。
 
  她使用了某種奇異的巫毒、犧牲了自己的生命,才能做到這樣。
 
  如此大費周章,一切都是為了「復仇」。
 
  千草所說過的話,一切都還記得相當清楚,並不像先前一樣產生「斷片」的現象。
 
  可能是因為那鮮明的反差、毒辣的話語,已經深深的烙印在我的腦海裡揮之不去,想忘也忘不掉。
 
  可是對身為一個原本就站在垂死邊緣掙扎的傢伙而言,比起壽命剩下30天,倒不如說千草個性的前後不一更讓我感到難過。
 
  根據千草的說法,她之所以先前會每天來找我探病,是因為想要接近我的關係,跟我說過的所有話、在我面前展現出來的笑容,都是經過設計的詐欺。
 
  『但是,真的是這樣子嗎?』我不禁心想
 
  昨天是因為一時之間太過於震撼,腦袋一時接收到太多東西來不及處理,自然而然的就被她牽著鼻子走。
 
  『沒有人會為了一個苟延殘喘的人花上這麼多的時間。』她對我這麼說了,而她的接近只是為了取得我的信賴。
 
  她雖然是有目的性的,但是就在我看來,她的目的是得到我身體的掌控的話,那就更不需要花時間來陪伴我以便取得我的信任,不是嗎?
 
  她之所以知道我是白血病的患者應該是從別種途徑得知,而且我住院的時候基本上已經中後期了,既然如此,她大可直接自殺,然後將骨隨捐贈給我,也用不著日覆一日地來醫院。
 
  更何況,千草為了我還甚至準備生日會,既然我是一個不重要的存在,根本沒必要對我花費心思吧。
 
  總覺得越往前進探究,疑點只會越來越多,圍繞在我周遭的全是難以撥開的迷霧。
 
  不管是「鬼魂」的千草,還是那位我所知道的千草,兩位的話中各自有多少的真實性?到底誰欺騙了我,又或者兩者皆是?
 
  這些問題我想暫時沒有答案。因為同樣地,我對她們一樣的無知。
 
  在我生日當天肯定發生了什麼重要的事情,而我的禮物以及勿忘草所代表的涵義、避孕藥的用途、千草父親的異常反應…….。
 
  一切有如蜘蛛絲一般,將真相團團纏住。
 
  若想要查明真相唯一的辦法不是從「鬼魂」千草套出真話,不然就是依靠日記本。
 
  很不碰巧地,前者我沒辦法控制她的出現,而她也已經兩天沒有現身了,雖然不知道出現的條件是什麼,不過光是要從她口中套出真心話,我壓根就覺得十分困難。
 
  再者,日記本的去向,已經被刑警先生收走了,目前還沒到我手中,這大概是所有可能性之中,最有機會的選項。
 
  但是如果日記本沒有早點到我手中,期限的日期一到,我老早就已經駕鶴西歸去了。
 
  所幸,事情進行的十分順利,沒有像我設想的那麼悲觀。
 
  那本重要日記本大概在當天中午的時候,就經由另一位刑警特地送了過來。
 
  日記本意外的迅速送達,這讓我又驚又喜,同時也感到──害怕。
 
  本子裡頭全是千草一筆、一筆所描寫下的內心世界,倘諾它所帶來將會是黑暗的真相,那麼我究竟可以忍住最後的理智,保持我對千草原本的看法嗎?
 
  坦白說,「鬼魂」千草所說的一字一句,我並非全都不信,而千草在我心中的形象確實已經有點改變了。
 
  人的內心是相當容易受到影響的,人與人之間的相處,多的是因為無心的三言兩語,最終導致不歡而散的下場。
 
  當然,一位17歲的少年亦是如此。
 
  日記本的扉頁一但翻開,恐怕就再也無法回頭了。
 
  如果就這樣無知地、默默地等到生命抵達終點,讓千草掌控自己身體執行她夢寐以求的報復計畫,也是一個值得考慮的選項。
 
  『但是這樣真的好嗎?』
 
  一位女孩子遭受到重大變故導致自殺,而我就不聞不問地將這一切視若無睹,這樣真的好嗎?
 
