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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2017-03-25 01:52

[達人專欄] 【活動】曾根崎情死-01

作者:凍結




  我何以至此?我永遠忘不了你,你若想棄我而遠去,我絕不容許。──《曾根崎情死》

  很久以前,他就明白自己與別人不同。從他發現自己會對同性悸動,還會因為同性的觸碰而感到心跳加速的瞬間,他就知道──自己喜歡男人。



  『我總是笑著凝望你的側顏,並不是希望你能明白什麼,我只希望,你能讓我繼續擁有這樣微乎其微的幸福。』當然並沒有實現,可能這個願望太強人所難了點。

  一早,陽光明媚。半晌,一通電話為靜謐的早晨揭開序幕;然而男人僅是慵懶地翻了個身,絲毫沒有想接電話的意思。最後那通電話是被自家母后接起來的,當他知道時已經來不及了,只見母親大人笑得燦爛一把踹開他的房門將他從被窩裡拖出來,冷聲說了句「找你的」之後就下樓忙她的了。真該死,他應該先跟母親套好招的,有人找他一律說不在家,這種時候才在後悔已經來不及了,他相當無奈地拿起電話。

  「喂──」
  『喂你妹啊!我說大作家,你的稿子呢?』……一大清早的他精神可真好,男人此刻只想的到這句話。唉,所以才說他不想接電話的啊,一大早就收到這麼「熱烈」的問候他真的承擔不起。
  「噢,我沒有靈感,再等等吧。」他覺得這時候還是不要睜眼說瞎話比較好,他的口才沒有好到能在腦袋不清醒的情況下忽悠他們家編輯大人。

  『我說大哥……』不意外地聽到電話那端嘆了口氣,『你這句話究竟說了幾次了?你上個月也是這麼說的。當時你說想寫這個題材我也答應了,拜託你好好寫,真的不能再拖的,放過我也放過你自己好嗎?』在自己理虧的情況下他實在說不出口「你只要不要在大清早就打電話來就是放過你也放過我」,他有些扼腕地說會盡量趕看看後就把通話切斷了。

  結束通話後他已經沒有躺回去睡回籠覺的興致,簡單洗漱之後男人坐到桌前打開電腦,開啟WORD檔後盯著左下角約莫一萬字左右的字數量,放在旁邊的小鏡子映照出男人臉上沉痛的神情。

  「這真是有夠棒的。」簡直悽慘得無可復加。他也知道不能再拖下去了,那句「沒有靈感」已經用了三個月,編輯就算想幫忙爭取時間最多也只能通融到月底。男人瞥了眼月曆,嗯,現在是月中,所以他要在短短兩個禮拜多的時間完成近七萬字的稿子?有夠棒的,他最喜歡挑戰極限了,根本欲哭無淚。

  男人名叫陳筌佑,筆名是成全。每次提到筆名他就忍不住想當時一定是大冒險輸了才會取這種見鬼的名字,不過用到最後他也習慣了,就索性不管了。陳筌佑的題材多以日常煩惱或人與人之間的情愛糾葛為題,尤其偏愛非主流的愛情。筆觸相當細膩,特別著墨在心理層面的描寫,種種原因使他在還沒辦簽書會之前曾一度被網友誤認成女性作家。

  若要說出版社如何形容他,一言以蔽之──簡直是個惡夢。常態性拖稿不說,題材總是相當冷門刁鑽;卻又因為書一出版總是名列首位,就連上頭也拿他沒辦法,簡直是出版社又愛又恨的存在沒有之一。

  『「我何以至此?我永遠忘不了你,你若想棄我而遠去,我絕不容許……這是什麼?你喜歡這樣的內容啊?」
  男人放下手邊的書看了他一眼,「《曾根崎情死》,內容是殉情。」說完又將書拿起,對方聽完則瞇起眼在他身旁打轉,「欸欸,你很不夠意思耶,兄弟這麼久了你怎麼沒跟我說你喜歡這本啊!」非常撒嬌的語氣,就是知道你會這樣才不想說,男人在心底默默翻了白眼。
  「你現在知道了,好了閉嘴,不要破壞意境。」對方咋了聲,有些不情願地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那是秘密,我喜歡這首詩、我喜歡你,這些全部都是秘密。在今天不小心被發現了其中一個,不過無所謂,只要另一件事你永遠不知道就沒關係。我沒有什麼願望,只要能用兄弟的身分待在你身邊就夠了,只要這樣就好。』

