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屋創作

小說2017-03-24 04:43

[達人專欄] 【短篇】鬼任務

作者:哩哩呱哩

   
  
  
《鬼任務》
  
 
  
 
  爸媽過世後,中部那棟透天獨棟的大房子,就這樣留給了一無是處的我。
 
  一無是處的我,連繁瑣的禮儀習俗都不懂──也懶得估狗──只憑印象聯絡了爸媽生前還有來往的幾位長輩們,然後請禮儀社用最低成本簡單辦了喪事,意思意思的放幾本相簿讓大家翻閱回憶,嗯嗯哼哼的聽長輩們述說爸媽生前的故事,時不時遞上幾張面紙、奉個茶點讓他們舒緩情緒潤潤喉,對他們的問候和叮嚀隨機點頭或搖頭,就這樣渾渾噩噩結束了告別式。
 
  送走所有爸媽的親友和家中長輩後,我一個人在五層透天厝內,獨自面對整棟屋子裡待處理的東西,還有……還有一種詭異的、有些陌生的,空蕩蕩的情緒。
 
  舖了流蘇刺繡布的鋼琴、老舊有些凹陷的藤椅、有看沒有懂的字畫、積了灰塵的展示櫃、奇形怪狀的雕刻品、看起來有些貴的花瓶、油膩的廚房、擺滿了藥袋的餐桌……莫名的,我伸出手,緩緩摸過那些東西,輕輕觸碰上面的紋路,摩搓感受那些材質,聽它們發出一些聲響……我在做什麼呢?
 
  好半晌,我才知道,或許我企圖回憶爸媽還在這房子裡時的聲音。
 
  他們的拖鞋,還擺在門邊呢。
 
  「爸、」我嘗試開口,「媽。」
 
  兩個單音在房屋裡響起,而我因太久沒有說話,聲音顯得有些沙啞。
 
  聲音先是在一樓迴盪,然後從天井式的樓梯間往上……我記得,二樓是書房和客房,然後三樓,是爸媽和我的房間。
 
  「爸、媽!」我又試了一次,音量比剛才更大了些,「喂!」
 
  爸、媽……喂……爸、媽……喂……
 
  是真的,真的有……我第一次如此深刻的體會到,在自己的家裡講話有回音的感覺……我嘴巴癟了癟,感覺鼻子酸酸的,但還是舉步朝樓上邁進。
 
  二樓,一如記憶中的凌亂無比,根本沒用到的計算紙堆、明明早該汰換了卻遲遲沒處理的電腦、各種線材和3C用品、被放了印表機和掃描機的書桌……爸在後來幾年,也因為平板電腦在手,而漸少在書房裡廝混了。
 
  我大概瀏覽了一下「垃圾量」,就轉往三樓,打開爸媽的房間。
 
  熟悉的霉味撲鼻而來,我無比歡迎的深深吸了一大口。
 
  終於,眼淚一滴一滴的落了下來。
 
  有幾秒鐘我不太記得自己做了什麼,再度睜開眼睛時,我已經趴在爸媽生前的床上,將臉埋進他們的枕頭裡,發狂的嗅著上頭殘留的味道。
 
  我聽見自己發出難聽的低嚎,殺豬般的哭聲在室內迴盪,我的喉嚨痛著,眼皮灼熱無比,淌下的淚水浸濕了枕頭,我擔心那會洗去爸媽的味道,但又捨不得與他們的枕頭分開。
 
  哭著、哭著……反正我也沒工作,到處投稿也沒一間出版社要我,說好的要寫小說給他們看,結果最終連個屁也沒有……果真是個死廢物……真是什麼也不如……一無是處的垃圾、不孝女、沒人要的老姑婆……
 
  我哭慘了,就這樣連續好幾天,好幾個禮拜,總是在爸媽的床上哭到入睡,然後醒來又哭,餓了才去找東西果腹,吃飽了又跑回他們床上窩著哭,又因為冬天,連洗澡都省了,就是哭、哭、哭……
 
