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高傲
「征服王……」
Saber看著氣勢洶洶的來人,下意識地做出戒備的姿態。
Rider見此趕緊擺擺手喝道:「別!今夜暫且休戰。有那頭大怪物在的話,我等之間的廝殺也會變得索然無味吧。」
他將視線轉向遙遠河上那頭正有如新生兒般緩慢扭動著觸手的大型怪物,雙眉微皺露出了苦惱的表情,輕嘆道:「朕剛才去招攬同伴了,Lancer正趕來此地。不過……這麼巨大的傢伙,到底該怎麼對付才好啊?」
這時維瓦從戰車裡探出頭,衝著愛麗絲菲爾問道:「愛因茲貝倫,妳們有什麼對策嗎?Lancer說過,你們似乎曾和Caster對過陣。」
「看來,只能一口氣擊退牠了吧。」
愛麗絲菲爾斜斜地看了巨型魔物一眼。
「現在的那頭怪物,依然仰賴著Caster的魔力現世。一旦牠上了岸開始捕食、變得能夠自給自足時,事態就一發不可收拾了。必須在那之前將牠消滅掉才行。」
「一口氣擊退?」Rider詫異地看了看愛麗絲菲爾,又轉過頭來看了魔物一眼,露出了一副裝模作樣的「無能為力」的表情:「那就只能針對Caster本人了吧。然而那個傢伙正被一圈圈肉盾包圍著,該如何是好?」
「——不就只能將他拖出來了嗎?」
縹緲的聲音從另一頭傳來,Lancer自靈體狀態恢復實體,對著眾人伸出紅色的魔槍,笑道:「將他拖出來,然後以我的『破魔的紅薔薇』(Gae Dearg)對他的寶具進行攻擊,就能夠中斷他的召喚魔術。」
「那麼Lancer。」Saber看著他,輕聲問道:「你能夠在岸上擲出你的槍,自遠處命中Caster的寶具嗎?」
Lancer自信地點點頭:「當然,只要能夠看見他的寶具。」
使長槍的戰士都必須學習標槍的用法。身為費奧納騎士團首屈一指的英雄,Lancer擲槍的技術說不上莫測高深,至少也有百步穿楊的程度。
「如此甚好。」Saber點點頭,「由我和Rider打頭陣……沒異議吧,征服王。」
Rider握住韁繩抖了抖,轉而向Saber好奇地詢問道:「無妨。朕的戰車無須道路,但Saber,妳如何接近河裡的敵人?」
Saber於是側著頭笑道:「我受湖之女神加護,擁有在水面行走自如的能力。」
「哦!真是有趣的能力。」
Rider露出了驚喜的笑容,咧著嘴說道:「越來越想將妳收入麾下了啊。」
「而今的狂言必於將來向你一一討還。」Saber抿起嘴,有點不滿。但討伐Caster此等「邪道」的信念終究戰勝私情,她渾身光芒一閃,白銀色的鎧甲與天藍色的長裙替換掉了一身筆挺的黑西裝,原先因便利而紮成的馬尾也盤起在腦後,徹底恢復了騎士王的風采。
「當今的首要之務,是將Caster從魔物腹中拖出來。」
「哈哈——然也!那麼就由朕拿下第一著。駕!」
「喂!等等……哇!」
Rider一揮韁繩,天之公牛發出「哞——」的低吼,周遭雷電密布,他便駕著戰車升空,直直向魔物衝鋒而去,全然無視戰車裡頭自家Master的慘叫。
Saber準備緊隨其後跟上,愛麗絲菲爾急忙叫住她:「Saber,祝武運。」
「啊。」對著愛麗絲菲爾——這名她誓言守護的女性自信一笑,Saber也開始衝鋒了。
足面甫一接觸到水體,就順利支撐著她向前突進。Saber握緊被風魔術隱藏的「誓約勝利之劍」(Excalibur),對著已伸出觸手向她襲來的怪物怒吼:
「Caster……來做個了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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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會如此,怎麼會如此!」
冬木聖堂教會中,言峰璃正神父按著腦袋,無力地坐倒在沙發上。
「在漫長的聖杯戰爭的歷史之中,這般失態前所未聞。」
言峰綺禮看著這般姿態的父親。他一直以來平淡近乎冷的語氣,好像在此時也能安撫父親動搖的內心:「據監視者的報告,未遠川一帶被濃厚的霧氣所包圍,似乎已聚集眾多的圍觀者。」
璃正動了動乾裂的嘴唇,痛心疾首地搖晃著腦袋:「看來單憑我們已經無法應付了,不得不請求魔術協會的援助了。」
聖堂教會作為監督者,除了監控聖杯戰爭的進行以外,也要負責平息戰爭對「表世界」——即與魔術、奇蹟等神秘毫不相干的普通人所構成的社會——造成的騷動與影響。但是本屆戰爭的Caster好像是在與教會對著幹一樣,先是大膽地捕捉小孩子造成人心惶惶,現在又在未遠川造出這麼大的異狀。
如今的事態,已經不是璃正神父一個人所能應付的了。
神父抱著頭不說話,綺禮也隨著父親一同沉默了許久。
「那麼……」用痛苦的低呼聲開頭,璃正神父沉著聲音向兒子問道:「時臣老弟呢?」
綺禮直視著父親:「吾之恩師,已在第一時間與Archer前往現場了。」
「嗯——。」瞇著眼睛,璃正神父思索片刻後便道:「綺禮喲,隱蔽工作我會負責做好,你現在即刻前去援助時臣。」
「我明白了,父親。」
微微向他一欠身,綺禮便向著門外離開了,徒留璃正神父一人在房間中唉聲嘆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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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翔的王之御座」,讀作「維摩那」(Vimana),又被稱作是「精神飛機」,是吠陀史詩中,古印度的航天機器。經由以水銀為燃料的太陽水晶,產生用來驅動的太陽能而飛行,此外還搭載了古代飛彈和古代核彈頭之類的武器,儼然是一座空中要塞。
其主人——英雄王,吉爾迦美什端坐在中央的王座上,一邊啜飲著美酒,一邊在高空俯視著未遠川上正與海魔廝殺的Saber和Rider。然而,這位黃金之王只是看了數秒,便皺著眉露出了嫌惡的表情,挪開了視線。
他喝了一口酒,單手撐著臉頰,百般無聊地說道:
「真是醜陋的風景。你不覺得嗎?時臣。」
Archer的面前,是經過英雄王的同意,得以搭乘維摩那的遠坂時臣。他此時正低著頭往下看,但關注的並非那頭海魔,而是河岸上漸漸聚集起來的人們。
必須趕在目擊者增加之前,把那隻怪物給抹殺掉……
賭上我遠坂家的威信!
想到這裡,時臣轉向Archer,看著對方那張平淡中蘊有濃濃威嚴的表情,深深低下頭、右手按在胸前,行了一個最恭敬的禮儀後,請求道:
「王啊!那巨獸乃是破壞您庭園的害蟲,勞煩您除掉牠。」
聽了這話,Archer瞇著眼睛瞪著他,語氣冷然:「那是園丁的工作。還是說,時臣——」
「你認為,本王的寶物與園丁的鋤刀一般低賤?」
「不敢。」時臣依舊低著頭,語氣惶恐:「但是,正如您所見,其他人都已經束手無策了。如今方是真正的英雄大展神威的時刻,還請您明斷。」
英雄王右手依舊撐著臉頰,眼神凌厲地看著時臣。良久、良久,見時臣仍然深深地彎腰低頭,無時無刻不展現著他的一片赤誠,才終於認同般地緩緩抬起左手。