  『不、這一點也不好』
 
  這答案在我心中,即使不用特地說出來,也相當明顯了。
 
  就算千草生前對我所做的一切都是謊言編織出來的好了,我也想要對她報答這份恩情,這份對我的「溫柔」。
 
  是不是虛假的不重要,重點在於千草願意對我這麼做、願意花時間在我身上,這樣理由就足夠充分了。
 
  於是,我憑藉著這股氣勢,將日記本的封面給翻開。
 
  封面裡頭貼著一張黃色的便條紙,上頭用藍色原子筆寫著工整、端莊的字體,看起來是刑警先生要留給我的訊息,裡頭只寫了一行字。
 
「請你做好心理準備再往下看」
 
  一句話就瞬間讓我剛剛的氣勢削弱了不少,內心的恐懼感又更進一步地增加了。
 
  我的手指在猶豫了半晌後,小心翼翼地翻開了下一頁。
 
 
 
 
  2/16
  今天在醫院外頭碰巧遇見了一個怪人,他是一位男孩子而且外表的年齡看起來跟我差不多,因為他穿著醫院的衣服,而且一臉快哭出來的樣子,於是我上去和他攀談。結果他像是打開開關一樣,跟我抱怨著他所發生的種種一切,原來他得到了癌症。
  聽著聽著,雖然幫不上他什麼忙,但不知道為什麼對他負面的情緒產生了共鳴,結果我也跟他說了我有著相近的心情,他建議我可以將心中的感想一一寫下,不僅可以記錄下來,還可以抒發。
  於是我就跟著照做,找到了一本舊筆記簿,打算從今天開始記錄我的生活。
  2/18
  真的是太過分了!母親又趁我在學校的時候,偷跑回來拿走我放在抽屜的錢了,明明這個月已經給過她了!8000塊的生活費全都沒了,要我怎麼好意思再開口跟小蕙借錢......。
  2/19
  今天向學校請了假,找了能馬上得到現金的兼差,以應付這幾天的生活所需,不然連日常生活都會有困難。我也打了好幾通的電話給母親,她的手機似似乎被停話了,真不懂她到底在想些什麼……。我到底還要過上這種日子多久呢?
  2/23
  在走廊上的時候又不小心被那一群人渣堵上,他們又再一次的揚言恐嚇我,如果我不聽從他們的話,就要將我非法在聲色場所工作的事情全都拱出來,似乎就連母親吸毒的事情他們都知道,真的是倒楣到讓我覺得自己是不是遭了什麼天譴之類的。
  不過當時由於我實在是太過害怕了,於是迅速的逃跑了,但他們好像相當生氣。我該怎麼辦才好……。為什麼偏偏找上我啊!到底誰能夠救救我,我好害怕……。
  2/24
  好臭……。好噁心……。為什麼那腥味驅之不散,明明就已經洗過好幾次澡了,可是為什麼…。好臭、好噁心,好想死……。
  眼睜睜的看著讓他們糟蹋我的身體、奪走了我的第一次,還對我拍了照片威脅,可是為什麼沒人對我伸出援手!!!為什麼就沒人願意聽我說話!!!我到底能跟誰求救。
  果然,我就像他們口中所說的,是個跟我母親一樣下賤的女人吧,被人上了還用了他們給我的錢買了事後避孕藥。
  我好想死阿……。拜託殺了我好嗎!!!  (日記本該處有大面積亂畫的痕跡)
  3/4
  不知道是不是謠言傳出來的關係,還是因為被看見我和那般人走一起,導致身邊的人漸漸疏離我了,他們用異樣的眼神注視著我,就連我去跟小蕙搭話的時候,她都顯有些距離感,我想就連在這個班級也沒有容身之處了吧。
  不過不幸中的大幸是,他們自從那次之後就沒有來找我了,但我每天仍都活在有可能懷孕的恐懼之中。他們握有我的照片作為威脅,這種事情我到底能跟誰救助才好。
  還有一件值得高興的事情,就是我意外得知那天在醫院外頭遇到的男生,居然是跟我同一學校,還是同一年級的學生,目前因為休養而休學中。
  不知道為甚麼,在那次談話之後,我覺得我們是很相近的人,或許是因為我們都生活在痛苦之中。
  總覺得可以跟他說說我的想法,作為抒發的對象,如果是他的話肯定會願意聽我說話吧。
  3/5
  知道了他的名子之後,我放學立刻去了同樣的醫院找他。不過他見到我似乎已經忘了我是誰了,這讓我有點難過,但這也不怪他,畢竟我們只不過偶然見一次面,相處的時間也不長。
  而且他的臉在短短一個月之內又變的更憔悴,個性也更冷漠了,想必他的病情正劇烈的惡化。
