儘管黑色的夜之布幕拉了下來、但是黑色的天際星光點點，一顆碩大的月亮高掛在位於莉古莉雅海面之上。河面宛如一面巨大的鏡子，倒映出一幅美麗的景。
微風吹著長草擺動成一陣陣的波浪，奏出沙沙的聲響。柔和的滿月月光從窗外灑入，照亮喬瓦尼漆黑的小屋室內，朦朧中帶有一絲透明感。
此時此刻正是大地熟睡、夜深人靜之時。
村子裡頭一片寂靜，讓人以為白天的騷動只是一場噩夢……喔不，自從村子被奴隸販子襲擊已經過了三天，但卻彷彿才剛剛發生不久。這也難怪，那種恐怖之事發生在任何人身上，都會對心靈造成難以抹滅傷害。
尤其是對吉莉雅本人而言，她幾乎忘不了當天被挾持時的恐懼感。
「喬尼！」
「怎麼了──嗚噗！」
小屋內， 吉莉雅整個人撲上來，雙手緊緊環抱住青年的脖子，並將頭靠在對方的肩上。
「好可怕……」
褐髮少女的低喃，從耳邊傳了過來，顫抖的聲音透露出恐懼。
「人家……真的好怕……我以為自己要被賣掉了……我以為再也見不到喬尼了……」
過去，無論遇上何種困境，她總能以笑容來面對。就算遇到多麼奇怪或荒誕的情況，都能用吐槽批評一番的吉莉雅—此時此刻，她竟然害怕得發抖，甚至含淚哭泣著。
「要不是波拉和男爵出面，我現在可能早就……早就……」
「妳人就在這裡，吉莉雅。」
喬瓦尼堅毅的語氣打斷她。
「噩夢過去了。今後，那種事情絕對不會再發生了。」
吉莉雅應了一聲，把他抱得更緊。彷彿一放開喬瓦尼，他就會消失得無影無蹤。
喬瓦尼也伸手環抱住對方的肩膀，輕聲說道：「讓妳受苦了。」
「你不會離開我吧？」吉莉雅問。
「當然不會。」
「真的？」
「真的。」
「真的真的？」
「真的真的真的！」
「嗯，我相信你……」說著，她又把臉埋上他的胸前。
她可以聞到他的味道，聽見他的心跳聲。這讓吉莉雅感到好安心、好平靜……
「咦？嗚嗯—等一下，喬尼。你抱得怎麼越來越緊……」
「因為我不想再讓妳跑掉了。」
「耶？耶唉唉唉唉唉唉！」吉莉雅羞得滿臉通紅。
可是喬瓦尼接下來做的事情，更讓她害羞得不知如何是好—他用手拖起她的下巴，直接給她一個熱呼呼的吻！
吉莉雅羞怯地想逃，但他卻不允許她的這麼做。喬瓦尼一隻手緊抱住少女的背，另一隻手扣住她的腰，品嚐青梅竹馬妻子香甜的小嘴，這讓吉莉雅雙腿發軟，幾乎快站不住了。
「等……喬尼……這樣親下去我會……」
聽見她嘴裡的呢喃，喬瓦尼下一秒就將她抱起來。待吉莉雅回過神後，她已經躺在一張柔軟的床鋪上—那是男爵特地給他們倆的結婚禮物—而喬瓦尼就撐在她的身體上方。
「太突然了啦，我……我還沒有心理準備。」
「凡是都有第一次嘛。」喬瓦尼傻笑道：「況且我們兩個已經結婚囉，妳不能再用那種禮由呼嚨我了。」
「真是的，喬尼只有這種時候特別積極……」
「過講過講~」
「我沒有誇講你啦！」
「那麼，妳是答應囉？」
「嗚嗯……」
吉莉雅臉上的紅暈無邊無際地蔓延開來，過了許久後她才結結巴巴的回答：「可、可是可以……畢竟我們兩個已經……但、但你要溫……溫柔點，慢慢來喲……」
「吉莉雅超可愛！」
「不是說要慢慢來的嘛！」
正當喬瓦尼忍不住撲上去的瞬間，全然不同慵懶嗓音闖入了只屬於這兩人的世界。
「嗚啊~吉莉雅好過份！趁著人家洗澡的時候來和喬尼相好~」
不知何時，一名身材姣好的銀髮少女爬上了床。
「「波拉！！！！！！」」
他們同時叫出對方的名字。
「妳妳妳妳幹嗎在這種時候跑來？！」吉莉雅一邊指著她，一邊質問。
「唉~不行嗎？」
「肯定不可以吧！因為妳又不是—」
話才說到一半，吉莉雅便閉嘴了。
波拉像是被對方的行為逗得不停的咯咯笑不停，嘴巴幾乎合不上了。
「笑、笑什麼啦！」
「人家當然可以在這呀~因為，波拉有大人物背書喲~」
「唔—」
無言以對，
無法反駁，
