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當黑色鐵門再度打開時,熟悉的刺鼻氣味再度佔據我的鼻腔。
喬阿金‧施密特拿了另一盤食物走進來,但背後卻跟著一臉嚴肅的齊格飛。
我只在地面上看過齊格飛的笑容。
「那傢伙還活著嗎?」齊格飛瞟了熟睡中的克萊門一眼。
「廢話。」伯納德看起來快氣炸了。
「我們沒有太多盤尼西林,所以那傢伙的傷口最好不要發炎。」他邊說邊把正在打量西蒙的喬阿金拖出房間。
我的眼角餘光注意到萊恩狐疑的表情。
「有點…奇怪。」萊恩在他們離開後小聲開口。
「什麼有點奇怪?」伯納德放下麵包看著他。「我還覺得這麵包比較奇怪,吃起來像學校附近賣的難吃玩意,那家店的麵包就算化成灰我也認得出來。」
「剛才的對話。」
「為何?」
「盤尼西林。」萊恩對他翻了個白眼。
「盤尼西林怎麼了?」他不解地瞪著萊恩。
「就我所知,二戰時期的德國並沒有工業化生產盤尼西林*,他們怎麼會有那種藥物?」萊恩皺起眉頭說道。
(*作者註:雖然微生物學家Hans Knöll [1913-1978]在1940年代成功提煉盤尼西林,對比於同盟國快速將盤尼西林投入戰場醫療,德國要遲至二戰結束後才開始大規模生產,之前是以磺胺類藥物作為抗生素)
「但他們有個一臉猥瑣的博士,總有辦法吧…我們連那群人是什麼碗糕都不知道…」伯納德搔了搔頭髮回應他。「還有你又是怎麼知道這件事的?」
「我是個軍事迷,外加我也研究二十世紀初的醫院。」
「…好吧。」
「顯然他們真的是群躲在地底下的生存遊戲玩家。」西蒙看著盤子裡的麵包,似乎在猶豫要不要吃了它們。「發神經的玩家…一定得想辦法逃出去,但手機根本沒訊號,而且連緊急通話都無法使用。」她懊惱地捏著口袋裡的手機。
「如果我們…試圖跟他們溝通呢?」我瞄了鐵門一眼。「待在這裡猜測也無法對現況有任何幫助。」
「但要怎麼做?他們一副神秘兮兮的樣子。」
「總得先踏出這裡吧。」萊恩對我們揮揮手讓鐵鍊發出尖銳的叮噹聲。
「是啊,還有像萊恩那樣被綁著也是個大問題。」伯納德幸災樂禍地看著他。
「我說你們就沒人願意想辦法幫我鬆綁嗎?」萊恩瞪了他一眼。
「你覺得我們之中有人會開鎖嗎?」他對萊恩吐吐舌頭。
「你他媽根本就針對我!!」
「誰叫你這麼惹人厭。」
「欸!就不能讓我偶爾政治不正確一下嗎?」
「抱歉萊恩,看看這世界,你那種態度才叫政治正確,被打壓的人從來沒機會說自己是對的,就像我們這種『變態』一樣,那都是既得利益者製造的假象。」伯納德愉快地躺回臭棉被然後被剛睡醒的克萊門推開。「終於醒了,睡美人。」
「你也沒好到哪去。」克萊門搖了搖頭。「我從那兩個人進來後就在裝睡。」他搖晃著起身走向一臉火大的萊恩。
「你要幹嘛?」萊恩死命地閃躲他。
「鬆開你。」
「欸欸欸你要鬆開我的哪裡啊?!」
「我德文有這麼差嗎?」克萊門用沒受傷的手從口袋裡掏出一根細金屬棒,伸出舌頭在上唇舔舐幾下後便彎腰盯著萊恩手上的大鎖,將金屬棒插進鎖孔攪動直到它發出清脆的喀啦聲。
大鎖就這麼打開了。
「…謝了。」萊恩不好意思地低語。
「只要你不用力拉它們的話看起來就會像鎖著一樣。」克萊門把另一道鎖也快速打開。「小心點。」
「…好。」
噢,萊恩竟然臉紅了。
「你竟然會開鎖?」伯納德不敢置信地看著手臂受傷的男友。
「我爸年輕時喜歡闖空門,他把這項絕活傳授給我了。」他對我們露出微笑。
「我記得…你父親是個酒商。」西蒙喃喃低語。
「他的癖好,我也無法理解。」他窩回伯納德身旁瞇起眼睛。