  在這樣的他面前,我反而沒辦法自然的說出我原本想說的話了。最後,我只好欺騙了他,聲稱自己是他的班級的班長,裝作一副相當開朗的樣子探病。
  3/16
  昨天半夜,接到警察打來的電話,差點把我嚇死。警察打來的用意是通知我,母親在外頭吸毒被逮捕了,即將要羈押到看守所,而我聽完只是隨意應付,就默默的掛斷電話了。老實說,心裡反倒有股鬆了口氣的感覺,我並不恨她。但至少我現在不用為了錢煩惱;不用為了錢會被偷走而煩惱。
  還有,去醫院找他儼然已經成為了我每天的習慣,雖然已經沒有了探望的理由與必要性,但放學的時候,雙腳卻不自主地走到了醫院,然後在他面前依舊說著虛假的故事。他雖然表現出很不耐煩的樣子,也沒有認真在聽我說話,但是只要像這樣說著話,我就感到相當自在,或許是因為比起待在班級承受的無形壓力,醫院裡頭的消毒水、藥品的味道,反而還更好一些。
  3/17
  今天終於受到了社工上門關注,因為母親很快就會被判刑入獄,而未成年的我需要做安置,他們是要將送我到寄養家庭,而且已經有家庭準備接待我了。社工要求我先做好準備,明天一大早就會帶我到寄養家庭去了。
  4/2
  待在寄養家庭已經快超過兩週了,而我寫日記的習慣並沒有因此而中斷。
收養我的是一位獨居的中年男人,據說他以前也擁有過甜蜜的家庭,不過女兒和老婆在一場車禍之中身亡,只有他存活了下來。他一直認為這是屬於他的罪過,於是開始投身於公益事業作為贖罪。當初他一聽到我的情況,立馬二話不說的找上了社工,願意協助安置我。
  老實說,他真的對我很好,為我準備了一個很大的房間,有著舒服的床、讓我讀書的書桌、甚至買了筆電供我使用,他平常雖然是個忙碌的工人,但只要他一有空就會用心煮晚餐給我吃,從出生以來還是第一次對我那麼好,不過對於這一份溫柔,我卻直覺性的感到害怕與畏懼。
  由於社工並不知道我被強暴過,如果知道肯定不會做出這樣的安排,讓我和男人獨居。自從被強暴過,我開始對男人會有緊張感和些微的恐懼。尤其是長期住在同一個屋簷下,導致我根本無法好好和「他」構通,我們沒辦法做上簡單的交流,就連道謝我都沒辦法好好說出口,總是警戒著他。雖然腦袋告訴我,這個男人並不是壞人,但我還是沒辦法控制。
  他總是笑著說:沒關係啦,妳應該只是不習慣吧!但從他的眼神中還是可以知道有幾絲的失望……。
  4/20
  現在每天例行公事就是去醫院找他,我開始帶花、課本去給他讀,裝出來的開朗也漸漸習慣了,而他也是逐漸對開展開心扉,這真的很令人高興,不過他的病情還是持續惡化之中,據說是找不到適合的捐贈者,看著他對人生放棄希望,心中感到一股焦慮,就好比照到鏡子一般。
  今天「父親」跟我提起收養的事情。因為母親好像被判了重刑,所以他好像希望我能斷絕原本的親子關係,讓他收養變成他的女兒。我沒有什麼能夠報答他恩情的事情,而且這也是個不錯的主意,於是點點頭答應了他,並試著小小聲叫他一聲:「爸爸」,他高興得差點從位子上跳起來,笑得合不攏嘴。
  4/29
  我以為事情正在好轉,不是嗎?到底又要折磨我到什麼時候!
  那群敗類似乎玩膩了新的獵物,而又再度找上我來,今天被我驚險地用藉口逃過一劫,但是事情沒有那麼好運……。
  我很想找父親求助,但是要是他知道了我的經過會不會變得討厭我?對我又改觀?所以我遲遲不敢說出口。我開始對「上學」感到害怕,但是如今已經不能隨便亂翹課了,我該怎麼辦……。
   5/2
  再一次、又再一次的,為什麼要這樣對我!為什麼只有我要受到這種對待?!
忘也忘不掉的痛楚、令人作嘔的噁心,有如印記一般,已經深深的刻畫在我身上了。
......我發誓我一定要讓他們死不瞑目……。
  5/8
  習慣真是令人可怕,只要一旦沉淪了,就好比陷入流沙之中,越是掙扎只會下陷的越來越快,最後就會明白一切只是徒勞無功,然後就會陷入那無止境的黑暗之中,那永不見天日的黑。
  另外,今天意外在圖書館翻閱到一本介紹怪異法術的書籍,結果發現了很有意思的東西。
  5/10
  