因為三天前發生的那件事情，徹底顛覆了吉莉雅今後的人生……
＊＊＊
三天前
為了慶祝僥倖從奴隸販子手中逃過一劫，喬瓦尼的村子準備了盛大的晚餐宴。
農家村民們都非常享受難得的宴會。吃吃喝喝的先不說，各種跳舞與遊戲活動通通樣樣來。所以喬瓦尼才剛回房休息之後沒多久，立刻有人捎來消息，要他參與這場露天盛會。
當然，他也有不得不參加的理由：男爵大人指定要和他、吉莉雅和波拉談話。地主有約，臣民們可沒有拒絕的權利。
當喬瓦尼來到現場後(其實就是村子的廣場)，他發現所有的所有人早已齊聚一堂。
村人們享受大口喝著葡萄酒，藉著酒意跳起舞來，或是趁機大快朵頤一番，村子內呈現出一片歡天喜地的氛圍。
四周充滿交談的喧囂聲，老人們喝著自己的珍藏釀酒相互比較，大媽們完全不在乎旁人，揚起聲音高談八卦，場面看起來好不熱鬧。
而喬瓦尼則在士兵的帶領下，來到一張長著前方。中間的位子是首席，男爵就坐在那裏，吉莉雅和波拉也坐在他旁邊。
男爵是個體格壯碩的中年男性。他的膚色黝黑，佈滿於臉頰上的鬍子讓臉部輪廓分明。他身上的衣服顏色染得很深—只有有錢人才能夠辦到的事情。
雖然喬瓦尼擅長耍嘴皮子，但也不敢在男爵面前放肆。一個稱職的男爵可能會受村民敬重，甚至被人畏懼。畢竟，他們和騎士階級一樣，是最容易接觸到底層民眾的人。
「男爵大人。」喬瓦尼正要低下頭，卻見他擺了擺手。
「坐上來。」
「呃—是！」
喬瓦尼沒有多說一句話，戰戰兢兢地來到男爵旁邊的位子上坐好。他和吉莉雅互相交換個眼神，神情緊張得不得了。他們倆身子僵硬得挺直，更甭說伸手拿桌上的食物吃了—
「喔喔~運動過後的晚餐就是不一樣，好好粗~嗚喔！好好喝~這葡萄酒平常可喝不到呢~咕嚕咕嚕~」
除了一個人之外。
只見銀髮少女根本不理會旁邊坐著誰，也不在意自己的吃相如何，狼吞虎嚥猛掃桌面上的佳餚，葡萄酒一杯接著一杯狂灌。
「那個……波拉……」
「怎麼啦，吉莉雅？妳想要一杯嗎？」
「不是啦！」
「我看妳都沒動晚餐耶，不餓嗎？這杯葡萄酒可以給我喝嗎？」
「……拿去吧。」
「耶~~~~~」波拉發出歡呼聲，一把搶走吉莉雅的酒杯。
就在這時候，男爵緩緩向喬瓦尼開口了。
「詳情我已經聽說了，是你奮不顧身救了溺水的魔女。」
「魔女—您是指波拉嗎？」
「嗯。」他沒有點頭，僅是在隨便嘴上應了一句。過了許久，男爵才說：「做得好，我欠你人情。」
「人情？」喬瓦尼皺起眉頭，完全摸不著頭腦：「請問，這怎麼一回事？波拉的身分到底是—」
「她是魔女。」
男爵回答之乾脆，令喬瓦尼一時間反應不過來。
可是，他接著道出的事情和喬瓦尼的問題毫無關聯。
「你知道北邊的亞平寧山脈(Apennine Mountains)嗎？」男爵問。
「我知道。它是位於我們村庄北邊的高山。」
「嗯。」男爵又應了一聲，說：「亞平寧山脈北起阿爾卑斯山，南至亞平寧半島南端，橫貫整座熱那亞共和國。」
「我還是聽不出來這之間有什麼關聯。」喬瓦尼搖搖頭。
「位於這座山脈的西南部區域，我們稱之為莉古莉亞.亞平寧(Ligurian Apennines) 。由於地形險惡，裏頭稀稀落落有幾座城鎮。儘管如此，某個近乎獨立、幾乎不問世事的小國就座落於其中。」
「難道說，波拉—」
「據傳，這個國家由女性所統治，而她們各個都是不輸給騎士—甚至更加優秀的戰鬥能手。當然，讓女人家打架殺人什麼的，大部分的人都不願意接受，因此魔女之名便不脛而走。畢竟在男人眼中，她們就跟施了法的魔女沒啥兩樣。」
確實，波拉戰鬥的時候的確如同神魔般上身，十足嚇人。喬瓦尼暗想。
「當然，這種事情鐵定不能讓人民知道吧？各國國王或城邦統領者不會主動提起，底下大部分人民自然就不清楚。除了一些謠言故事之外……時間一久，人們就將這群女性，稱之為莉古亞莉亞的魔女。」