  然後有天,我最害怕的日子終於來臨──爸媽的床上,再也聞不到他們的味道了。
 
  我茫然失措、不知該如何是好,只是把手機關掉,蒙頭大睡,企圖藉此逃避現實。常常醒來外頭已經昏暗,然後再醒來,世界依舊是深夜。
 
  ……我睡了多久呢?早也沒印象了。
 
  再有一天,我醒來,看見窗外灑進了一些陽光。
 
  前院裡,爸媽最愛的樹葡萄長到了三樓高,那點翠綠在窗外搖曳著,像是對我招手。
 
  我掀開爸媽的棉被,摸了摸那依然有些冰涼的觸感,然後慢慢收緊了拳頭──
 
  我翻身下床、洗澡、穿衣、吃飯、開電腦開手機,打電話聯絡,捲起袖子開始清掃。
 
  ──原本以為很難的,沒想到一開始動手,就怎麼也停不下來了。
 
  除了我的房間和一些必備的家電,我幾乎把整個屋子都清空了。
 
  然後,我那些擔心我的姊妹朋友們,開始了一個有些瘋狂的計畫──合資,把我家周圍的地買下,大家建起了各自的屋子,準備創個社區。
 
  這真的很瘋,一群男人女人不要命的把錢砸下去,跑公家機關買地整地找設計師看藍圖看建材;沒太多錢的朋友也乾脆不住那些昂貴的出租房了,包袱款款窩到我家,各自選了中意的房間住了下來,朋友價合起來的租金可勉強供我度日,我從一無是處的啃老族,搖身一變成了一無是處的啃友族。
 
  有友至此,夫復何求?
 
  於是我重新振作起來,再度踏上創作之路寫小說;很快地,我把手感找了回來,然後讀者回籠了、訂閱數上升了、留言區開始熱絡了……一切的一切都是如此美好,我又燃起了熱情,開始積極投稿;我還在友人的建議下,把舊的作品整理出來,開始學著自己排版成書,準備參加來年的販售大會。
 
  社區的氣氛也一直很好,摩擦有過,但快樂的記憶更多,也因為工作領域多少重疊,大家會互通有無,或偶爾舉辦個自嗨發表會之類的;社區裡時不時有很棒的激勵能量,大家或熱烈討論腦力激盪,或虔誠品味彼此的作品,一切都很棒,像夢一般。
 
  我覺得,這輩子似乎這樣也夠了。
 
  前院裡那棵爸媽最愛的樹葡萄,在風中搖了搖。
 
 
 
※   ※   ※
 
 
 