  在醫院的他開始願意和我說話了,不枉費我每天都去探望他,總覺得有一種成就感。即使身處在黑暗之中,或許我也值得擁有一點微光吧,而我也只剩下這一點微弱的「風中殘燭」了。
  只有在他面前的時候,我才會感覺到自身的存在,感受到我確切的活著,有可能是因為他不知道我的真面目,所以和他談話起來比較放鬆,要是我也能同樣樂觀的態度看待真實的自己就好了。
p.s最近他的生日好像也快到了,乾脆我就來幫他好好慶祝好了。
   5/11
  今天和他提到了生日會的事情,他聽到了顯然相當吃驚,嘴巴說著不要,可是高興的心情早就已經溢於言表了,這樣看來我可得要努力一番了!
  不過卻又不小心把謊言脫口而出,到時候只能向好好他道歉了。
 5/12
  如果能收到全班的祝福,想必心情也會變得比較好一些吧,感覺像是得到了力量,不過這實際上我只能自己做了……。摺紙鶴還摺到忘我,差點沒去拿到跟花店預約好的花,好險趕在打烊之前到達。真不知道他收到禮物時,會露出甚麼樣的表情,一想到連我自己都感到雀躍起來了。
  可是到時候如果被拆穿謊言的話,恐怕也沒辦法繼續待在他身邊了吧。
  人渣們最近變得比較不願意碰我了,改要求我用嘴做,要是不從就用蠻力讓我屈服,有了女朋友之後,就只把我當成玩具玩玩而已,簡直渣到不行。而且,我頻繁去醫院的事情,好像也被他們知道了,如果是真的,那更不可以讓他們接近他,我只好一放學趕緊逃離學校,絲毫不敢暴露自己行蹤。
  5/13
  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
  5/14
我失去了我唯一的歸屬了──
 
  看完日記本最後一篇,我用顫抖的雙手謹慎的闔上日記本,然後搓揉疲倦的眼瞼,久久不能自己。
 
   胸口像是被開了一個深不見底的大洞似的,難受的不得了。
 
  日記本上的日期正好停留在我生日的隔天,再往下一頁翻都只剩下空白的頁面了。
 
  原因只可能是因為千草自殺了,故沒有辦法再紀錄下去了。
 
  刑警先生說的對,必須要做好十足的心理準備才能看完這整本日記本,因為一旦知道了真相,我所認識的千草便不復存在了。
 
  其實我看到一半的時候,就差點快看不下去了,憤怒與悲傷彼此互相交融著,心理只要一稍稍鬆懈便會馬上崩潰。
 
  「千草.......」
 
  我按著太陽穴,自己的表情即使不用去照鏡子,我也相當清楚肯定相當猙獰。
 
  我從來沒有想過千草的經歷會是如此黑暗,明明就是那麼開朗的她,實際上卻是遭遇過強暴的受害人。
 
  而自己卻在不知不覺中,間接成為了成為了她心中的依靠。
 
  什麼也不懂的我,除了毫無節制地奪走她對我的溫柔,從來也沒有深入了解過千草,最後甚至還親手毀了她的歸屬。
 
  「這豈不就像......」我發出輕聲的悲鳴
 
  「……我也成為了兇手嗎!」從結果上鑽牛角尖的話確實是如此,自己有可能是成為千草輕生的原因之一。
 
  就算真的跟千草所說的一樣,在30天後我這副身軀將會被她給佔據,讓她實行復仇計畫,但至今我仍無時無刻都對當時的自己所做出的決定,而感到後悔,沒有人會期望這樣的結果。
 
