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渢捲縮在簡陋的草床上,額上流掉豆大的汗珠,呼吸急速且從嘴巴呼出如外頭風雪一樣的冰冷寒氣,身上蓋著的動物毛皮對於不斷顫抖失溫的幼小身體似乎沒有起保溫的效果。
一個看起來快步入晚年的男人坐在床邊,他的眉頭深鎖,眼角的魚尾紋隨著他的表情顯得更加深沈蒼老,他把毛巾重新扭乾並小心的拭擦雪渢臉上的汗。
「孩子的情況如何?」房間的木門被推開,聲音溫柔慈祥的老婦人拿著熱湯走了進來,被詢問的男人只是搖了搖頭,他的視線一直沒有離開孩子痛苦的小臉。
老婦人靠近床邊,把孩子緩緩扶起,當身體互相觸碰時,她彷彿碰到了在暴風雪裡凍死的屍體而非一個活著的人。
「孩子,你需要吃點溫熱的東西,才會好起來。」老婦人輕道。
雪渢努力的挣開眼睛,原本與人無異的眼眸已經變成雪一樣的白,沒有修剪過的頭髮也漸漸轉變為灰白色。
男人和老婦人都知道,這個孩子現在最需要的不是人類的食物,而是雪女一族的食糧,也就是人類男性的精氣。
但是一但吸收精氣就回不去了,雪渢會失去作為人類的身份並變為完全的怪物。
不能讓這種事情發生。
雪渢在吃下半碗熱湯後便再也吃不下了,老婦女把碗子放在旁邊,輕輕撫摸他冰冷的臉頰。
「我可憐的孩子…」
八年前的一個深夜,一位年輕的咒術師出現在男人和婦人居住的貧窮小村莊,懷裡抱著一個只有三歲的小嬰兒。
當時男人正準備息燈,急速的叩打聲突然從房子大門傳來,婦人也被聲音驚動,從房間走了出來。
高瘦的男子站在門外,包裹全身的黑色斗篷佈滿了積雪,一雙銳利卻帶著溫柔的眼睛在帽子的陰影下閃爍著寒光,微微顫動的身軀說明他在到達之前曾發生過劇烈的打鬥。
這雙眼睛絕對不會認錯,兩人馬上讓男子進入屋內,並在確認四周都無人後把大門安靜關上。
「大人,請問發生了什麼事?」婦人問道。
男子從厚重的大衣中露出了用溫暖白鹿皮毛包裹的嬰兒,小嬰兒似乎知道自己在父親的安全保護下,安靜的甜睡著,透著紅暈的皮膚看起來很健康。
「我只有你們能夠拜託了。」男子低下頭,看著嬰兒的雙眼充滿慈愛和悲傷。
「大人是我倆的救命恩人,大人所托我們必定接受和完成,但是…這個孩子難道是…」
男子垂下眼睛,沉重的回答:「他是我的妻子所生下的孩子,但是我妻子在生產時已經去世了。」
「大人,這是奇跡啊!」婦人不可置信的道。
「家族得知此事後不停派人來追擊我,我的力量並不能夠保護孩子長大成人,但就算這樣…只要孩子能夠活著…!」
「大人的孩子,我和我的妻子會當成自己的孩兒的。」
男子再看了看自己唯一的兒子,就遞給了婦人:「謝謝你們,一切都拜託了。」
「大人,孩子的名字是?」
「雪渢。」語畢,男子轉身把大門打開,外頭的黑夜再次將他吞噬。
「大人!」男子準備離開的瞬間,聽到婦人的喊叫,他停了下來。
「大人,請你也要活著。」
男子點了點頭,身影快速消失在黑暗之中。
三年後,這對夫妻也有了一個兒子,取名霞鴉,但他們一直對雪渢都很好,就像對自己的孩子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