「奇怪的癖好。」萊恩小聲地吐槽。
「至少他的奇怪癖好間接救了你。」克萊門的笑容讓他再次不自在地扭動。
「對了,我想到一個方法踏出這裡。」我看著他們說道。
「說吧。」西蒙一邊咀嚼麵包一邊回應我。
「不過有點蠢就是了…跟他們說我想上廁所不知道有沒有用。」我指了指牆上的電話。
「我總覺得他們十之八九會叫妳在這裡就地解決。」萊恩不信任地搖頭。
「總得試試吧。」
~11~
我相當幸運地踏出那扇該死的黑色鐵門,而西蒙也使用相同理由溜了出來,但那群倒楣的男生的確跟萊恩預言的一樣得在裡頭自行解決。
「往這兒走,有馬桶也有淋浴間,妳們大可放心,每天都有消毒。」喬阿金一臉諂媚地回頭看著我們。
「我以為你們會因為戰事而忽略廁所啊。」西蒙不快地瞪著他。
「因為教授有潔癖,呵呵。」喬阿金壓低聲音說道。「別跟他說喔。」
不過當他正在為自己的玩笑而沾沾自喜時,齊格飛已經站在他的背後搖頭了。
「教授要我代為詢問妳的傷勢。」齊格飛對西蒙問道。
「不嚴重,只是鼻樑上有道傷口。」西蒙謹慎地回應他。
「把繃帶解開。」
「可是…」
「一直悶著不是件好事,快解開。」齊格飛皺起眉頭。
「噢該死…好啦…」
當繃帶從西蒙臉上掉落時,喬阿金像是被電擊般僵硬在原地,雙眼和嘴巴大張彷彿被人開了好幾槍,但背對他的齊格飛卻沒機會注意到他的誇張反應,而他也在幾秒後恢復往常的笑臉並快步走開。
這真的相當奇怪。
「一點小傷口也要包成這樣?這根本連藥都不用擦。」齊格飛歪嘴笑著。「愛漂亮。」
「你真的很討厭。」西蒙嫌惡地瞪著他。
「彼此彼此。」齊格飛倚著牆壁,繼續用那張頑劣的笑容看著她。「伊凡諾夫教授邀請妳們參觀他的實驗室,當然也包括那三個男人,你們通通被他邀請了,所以請快點上完廁所吧。」
西蒙轉而不安地瞄了我一眼,我也同樣不安地回望她。
~12~
「我有很不好的預感。」西蒙在浴室裡對我低語。
「那個教授搞不好在盤算什麼。」我吞了口口水,毫無慾望想像那堆低成本恐怖片成真的慘狀。
「對了,妳剛才說的夢話…其實我也有聽到。」她語帶歉意地說道。「伊里亞‧伊凡諾夫。我記得妳是這麼說。」
「老實說…要不是妳跟伯納德有告訴我,我根本不知道自己會說夢話…」我幾乎要無言以對。
「我知道伊里亞‧伊凡諾夫這個人。」
「啥?!」
「幹嘛這麼驚訝?」西蒙被我的反應嚇了一大跳。
「因為這實在太不可思議了!!」
「但搞不好是巧合,我只是胡亂猜測而已。」她在我身旁來回踱步。「我是在一個美國科普作家的書裡讀到的,伊凡諾夫是二十世紀初的蘇聯生物學家,據說曾在史達林支持下進行人類與黑猩猩的混種實驗。」
我想起布倫希爾德的聲音。
人猩。超人。華格納計畫。
人猩的意思難不成是…
當我想要繼續問下去時,齊格飛不耐煩的聲音便從外頭傳來要我們快點滾出浴室。他的態度轉變讓我感到驚訝,在電梯裡的時候他明明像個害羞的大男孩一樣啊。
「實驗有成功嗎?」我覺得自己問了個蠢問題,如果有的話這世界絕對會跟今天截然不同才對。
「當然沒有。實驗不停失敗,史達林失去耐性把他放逐到哈薩克去了,他在放逐期間便因為中風過世。」走出浴室前她這麼說。
天啊,是那場夢嗎?
那個說自己被放逐的科學家?
但那個科學家似乎被一個德國人帶走了,他願意接受那個人提出的條件,我記得夢裡的場景是這樣沒錯。
那位神祕的伊凡諾夫教授到底是誰?難道他真的…是那個不幸的生物學家嗎?他想邀請我們參觀他的實驗室?
這是個陷阱嗎?
我感到一陣寒意。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