「莉古亞莉亞……的魔女……」
喬瓦尼轉頭看向波拉，後者不只喝得醉醺醺的，還像隻松鼠或黃金鼠把雙頰撐得鼓鼓的。
誰能想像，這樣一位女孩竟然是個公認的魔女？！
「既然身分如此敏感，您怎麼沒有趕緊派人來處理呢？」
「啊，因為時機好巧不巧，我先行見到魔女之國派出的代表。她要求我尋找一位失蹤的同伴。結果當你們的村長來派人拜訪我的時候，我已經出門展開搜尋，慢了好幾天才接到他的消息。」
「魔女竟膽敢命令男爵大人！」喬瓦尼感到不可思議。
「就某種方面來說，她們比神聖羅馬帝國皇帝還危險。」男爵喝了一口酒，彷彿試圖忘卻當時的情境。「那種經驗一次就夠了。」
「那麼奴隸販子—」
「他們不知打哪聽到了波拉的消息，比我早一步行動。」
「只不過，他們沒料到目標竟是魔女。」
「正是如此。」男爵嘆了一口氣，說：「但任憑不法之徒襲擊村莊是個不爭的事實。這方面責任在我，我向你們村民至上歉意。」
「啊、啊哈哈，男爵大人您言重了，我只不過是個小小農民。」
「這跟那無關。另外，你救了魔女波拉一命，這人情我一定得還。假如我到時帶著一具屍體還給魔女之國，我無法想像會造成有什麼樣的後果。」
這時吉莉雅插話問道：「等……等一下啊，我還是聽不懂，波拉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呢？」
「妳何不親自問問魔女閣下本人呢。」男爵說。
喬瓦尼與吉莉雅同時望向波拉。
「呃，因為……因為我的姐妹把我趕出來嘛~」波拉氣鼓鼓地回答。
「趕出來？」
「你們知道嗎，她們每天都在對著我發牢騷耶！每一個人都在說波拉已經到了適婚年齡，但卻連一個適合的對象都沒有。她們還取笑波拉每天只想著喝酒，連情人也是酒。要是妳不出外找到個好對象生個孩子，就不准回家之類的！所以那天我氣到喝了個爛醉，一不小心就跌到河裏去啦。更慘的是吃太多水還失去記憶，啥都不記得了。」
「「……」」
這個原因實在令人無言，眾人張了張嘴，想說些什麼、表達些什麼，最後卻又選擇閉上嘴。
「順帶一提，妳的姐妹們拜託我幫妳找個對象，把妳給嫁出去。」男爵補充道。
「唉唉？！不要啦~我不要隨便嫁給一個騎士。啊，男爵大叔你也不行，太老了。」
喬瓦尼和吉莉雅兩人頓時倒吸一口涼氣，但男爵沒把她的話放在心上。
「那妳找到對象了嗎？」他問。
「呃……」
「她們還特別跟我強調，妳沒找到對象的話仍然不准回家。」
「竟然做得這麼絕，算啥姐妹呀嗚嗚……」
話說到一半，波拉像是突然想起了什麼似猛地轉過身，雙眸閃閃發亮看向喬瓦尼。
「就是這個！」她沒來由地高喊。
「怎……怎麼了……波拉？」喬瓦尼心中揚起不祥的預感。
「也難怪我之前一直想跑到喬尼的房間嘛。每當我看見他的時候，甚至產生一股安心感，竟然是這麼回事呀~」
「等等，波拉。妳難道—」
「嘿嘿嘿，只要讓喬瓦尼來當波拉的老公，不就皆大歡喜嗎？」
聽見這句話，吉莉雅大為光火。
「皆大歡喜個鬼啊！」她一拍桌面，站起身說：「喬尼是我的丈夫，妳怎麼能說搶就搶！」
「不可以嗎？」波拉用水汪大眼請示吉莉雅。
「鐵定不行的吧？！」
「嗚唉~~~~~~~~~~~~~~~~~~~~~~~~~~~~~~~」
「發出那種哀嚎也沒用！」
「這可難辦了。」男爵嘆道：「我不想放任魔女在我的領地隨意趴趴走，更甭說到處襲擊男人。」
「波拉才不會胡亂襲擊男人，喬尼是最好的~」
「妳不是說不會跟我搶他嗎？」
「那是在記憶回復之前呀。」波拉露出一抹燦笑。「現在我改變主意了。」
「果然……果然妳是個不折不扣的魔女！！！！酒癮魔女、媚惑魔女、暴力魔女！」
吉莉雅這下急了，淚水又在她的眼眶裡打轉，幾乎快湧出來。
「請先冷靜下來，小姐。能夠讓我領地內的臣民跟魔女結為連理與同盟，其實對所有人都有益無害。」