  我的確是覺得這輩子似乎這樣就夠了。
 
  但老天爺不這麼覺得。
 
  老天爺是個雞掰郎,這點無庸置疑。
 
  ──社區開始出現奇怪的事情。
 
  先是有人的稿子不翼而飛,再來是常年健康的人突然病倒,然後某間出版社突然惡性倒閉,一口氣讓三個人的作品面臨腰斬的危機……大家開始愁眉苦臉,社區的氣氛整個變了。
 
  一開始,我們都還會彼此安慰鼓勵;但生病的人病久了就開始哀怨,法律問題纏身的人也早已到達崩潰邊緣,摩擦變多了,爭執、互罵等等,最後甚至演變成了打架。
 
  有天,兩個男生在中庭大打出手,見了紅才被我們勉強拉開,他們怒氣沖沖的隔空互罵,然後『砰』地摔門各自回到屋子內,把自己關起來,誰也不見。
 
  足足三天三夜,大門深鎖,鈴響了也沒應。
 
到了第七天,有人覺得不對勁了,撬開窗戶爬進屋內才發現,屋子裡已經積滿了塵埃,而原本該在屋內的人,就這樣憑空消失了。
 
  「怎麼會這樣?」
 
  有人憂心忡忡的問。
 
  「會不會是出門去了?」
 
  「不、不可能,」冷靜的人搖搖頭,企圖理出脈絡,「鑰匙、手機都還在,流理臺裡面的碗盤也沒洗,要出遠門不可能是這樣的。」
 
  「是啊!是啊!」另一人應和,「而且他的手機整個沒電了,搞不好已經好幾天都沒充電了……」
 
  斜對面的屋子,此時也傳來驚叫。
 
  「喂!!不見了!!」被派去搜查那棟屋子的人們從窗戶探出頭來,朝這兒喊道,「這裡的人也不見了!!」
 
  我們報警了,但警察隊這種失蹤案沒什麼太大的興趣,於是我們只好到處貼告示,企圖自救,但──雞掰的老天爺似乎覺得這還不夠。
 
  「呀啊啊啊啊啊啊!!!!!!」
 
  陰天的早上,某棟屋子再度傳出驚叫聲。
 
  擅長推理的懸疑作家朋友,從自宅內的密室書房中消失了。
 
  門窗都是鎖上的,電腦、音樂也都開著,發現第一現場的人是那傢伙的摯友兼編輯,為了送早餐才有書房的鑰匙,警察約談了他,但隔沒幾天又說他清白沒有嫌疑──當然,我們也不可能懷疑他,大家都是朋友啊!!
 
  但是,擅長推理的懸疑作家的摯友兼編輯,在回到社區的隔天,也突然消失不見了。
 
  詭異的氣氛在社區裡蔓延。
 
  「喂,到底是誰幹的啊……」
 
  「別開玩笑了好不好……很恐怖耶!」
 
  「都這麼多天了,不可能沒事吧……」
 
  「喂!別烏鴉嘴啊你這傢伙!!」我怒斥道,「萬一真的出事了你會不舒服的吧!」
 
  然後隔天,烏鴉嘴的那位朋友,在飄著綿綿細雨的清晨,在自家頂樓晾衣服時消失不見了。
 
  為何這次如此清晰呢?
 
  因為看到了。
 
  「咿……我、我看到了……咿……!!」直接目睹事件的年輕作家六月,渾身發抖的坐在椅子上,雙手緊緊環抱著自己,「他、他在晾床單──然、然後──風吹過來──然、然後床單上有人影──我看到了──然後他嚇了一跳──他、他想去看,但是他掀開被、被單然後他就──咿!!」
 
  被迫在警察面前回憶那可怕畫面的六月,回想起最後那毛骨悚然的一幕,驚得再也說不出話。
 
  年輕警察一頭霧水的看著那前文不對後語的筆錄,而老警察則長長嘆了口氣,建議我們帶她去收驚。
 
  再然後,六月也不見了。
 
  被什麼東西帶走了。
 
  我們知道了。
 
  是鬼。
 
有人提議我們找法師來處理,大家同意,於是在師父的吩咐下,我們準備了鮮花素果和各種供品,燒了一把又一把的金紙,隆重的做了法會,希望搞清楚是怎麼一回事兒。
 
  法師說一切搞定了,說是我沒有處理好爸媽喪事,不小心招惹來的孤魂野鬼,在這邊盤旋累積能量,然後壯大了就開始作亂。
 
  愛慕六月的熱血男漫畫家,眼神埋怨的瞪著我,而我則委屈的哭了。
 
  然後,隔不到一個月,熱血男漫畫家也從自己的健身房內消失了。
 
  法師沒有用!
 
  那東西充滿了惡意!!
 
  我們驚恐的議論紛紛,警察再度上門,驚動了媒體,我們社區被報導這是「作家們的墳墓」──我崩潰了,把報紙摔在地上,憤怒的衝到社區交誼廳裡,對之前法師留下的香爐咆嘯。
 
  「你憑什麼!!」我抓狂的大吼,「你憑什麼啊!!!」
 
  原本正和警察做筆錄的小翼和阿西被我嚇了一跳,他們來不及阻止我──我衝到香爐前,暴力地將那一點屁用也沒有的爛東西踹倒在地,香爐裡的香灰灑了出來,揚起一陣又香又臭的塵埃。
 