自鼻中發出一聲輕蔑的呼聲:「哼……」隨後便見到虛空中浮現三道黃金漣漪,三柄寶具自其中探頭而出。Archer一揮手,此三柄寶具直朝著底下的海魔發射而出。
回到河面。
「啊——啦啦啦啦啦!」
此時正是Rider乘著「神威車輪」放膽衝刺的時候。戰意熊熊高吼著的他,突然像是察覺到了麼,表情驚訝地拉住韁繩,迫使戰車急停。幾乎在戰車停下的瞬間,一道黃金光芒從後方射穿了海魔,噁心的黏液潰散、噴灑至河中。
要是Rider晚那麼一刻停止,這道黃金之光必然會將他也給刺穿吧。
還沒等Rider發出劫後餘生的感嘆,只見又是兩道金光一左一右命中巨型魔獸,「唰——唰——」地斬斷了牠的兩隻主要觸手,迫使牠發出痛苦的呼聲:「嘎————」
幹掉牠了嗎?Saber停止了攻擊,望著一動也不動的海魔。Rider乘著戰車飄浮在空中,突然靜止下來的環境讓維瓦也忍不住探出頭查看。
「咦?那個是……」
維瓦低聲驚呼,只見海魔斷裂的傷口開始蠕動,從中冒出了一顆顆暗紅色的血泡。血泡不斷增生、匯聚,集結成足夠廣大的一片之後,就變成深藍色、固化為原先的皮膚——牠居然又重新恢復了體質,彷彿從來沒被傷到過似的。
「吼————」
好可怕的再生能力!
Saber咬咬牙,再次舉起手中的無形之劍,欺身向前斬斷了三隻觸手。空中的Rider喊了一聲「駕!」,又揮舞著韁繩繼續與海魔迂迴。
只是他們倆的心中都不由得升起一絲念頭:
這種東西,要怎麼打啊……?
「怎麼可能!」
立於維摩那之上的時臣看著這幅驚人的場景,臉上盡是驚疑不定的神情。Archer深深皺起眉,冷著臉看了看那隻海魔。不久,他突然轉過頭、輕舒一口氣,淡然道:「走了,時臣。我已經無法再目視那隻怪物了。」
要撤退了嗎?明明那頭海魔還沒被幹掉啊!
時臣想也不想,急忙阻止道:「英雄王,還請等等!」
「——時臣。」
Archer「哼……」地嘆了一口氣,看似不經意地瞄了他一眼,但那對眼睛深處的冰冷卻令時臣不禁打了個寒顫。那是王者的威嚴,象徵著王者不可被指使、欺侮,是天下無雙的至尊之王才擁有的、與生俱來的高傲。
「看在你的面子上,我已經浪費了三柄寶劍、寶槍。碰了那種骯髒的東西,我也不願再回收。——你,可別踐踏王的慷慨。」
時臣咬咬牙,大膽地呈上諫言:
「能打倒那隻怪物的英雄,除了王您已再無一人!擁有那種再生能力的話,就只能一口氣將牠的本體擊潰。王啊!此時此刻只有您的『乖離劍』(Ea)……」
「——蠢貨!」
英雄王怒不可遏地將杯子摔在地上,裡頭的仙酒灑了一地。
他猙獰著表情怒斥道:「你是說要我在這種地方拔出我的至寶『乖離劍』?給我識相點,時臣!面對王的這般誑語,足以對你降下刎頸之罪!」
對於時臣這名Master,英雄王其實沒有什麼不滿。在這個信仰崩潰的時代,依然秉持著優雅,並能理所應當地對自己這名Servant獻上對王者的忠誠……這麼一位心思敏捷的人,可以說是很少見的,所以唯我獨尊的英雄王也願意偶爾聽從他的諫言。
但是王者有王者的驕傲,居然要他用出全力擊敗那種骯髒的東西?不要說王了,就是作為英雄的價值也會因此被玷汙吧。至少Archer心中是如此堅信的。
直面英雄王的憤怒,時臣趕緊又低下頭,不敢再直視Archer。
他看著右手背上的三枚令咒,握緊了拳頭,暗自思量:雖然可以使用令咒,但這無疑會與英雄王關係決裂。腦中混沌一片的時臣,突然聽見一聲破開風阻的撕裂般的聲響。
他呆若木雞地望著自遠處飛來的F-15戰鬥機。
糟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