  不過最重要的,雖然從日記本上得到了不少有用的情報,可是在我生日當天到底那群人渣對千草做了些什麼事情,卻沒有詳細記載。
 
  那一天的日記只留下大量的「死」字,基本上千草的內心已經崩潰了,而她究竟是抱著多大的勇氣,才能在隔天一如往常的在我面前擺出笑容、送我禮物,這一點我絲毫不敢想像,而光是這樣就讓我內心的罪惡感把人逼到快喘不過氣。
 
  但我有一種預感那肯定不是甚麼相當好的回憶,因為我腦海中就有一段像是被刻意安插進來的記憶,說是「夢」就更精準一點了。
 
  「難道那個夢境真的是屬於千草的記憶嗎……」我又再度回想起手術剛結束的做的那個悲慘的夢,關於一名少女被強暴的夢。
 
  太多荒誕、超自然的事情發生在我周遭,所以自然我認為這可能性並不低。
 
  更讓我驚訝的是,原來我們早在更久之前就已經相遇了,那時的我已經進醫院一陣子了,因為病情的惡化,心情不好的我走出了病房在醫院前閒逛。
 
  就在那個時候我撞見了千草,但是因為沒有留下太多印象,多虧了這一篇日記,才將封藏許久的回憶再度浮現。
 
  沒想到命運居然會這麼捉弄人,如果要是當時有認出千草,讓她好好發洩的話,事情也不會發展到現在這種地步吧,全都怪在自己太愚蠢。
 
  但是大腦沒時間沉浸在後悔中,我迅速的整理了一下目前的得到的資訊。
 
  首先:千草的死因基本上已確定是自殺,然而自殺的原因跟生前被強暴脫不了關係。而到底是誰做出這種事情、班上對待她的狀況…等,在日記本裡頭皆沒有詳細敘述,還有壓倒千草的最後一根稻草,真的是跟我的夢境有關嗎?這些還未解開的謎底,都還埋藏在不見天日的黑暗之中,唯一解答只有她本人知曉。
 
  第二點:千草複雜的家庭狀況。「千草」的親生母親似乎不是一個盡責的媽媽,似乎經常做出偷錢的舉動,甚至還有吸毒的行為,目前正在監獄服刑中。日記本中全篇幾乎都只有提到她的媽媽,而她的爸爸呢?我記得在刑警先生給我看的個人資料裡頭,確實有「父親」的存在,看來她的家庭似乎並不單純。
  然而寄養的家庭「緣川」家,雖然也是單親家庭,不過對千草卻相當的呵護,看起來也不像是壞人,比較讓人好奇的是,當初提到「千草」這個姓氏時,她養父有了莫名異常的反應。
  日記中還透露了千草先前似乎還在聲色場合工作過,這一點也相當令人好奇。
 
  我一邊沉思著這些問題,一邊想像如果我是她,我到底會遭遇到怎麼樣的情況。
 
  不過只要一想像就感到一股憤怒,對於那些強暴千草的人渣們,恨不得立刻對他們暴打,雖然希望十分渺小,仍還是希望警方能透過這本日記找到那些人,將他們繩之以法。
 
  思索著這些的同時,我的頭腦倏然感覺到一陣暈眩,這可不是因為太久沒動腦而產生的現象。
 
  來了。我心想。
 
  結果不出所料,暈眩感結束之後,我習慣性地向床邊轉頭過去。
 
  一個身影就如同從水波中映出的影像一般,輪廓靜悄悄的逐漸變得清晰,明明才幾天沒見到面,卻意外感覺相隔了很久。
 
  「看來你已經相當習慣了呢」千草說著,然後一邊整理頭髮,將白髮撥到耳後。她今天的服裝依舊是那套黑色的喪服,而且順帶一提,服裝的下半身部分是類似學生百褶裙的黑色裙子。
 