  然後。
 
  「呀啊啊啊啊啊啊!!!!」有人尖叫,「哈哈吉老師!!哈哈吉老師她!!!」
 
  原本坐在小翼身邊的哈哈吉,這次在眾人面前憑空消失了。
 
  已經好幾個月沒有放晴的幽暗天際,突然劃過一道閃電,眾人被驚得渾身一震,社區突然狂風大作,窗簾被吹得亂捲亂擺著──
 
  「哩哩!!」有人發出怒吼,「妳搞什麼?!都是妳害的!!」
 
  「對!都是妳害的!!」另一人指著我怒罵,「都是妳踹香爐,讓鬼生氣了!!」
 
  「我──我──」我喘不過氣,無法理解狀況,怎麼了?怎麼搞的?怎麼會這樣?到底為什麼會這樣?我到底招惹誰了──?我頹然地跪倒在地上。
 
  「先別慌張。」警察出聲提醒,打斷了針對我的埋怨,「這絕對事有蹊蹺,我們等等看吧,大家先坐下不要緊張。」
 
  「怎麼可能不緊張啊!人直接消失耶!」
 
  「喂,先聽警察的話啦……」
 
  僵持了一會兒,剩下的人還是依照警察的指示,圍著交誼廳的大桌子坐下,而阿西默默地走過來,將狼狽不堪的我從地上扶起,攙扶我走到桌子旁坐下。
 
  警察推了推眼鏡,冷靜的說:「我們大概研究過消失遇害的名單,這些人都是非常有人氣的作家或漫畫家,也是出版社的紅牌,我們合理懷疑,這些可能是一連串的綁架勒贖事件……」
 
  「怎麼可能啊!我們超窮的好嘛!!」有人憤怒罵道,「一本書也才一口飯,你看過我們吃超過一千口的嗎?!」
 
  「請冷靜,先生,」警察又推推眼鏡,「謾罵於事無補,我們已經連絡好各位的出版社請求協助,現在請大家儘量別離開彼此,等傍晚專車就會來載大家前往安全的地方。」
 
  大家又陷入短暫的沉默,然後時不時的哀嘆一聲為什麼會這樣,哪個神經病會想要綁架作家之類的云云。
 
  約莫半個多鐘頭,我有些忍不住了。
 
  「那個……我想去……」我求救的開口,「我想去廁所……」
 
  幾個已經討厭我的人厭煩的瞪了我一眼,然後把頭撇開不再理會我,我硬著頭皮看向總是最挺我的小翼──
 
  「我也去吧,我也想上廁所。」小翼逕自站了起來,她戴好紅色的毛線帽,穿上黑色外套,「可以嗎?警察先生,我們兩個女生一起去廁所。」
 
  「可以。」警察點點頭,又推了推眼鏡,「但請把手機帶在身上,還有把口哨戴著吧──」他遞給我們一人一支口哨。
 
  我們接過口哨,將那東西掛在脖子上,然後肩並肩離開交誼廳,來到有一段距離的游泳池廁所。
 
  「我用妳隔壁的。」小翼說,然後直接走進一間隔間裡。
 
  「嗯。」我點點頭,也趕緊跑進她隔壁的廁所內,脫下褲子和冬天的褲襪,以求儘快解決儘快離開──
 
  『喀噠』一聲,什麼東西掉到地上。
 
  我轉頭一看,那東西有金屬的光澤,我彎腰伸手將它拿了起來,是小翼的口哨──我想提醒,卻聽見小翼按下馬桶沖水鍵,唰唰的聲音在游泳池廁所裡迴盪著,我閉上嘴,決定等沖水聲結束後再開口。
 
  然後隔壁傳來門打開的聲音,小翼拖著她厚重的馬丁靴步伐,走到洗手台前洗手。
 
  我皺眉,從隔板門縫中往外瞥。
 
  「欸,」小翼背對著我,「我上好了先出去喔!」
 
  我頭皮發麻的渾身哆嗦了起來。
 
  那不是小翼!
 