「就算是男爵大人的命令，我也不會在這退讓！」
「請妳安靜點，吉莉雅小姐！」男爵命令式的口吻頓時令吉莉雅閉上嘴，只不過後者仍死瞪著前者不放。
接著，男爵緩緩轉向被夾在兩個女人之間，始終毫無發言權的喬瓦尼。
「喬瓦尼，我剛才說過了，拯救魔女的這份人情我一定得還。」
「是、是的！」
「至於償還的方法，我已經想好了。由於你只是個葡萄園農民，所以沒有拒絕我的權利。聽清楚了嗎？」
「非常清楚，男爵大人！」喬瓦尼趕忙坐直身子。
直到此刻，男爵才終於面露滿意之色，慎重地點了點頭。
「你的婚禮，就由我親自來主持—」
他接下來所說的話，徹底顛覆了喬瓦尼今後的人生。
＊＊＊
時間回到當下
「一個男人娶兩個女孩當新娘子，簡、簡直是前所未聞！」
高聲道出心中想法的，是吉莉雅。
「至上的主應該不會允許吧？！」她說。
「不知道呢~我看過聖經，上頭也沒特別提到這事的說。」波拉道。
「妳不僅認字，還讀過聖經嗎？」吉莉雅不敢置信。
「很無聊的一本書。」
「竟然說無聊？！」
「當床邊故事看不錯。」
「這麼講會遭天譴的！」
「又何必管呢~」波拉擺擺手道，若無其事道：「男爵親自主持和認證我們倆的婚禮喲，所以一切正常啦~從今天開始，我們都是喬尼的新娘了。」
「嗚嗚，究竟為何會變成這樣……」吉莉雅合掌禱告一番，然後怒瞪喬瓦尼一眼：「喂，喬尼。你也說點什麼呀！」
「呃，我覺得這樣也挺好的—」
「笨蛋喬尼！！！！！！！」
「痛！」
吉莉雅當場給丈夫腦袋一巴掌。
後者摸了摸發疼的額頭，一臉苦哈哈地說：「吉莉雅，這可是男爵大人的請求與命令，人家還贈送村子一大筆錢和禮物。我沒有理由……甚至拒絕的餘地啊。」
「嗚嗯……」
吉莉雅知道對方說得沒錯。
「難道說~吉莉雅討厭我嗎？」這時波拉問道。
「我、我才沒這樣講……」
「難道說~吉莉雅想把波拉趕出村子嗎？」她又問
「所~以~說！我又不是壞婆婆，才不會這樣想呢！」
「那吉莉雅~喜歡波拉嗎？」銀髮少女繼續追問。
「呃……」
「喜不喜歡嘛~」
「是不……不討厭有妳陪著……」
褐髮少女咕噥著，看著波拉受傷小狗般的乞求眼神，似乎連再冰冷的心都會融化。
她仰天大嘆一聲，說：「唉，好啦好啦，我接受就是了！」
「耶~~~~~~~~~~~~~~~吉莉雅最棒惹，是我的好姊妹！」
說著，波拉在對方的臉頰上啾了一下，令吉莉雅臉頰二度發燙。
「什什什什什什什什什什—」
趁著吉莉雅還未回過神來，波拉把喬尼硬拉到身旁躺下，儼然成為女上男下的姿勢。
「呼嘿嘿~喬尼比較想要男孩子還是女孩子~？」她意味深長地問道。
「這、我—」
「喬尼要男孩子啦！」這時吉莉雅將波拉推到一旁，怒氣沖沖打岔道：「生男孩比較好，可以繼承財產，長大後也可以幫忙他耕種葡萄園！」
「姆~可是我覺得女孩子比較好耶~」波拉反駁道：「女生能夠打扮得漂漂亮亮的，還可以交由我其他姊妹們訓練，成為不輸給男性的超強魔女喲。」
「別把妳那套詭異的魔女標準帶進來啦！」
「明明生女孩比較好~」
「生男孩比較好！」
「女孩好~」
「男孩好！」
「那就由波拉懷女孩子，吉莉雅生男孩子。讓我們來看看誰帶出的小孩比較優秀。」
「這……這種事情不能強求吧？」
「誰、誰怕啦！！！就這麼說定了！」
然後，兩名少女不約而同地轉頭看向喬瓦尼—
「「喬尼~！！！！！！！！！」」
英俊卻又多災多難的農村青年，只能發出一陣苦笑。
「啊……啊哈哈哈……」
酒魔女 The end
謎團謎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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