  「不,無論看幾次都還是感到不可思議呢。」
 
  「喔,是嗎?」
 
  「不過話說回來,妳出現的時間不是都在深夜嗎?而且不知道跟妳有沒有關係,每次妳要出現前,身體都會有相當難受的感覺,可是這次卻只有微微的頭暈呢」
 
  千草沒什麼表情地搖搖頭。
 
  「『鬼魂』並非你所想的只能在深夜碰見,其實無時無刻都有著他們的存在,就像現在這個病房內我就看到了…嗯哼……..」
 
  千草故意不把話說完,為了釣我胃口。
 
  「很多……?」我一臉驚恐地望向四周圍,該不會我居住了這麼久的病房,居然充斥著「好兄弟」吧
 
  看到我緊張的模樣,千草的嘴角微微的上揚,不過馬上又恢復了。
 
  「才不告訴你呢~想知道的話,就去自己去死死看啊」
 
  反正30天後大概也就會知道了,我才沒有那麼急哩,況且我要是自殺了,千草也就沒辦法使用這個身體了吧。我暗自吐嘈。
 
  「言歸正傳,我並不是只能在特定時間出現。因為半夜是最好累積力量的時間點,但是前兩次的我狀態還不是很完全,有點像是強制跑出來,之所以會有痛苦的感受大概也是因為如此」
 
  「這幾天沒出現也是因為同樣的原因。如今的我要隨意地出現已經不成問題了」
 
  即使千草本人的語氣中充滿著不確定性,但我也只能相信了。
 
  「那麼……今天又有什麼事情嗎?」為了不讓她生氣,我小心地詢問。
 
  但是這仍惹來了她的不快,千草有點不高興的皺起眉頭。這也是三次見面以來,她第一次表現出訕笑與憤怒以外的情緒。
 
  「難道一定要有什麼事情嗎?沒事就不能出來見你嗎?」
 
  「沒、沒有,我沒有這麼說」
 
  沒想到她的理由意外的單純,不過為了見我而出現這一點,總覺得讓人有點開心。
 
  此時,千草的視線注意到了我隨手放在床上的東西。
 
  她不僅驚訝地睜大了雙眼、臉色還當場垮了下來,出現在她臉上唯有──「驚恐」。
 
  「那是我的日記,對吧?為什麼你會有那種東西!」
 
  千草雖然用嚴厲的口吻問著,但可以看出她的下唇正害怕的微微發抖。
 
  「那個…那…」
 
  「快點回答我!」
 
  「嗯……那的確是妳的日記。是刑警從妳家搜查的,以便於了解案情使用。而我也想要知道妳身上到底發生了些什麼事情,所以我拜託刑警先生,如果允許的話能不能借我看一看。」
 
  「所以你看了嗎?打開看裡面的內容了嗎?」
 
  她咄咄逼人的質問我,彷彿下一秒就會捉住我的衣領打我一頓的樣子。
 
  「嗯,很抱歉。我全都看了」
 
  千草聽到我的回答,宛如脫力一般,本來就毫無半點血色的雙頰,現在的模樣更接近她的髮色,皆是跟白紙一模一樣的慘白。
 
  她連連退後了好幾步,一直退到牆壁前,然後轉過身去面對窗戶。
 
  我沒有辦法從窗戶上的反射看出她現在的表情,倒不如說玻璃根本就映不出她的身影。
 
  空氣凝結的病房裏頭,千草沉默了好一陣子,然後她才發出幾個類似輕笑的笑聲。
 
  我以為千草又要對我大肆嘲弄,不過那笑聲似乎是對她自己的自嘲。
 
  「既然你看了,那我不想要隱瞞了,我要報仇的對象就是日記裡頭提到的他們。」
 
  千草的聲音聽起來有些飄忽,講明白一點就是「無助」。
 
  「所謂『千草』的形象,肯定在你心中已經破滅了吧?什麼熱心的班長、班上的事情,通通都是編織出來的謊言。然而躲在面具底下的我,只是一個被強暴過的骯髒女人,被那些男人威脅做噁心、淫蕩事情的爛貨。」
 