  小翼的外套是黑色的,不是紅色的。
 
  小翼最愛的馬丁靴也不是紅色的,是黑色的!
 
  洗手台前,那個從毛線帽、外套、褲子、鞋子,全身鮮豔紅色的假小翼,到底是誰──
 
  「喔、好……」我命令自己回話,生怕她──或『它』──回頭過來找我確認……
 
  假的小翼在洗手台前晃了晃,那麼大片的鏡子,沒有一個角度映出它的倒影,然後它不再說話,筆直地走出了廁所──
 
  小、小翼被帶走了……都是我害的……我渾身發抖的想。
 
  即、即使剛才是我的眼睛花了,小翼知道我怕鬼,她絕不可能留我一個人在廁所,所以那真的是假的小翼──怎麼辦──小翼被帶走了!!
 
  我害怕極了,整個廁所安靜無比,只剩下我發抖的喘息聲──『下一個就輪到你了』──斗大的字體在我腦海中撥放,我被嚇得連一滴尿也尿不出來,趕緊穿好褲子,連洗手都不敢,頭也不回的衝出廁所──
 
  『嘟嚕嚕嚕嚕、嘟嚕嚕嚕嚕』突然,我口袋的手機響了。
 
  『嘟嚕嚕嚕嚕、嘟嚕嚕嚕──嗶』我臉色發白的拿出手機,看著螢幕上未顯示來電者的標誌,顫抖地按下接聽紐。
 
  「……喂……」
 
  『嘻嘻嘻嘻嘻,知道我是誰嗎?』一個低沉、沙啞、充滿惡意的聲音,從話筒的另一頭響起。
  
  「我……你……」我腳軟的在花圃旁跌跪在地,「你是……你是……」
 
  『嘻嘻嘻嘻嘻,妳知道我是誰,我想,剛剛妳也看到了我的能耐……』聲音說,『但我玩膩了,我想來點新鮮的……妳的朋友們──』
 
  「你要做什麼──你不可以──」我激動起來,但一個哆嗦趕緊改口,「請、請你不要傷害我的朋友……」
 
  『嘻嘻嘻嘻嘻,不錯嘛,還懂得禮貌,妳爸媽沒白教妳啊。』那聲音充滿惡意,『放心,妳那些朋友都在我手上,都還很新鮮,活跳跳的呢……』
 
  我鬆了一口氣,但又因為他接著那句,一顆心又提了起來。
 
  『……如果妳想讓他們繼續活著,甚至活著回去,妳必須完成我給妳的任務。』聲音慢條斯理的說道,『把妳的手機文件夾打開,我已經把妳的任務放在那裡頭了,按下擴音,不准掛斷,然後好好的完成我給妳的任務──妳完成一個,就可以救回一個朋友。』
 
  我顫抖著將手機從耳朵旁拿開,按下擴音鍵,然後點回首頁,果然看到一個陌生的資料夾,上頭寫著『Missions』──我點開它,裡頭有十幾張照片,但因為是縮圖,照片的內容看不清楚。
 
  『隨便選一個。』
 
  我感覺自己快瘋了,照片裡面會寫什麼?要我去殺人?殺警察?搶銀行?還是要我自殺?
 
  我點開了第一個。
 
  而映入眼簾的……
 
 
 
 
 
  設x y 為非負整數。若x+2y是5的倍數 x+y是7的倍數,2x+3y<=100   (1)(x,y)共有幾組解?(2)7x+11的最大值?
 
 
 
 
 

  什、這是什麼──
 
  我驚恐的點開第二張照片。
 
 
 
 
 

  已知L1:2x-3y+12=0 L2:5x+2y+11=0 交於A點;有一直線L過P(-1,16)且分別交L1 L2於B C兩點。若P在三角形ABC的BC邊上且L使三角形ABC之面積最小,求L的方程式?
 
