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看上去就像一坨糾結成球的噁心毛髮。
這經常出現在狹小的隙縫之中,諸如門縫、床底、乃至於電腦主機許久沒用過的UAB插孔,原本只是細沙一般的灰塵在日積月累之下、成為了一團灰黑色的毛球——並讓我難以忍受!
也許這種個性也算是潔癖的一種吧?換作是平常早就一不做二不休將之立馬清除,但此時此刻我並不是待在自己的房間,而是身處於擠滿著人的捷運上。然後那團灰塵正不偏不倚坐落在我的面前。
那是車廂的連接處,因為不像車廂、此處會隨著路況產生移動,就連捷運方面都立了告示牌呼籲大家切勿逗留以避免發生危險,然而在車廂擠滿著人的狀況又能奢求自己還站在什麼位置呢?如果可以,我也不願意矗立於此。
望著眼前,糾結在一起的灰塵既粗且長,隨著車廂的左右移動時不時從接縫中探出,令我不禁為此頭皮發麻。看灰塵蓄積的嚴重狀況,我開始懷疑打掃的清潔人員一定都在混水摸魚!
「喂喂,並不是不容易看見的地方就能夠如此馬虎帶過吧?」
我嘆了一口氣,儘管這是別人家的事,但一想到我只能在之後的十幾分鐘內對於這種噁心的情況乾瞪眼,渾身都會為此起雞皮疙瘩。
想都沒想,我從口袋中掏出隨身攜帶的面紙,抽出兩張便一把將眼前的不淨之物一把捏起……
「痛。」
在我身後,一個低沉的嗓音突然嘖聲道,但回過頭去四下尋找,雖然依舊擠滿著人,卻沒有任何人的視線與我對上。聳了聳肩,我繼續自己手上的清理工作,畢竟原以為只要捏一次就能將之連根拉起,可是實際情況卻比我所預料的還要嚴峻……天呀,這坨灰塵也未免太過頑強了吧?
「是不是該用點水比較好?」
越是試著往裡面挖,灰塵囤積的量就越是超乎想像。當我把心一橫使勁將之一把拉起時,詭異的狀況又發生了:方才在我身後低喃的耳語再次響起。
「很痛。」
聲音既粗且低,彷彿砂紙磨擦的搔刮聲般駭人無比、極為接近,但耳邊並非感受到溫熱的鼻息,而是一陣陣陰冷的寒氣。我猛然轉身,動作之大讓周圍的其他人都嚇了一跳,然而四處張望之下並沒有看到我所認為的可疑人士,僅有幾名女學生以狐疑的眼光對我上下打量……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幻覺?」
我茫然自問,並在心中不停思索任何造成這種狀況的可能性:
工作的疲累?不,我已經好一陣子沒有加班了,與同事之間的相處也沒發生過什麼摩擦,最近上頭還打算給我加薪呢。
心理壓力?對於這一點我也難以想像,畢竟家中沒有什麼好讓我去擔心的事情發生,至於單身狗的生活對我而言也算不上可悲、而是種自由的享受。
身體狀況也是好的沒話說,每年的體檢都不曾指出我有什麼毛病過。
假如此時此刻真要說我有什麼問題的話,那就是眼前卡在車廂縫隙的灰塵團依然讓我倍感難受!
「……好!」
我決定不去理會方才碰到的古怪狀況,抽出面紙,這次我不再小心翼翼,而是把心一橫、猛然將眼前糾結的灰塵用力一拉……啪!
指尖傳來了清脆的斷開感,雖說對於無法將之連根拔起略顯遺憾,可是最起碼我不用再對眼前那毛髮似的髒物有所反感。不過即便是對這種東西感到噁心,我仍得意洋洋對自己捏取的這一大坨灰塵看了一眼,就像獵人會打量自己所捕獲到的獵物那般……嗯?
「這啥玩意兒啊?」
灰塵就像我最初預料一樣糾結成團,但不同是底端斷開的部分連著一層薄皮,我看了看,皮本身呈現暗灰色,上頭還沾黏著深棕色的乾硬脆塊,再仔細一瞧,與其說這塊薄皮是和灰塵卡在一起,倒不如更像灰塵一根根自皮上粘連而生,令我不禁想到:這不就跟頭皮沒什麼兩樣嗎?
「我不是說了很痛嗎?」
熟悉的聲音再次傳來,這一回的方向清楚明確。我脖子一縮,順著聲音的來向慢慢轉過頭,並將視線緩緩往上方望去:一張憤怒且扭曲的男子容顏顯現在前。
或許更加正確來說,他,是從車廂的間隙中擠出自己變形的臉。
我不記得在此之後詳細的情況,大概是急著逃離原地的恐懼感令我連當時的記憶都跟著隨之模糊,可是在此之後的事情卻是怎麼也難以忘懷。
當我回過神來時,自己早已驚魂未定的跌坐在站台邊,眼前的站務人員則是以奇怪的神情直盯而來:
「先生,您沒事吧?需要我找人過來幫忙嗎?」
對方開口問道,但狐疑的神情讓我不清楚他究竟是打算找救護人員幫忙、還是找警察過來盤問有沒有飲酒甚至嗑藥。我急忙揮手拒絕,即便現在就連起身都難以辦到,我也沒有打算惹些不必要的麻煩。再怎麼說,光是一個可怕的幻覺還不夠折騰人嗎?
「可是我看您的狀態並不是很好,全身發抖還滿臉汗呢。真的不需要協助嗎?」
「不、不用!我只是有點累而已,休息一下就好……」
我下意識用手中的面紙擦汗,原以為這樣或多或少可以有所改善,可是眼前那位站務人員的神情卻因此變得更為擔憂。他連忙從自己的口袋掏出一包新面紙並遞給我說道:
「先生,還是用我的吧,您手上那些衛生紙已經髒啦!」
面對他善意的微笑,我所感受到的不是安心,而是讓人為之膽寒的顫慄。仔細想想也對,為何現在我手上會沒由來的抓著幾張面紙呢?
吞了吞口水瞥眼看去,那幾張被汗水濡濕的面紙中,還包著導致這一切事情開端的那團灰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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