  「不對!不是這樣子的!千草就是千草,這跟是不是被強暴過沒有關係,這一點都不影響我對妳的看法。我永遠不會忘記妳為我準備生日時的模樣,那種感情絕對不是單純為了接近我而撒出來的謊,我真的很喜歡那時拚了命努力的千草。」
 
  這是真的。把我從冰冷世界裡頭一點一點拉出來的人正是千草沒錯。我已經說過好幾次了,就算她的故事全是謊言,她所對我付出的努力、陪伴也絕不可能是騙人的,我不相信她對我展現出來的笑容,只是為了接近我的工具。
 
  「所以呢?大輔,你不懂的吧?。不,說不定你正在心中暗自嘲笑著我,嘲笑著我的愚蠢。」千草說出來的依然是冰冷冷的話語。
 
  「我……」
 
  望著千草站在窗前的殘弱身影,我才逐漸了解到一件事情,一直以來我所做的那些都是錯的,那都是自我意識過剩的安慰。
 
  她並不是因為個性差勁才會口出惡言,千草的尖酸刻薄只不過是在「武裝」她自己,為自己的心築上一層又一層的高牆。
 
  明白了這一點後,我走下床緩緩朝著背對我的千草走去。
 
  然後──
 
  輕輕地從千草的身後抱住了她。
 
  「千草,已經夠了,沒必要再武裝自己了。現在有我陪著妳,這一次我會好好聽妳說的。」
 
  女孩子特有的觸感傳到我的身上,不過並沒有屬於人類的溫熱,千草的身體相當冰冷。
 
  千草完全沒有預料到我會突然抱住她,讓她嚇了一大跳,原本的戒備一瞬間全卸下了。
 
  「啊,抱歉,妳會害怕男人對吧,我不該這麼做的……」魯莽的行動一不小心又弄巧成拙,我趕緊離開千草的身體。
 
  「……不…不要走。拜託你,就先保持這個樣子……」還以為會被排斥,反倒千草抓著我的手,把我拉回她身邊,要求我繼續抱著她。
 
  我只好就這樣繼續抱著她,現在要是有護士闖進來,應該會看到一幅相當詭異的畫面吧,搞不好明天我就不會在這間病房裡了。
 
  不過像這樣子抱住女生還是我生平以來的第一次,我會有這麼大膽的舉動,事後想想也是蠻讓人害羞的。
 
  「千草,妳好冰冷。」我在她耳邊輕輕細語,不管抱了多久她的身體始終不會變暖,果然人鬼殊途這一點是沒辦法改變的吧,兩人有著本質上的差異性。
 
  「那、那……那….那是因為你太熱了!」被我這麼一說,千草支支吾吾地否認,動搖的她連耳根都染上了一絲紅潤。
 
  「好…好了,夠了、夠了。不要太得寸進尺了!」看起來有點害臊的她,轉過身來將我推開。
 
  「抱…抱歉……」下意識就和她道了歉
 
  「嗯……姆…」她對我低著頭,似乎有什麼話特別想跟我說。
 
  「你說你不介意這麼骯髒的我,你真的願意接受這樣的我嗎……」沒了武裝的千草不安地問著我。
 
  這樣的台詞再加上剛剛的走向,如果場景在浪漫一點的地方,那不就像是在告白一樣了嗎
 
  這番話我只留在心中沒有說出口,以免又惹得她不好意思再度對我口出惡言,取而代之的是我給了她用力的點點頭,
 
  「嗯,對我來說不管是怎樣的千草,我都相當喜歡。」
 
  啊,還是不小心說溜嘴了。
 
  不過算了吧,反正壽命也不長了,難得有機會在臨終做自己想做的事,這點心意讓千草知道也無訪。
 
  「白、白癡嗎,你又在鬼、鬼扯什麼東西啊!這種事情我也都還沒有做好心理準備……」
 
  看吧,果然,最終還是引來了她的一陣謾罵,不過她後來的語愈講愈小聲,導致我沒聽見。
 
  我等她稍微冷靜之後才繼續說下去,光是要怎麼說出接下來的話,就在我心中思考了不少時間,但是在做好決定時,我絲毫沒有半點猶豫,當我在看日記的時候,我就已經暗自下定決心了。
 
「千草,我啊,打算要參與妳的復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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