 
 
 
 
  「這、這是什麼?!」我尖聲問道。
 
  『嘻嘻嘻嘻嘻,這就是我要妳完成的任務呀,親愛的。』
 
  「我不會數學啊!!」我崩潰的哭喊出來,「我連看也看不懂!!你為什麼要我做這種任務!?我、我──」
 
  『閉嘴,妳這個懶惰的臭丫頭。』聲音冷酷的打斷我的哀號,『滿嘴不會不會不會,不過就是妳偷懶不想學習的愚蠢藉口,很多東西妳明明只要理解就會了,卻因為偷懶不想學習而說不會,妳不想妳朋友活命了嗎?』
 
  「誰跟你說我偷懶!!你才是故意不讓我的朋友活命!!!!」我倒抽一口氣,憤怒的大吼,幾乎破音,「我如果學得會我幹嘛還要讓自己高中三年數學重修!?我如果看得懂我幹嘛還要花錢補習?!如果學得會,我幹嘛還要選文組!?不信你解釋給我聽啊!你現在就隨便教一題最簡單的給我聽啊!!你看看我學不學得會啊!!!」
 
  電話那頭安靜了幾秒,我幾乎以為我已經害死了小翼他們,卻聽到那個聲音有些遲疑的開口了。
 
  『……妳點開第四張。』聲音說。
 
  我滿臉是淚,鼻子也淌著鼻水,但委屈又憤怒的情緒充斥著全身,我恨恨地按下第四張照片。
 
 
 
  √220/√5-√11+4=
 
 
 
 
  是開根號的題目,我國高中時期永遠的噩夢。
 
  『看得懂嗎?』
 
  「……看不懂。」
 
  聲音不耐的嘆了口氣。
  『先乘除後加減,同是根號,先將√220除以√5得√44,等於2√11-√11+4……』
 
  「等、等等。」我冷聲打斷它,「我不會算開根號。」
 
  『妳連開根號都不會?』那聲音鄙夷地問我。
 
  「買菜用得到開根號嗎?」我憤怒的反問它。
 
  『……』它沉默了一會兒,然後又嘆了口氣。
 
  這次,它要我去庭院裡拿來一支樹枝,以土當紙的現場計算。
 
  我因為氣憤和羞辱完全忘了害怕,只憤恨的用力在泥巴上一筆一劃依照它的指示寫出算式,它這次勉強算有耐心的把根號的原理解釋了一遍給我聽。
 
  ……在它的指示和監督下,我完成了一個千位數的開根號計算……我突然好像懂了,久違的成就感在我的大腦中釀造腦內啡,我被鼓舞,我覺得我應該可以拯救小翼他們……只要其他題目都……
 
  『錯。』
 
  「……什麼?」快樂的土耳其進行曲在腦中戛然停止,我差點捏斷手中的樹枝。
 
  『錯了。』聲音說,『你中間指數的地方錯了。』
 
  「指、指數……」我慌了起來,我聽不懂這東西,那是什麼?那聽起來像是股票還是犯罪率?還是測量的東西?開根號要測量嗎?
 
  『開根號不用測量,蠢貨。』聲音不耐的打斷我。
 
  然後它又教了我一遍。
 
  每一次我好像懂了,看起來似乎是融會貫通了,但最後練習範例都會在某個詭異的環節出差錯。它不死心再教我一遍,發現我依然會出差錯。
 
  『妳沒有用心!』它怒罵道。
 
  「我朋友在你手上我怎麼可能不用心!!」我憤怒的回嘴,挫敗的淚水再度淌下,「你──你根本就是──你根本就是存心要羞辱我!存心想要殺人!!你明明知道我不會!你還──你還──那我不如去死算了!!跟大家一起陪葬算了!!」
 
  『不,妳自殺就沒意義了啊,我只是想要妳學會數學啊!』聲音開始慌了,『冷靜點,妳可以的!』
 
  「我爸是物理化學天才,你覺得他沒有對我用心過嗎?!」我嚎啕大哭,委屈喊道,「什麼方法都沒有用啊!!我就是看不懂啊!!你為什麼還要逼我?!我會加減乘除,已經可以溫飽,你為什麼還要逼我!!!?」
 
  我抽抽噎噎地吸了好一大口氣,然後使出吃奶的力氣,對手機喊出畢生的憤恨不平──
 
  「你們會數學的根本不懂那種一輩子都看不懂進位以上的痛苦!還對我們冷嘲熱諷!說我們不用心!你才不用心!!如果是因為我偷懶裝不會,我幹嘛還要讓自己被老師打!!?你知道被留在講台上解不出題目然後被老師當眾打手的痛嗎?!」
 
  它沉默。
 
  「你知道當小學老師說『不懂的舉手』的時候,我舉手了,但我還是不懂,最後全班開始討厭我,老師也覺得厭煩,因為我就是搞不懂──害全班都沒辦法上課,所以最後我只好裝懂,免得拖累老師教學進度──你懂那種痛苦嗎?!」
 
  那是發自靈魂深處,泣血似的悲鳴。
 
  「你──你──你這種站在頂端上的人,看得懂數學就說不懂的人都偷懶不用心,你根本不懂我們痛苦!!還拿我朋友的性命當玩笑要侮辱我──我根本不會──你明明知道我就是不會──你還要威脅我──你存心就是要大家死啊!那我幹嘛還要在這裡跟你浪費時間?!」我丟開樹枝,憤怒的站了起來,闖進小翼的空屋子,開始爬她們家的樓梯。
 
  『等等,妳要幹嘛?』
 
  「反正我救不回朋友了,家人也早沒了朋友也沒了,去死算了!」
 
  『等等──我是神──我不准妳──』
 
  嘣,一聲,理智線在我腦中繃斷的聲音。
  「你是神!?你他媽的是神你還說我不會數學是我故意的!!你吃屎啦你!!什麼爛神!!還裝鬼假扮小翼!!你去死啦!!」
 
  『等、冷靜──』
 
  來不及了,我已經爬到頂樓,翻過女兒牆,憤怒的丟開手機,確認這種高度我必死無疑。
 
  小翼、哈哈吉,大家,我來了!我放開手,蹲低身子準備縱身一躍──
 
  『等等!!!』手機傳來爆破似的尖叫聲,『換任務!!換任務!!』
 
  我身形晃了一下,回頭看向手機。
 
  「換什麼任務!?反正你就是存心要搞死我們大家啊!!」兇悍的嗆道。
 
  『沒有!我沒有!』那個什麼爛神語氣慌張地說,『妳、妳回來,有話好說,不要想不開,妳回來把手機撿起來,我們重頭來過……』
 
  「我不要算數學。」
 
  『沒有數學,不會有數學。』聲音著急的誘哄,『乖,快回來,我已經把新任務傳到妳的手機裡了,這次真的很簡單,妳別怕。』
 
  我半信半疑地瞪著那支該死的手機,欸取梯吸的,媽妳個逼,我挺過這關絕對要把它丟進台南媽祖廟的香爐裡燒掉!
 
  我依然憤怒又委屈的碎念著,一邊翻回牆內,臭著一張臉走到牆角邊,將被我摔出裂痕的手機撿了起來,螢幕還堪用,我看到一個『新增資料夾』的資料夾──八成是太趕來不及重新命名,哼!
 
  『來,好女孩,點開它吧,為妳量身訂做的任務喔,妳絕對可以完成的,妳的朋友在等著妳呢!』聲音極致諂媚的哄道。
 
  我沒好氣地點開資料夾,這次裡頭只有一張照片,上頭有個身材曼妙的模特兒插圖,而旁邊則有一排斗大的字。
 
 
 
  ●體脂15%
 
 
 
 
 
《任務》
全文完
 
+++碎碎念時間+++
 
聽說要是做了惡夢,
把它說出來,惡夢就不會成真。
所以就虔誠地寫出來了。
 
 
LilyQuali
201703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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