  陳筌佑將電腦關機,走到樓下幫自己泡了杯咖啡拿回房間,腦袋不停轉著方才電腦裡的小說內容。《曾根崎情死》是近松門左衛門改編的真實故事,在人偶淨琉璃和歌舞伎中是有名的戲劇。2004年4月7日為記念故事發生第301年,於露天神社境內建立青銅慰靈像。自己從以前到現在都相當感興趣,主要內容是殉情。

  對他來說,感情一直是殘酷的東西,或許這也是他會對殉情這個題材如此關注的原因──他們從某方面來說是相同的,同樣逼於無奈地接受世界對他們的殘酷。

  選材向來冷門刁鑽的大作家,這次難得寫了一個貼近現實的故事,當時陳筌佑向編輯提起時,他們家一向冷靜沉著的編輯大人居然錯愕得瞪大眼睛問他是不是哪裡不舒服,真是讓人難過,偶爾想換換口味被說得好像頭殼壞掉似的。當然,陳筌佑只是淡淡地表示自己想要換個風格休息一下,編輯聽了他的構想後也沒有多說什麼,反正說什麼都沒用,陳筌佑想寫什麼向來只是盡到告知義務,並沒有徵求同意的選項。

  『再會了,不僅僅向鐘聲道別,他們最後一次將目光投向綠草,樹木,天空。雲朵飄過,無視他們的存在;閃亮的北斗七星倒映水面上,牛郎織女星在銀河輝耀。』

  他不是沒有迷惘過,發現自己只喜歡男人時也不過高中,不是第一次問自己為什麼會這樣,也不是第一次手足無措,到最後陳筌佑近乎崩潰地妥協了,無法改變的事問再多次也毫無意義,他只能用微弱的藉口安慰自己別繼續想下去。

  高中是個年少輕狂的時期,他在高一時暗戀一個坐在他左前方的男性,當時還無法接受自己喜歡男人的事實,可能鴕鳥心態使然,陳筌佑那時常往圖書館跑,心想眼不見為淨。明知道是不可能的,他仍試圖欺騙自己或許那種感覺只是一時的意亂情迷。他來圖書館的次數越來越頻繁,基於「來圖書館不看書很詭異」的莫名堅持加上陳筌佑身來就是個文學青年,他開始翻閱圖書館的小說,也是在那時意外接觸到《曾根崎情死》,而後無可救藥地迷戀。

  現在自己也快三十了,對於自己當時傾慕的男子說實在他也記不得多少,只能從零碎的記憶勉強拚湊,長相已經想不起來了,只依稀記得戴著眼鏡,瀏海長得蓋住一隻眼,名字呢……名字是……啊,完全沒有印象,看來是極限了。

  放下咖啡,大作家盯著未開機的電腦,輕輕地嘆了口氣。

  『喂,你在看什麼啊?《曾根崎情死》?看起來好難懂喔。』
  『就是你看到的東西啊,我還要說什麼?』陳筌佑對他翻了個白眼。
  『不要這麼小氣嘛,就解釋一下、就一下。』所以說這種對話是怎麼回事?誰可以告訴他要怎麼打發眼前的無賴?對方的眼睛似乎閃著異樣的光芒,耀眼得無法直視,陳筌佑一直想不明白,為什麼這個人總是陰魂不散地纏著他。黑色頭髮、黑色眼眸,戴著黑框眼鏡,甚至連穿著都以黑色系為主,陳筌佑嚴重懷疑他的衣櫃裡面除了制服外應該全是黑的。

  對了,他想起來了,長相、聲音,甚至是對方說過的話,那個人的名字……

  「林軒……」


  那不是段美好的戀情,卻也說不上壞。他和林軒是感情非常好的哥們,幾乎能說是形影不離,就連考試都上了同一所大學、念同一個系,房子也一起合租一間當起室友。哪怕這樣稱不上戀愛,對他來說也足夠了,即便畢業後對方出國斷了聯繫,陳筌佑仍會時不時想起以前一起嬉鬧的記憶,雖然樣子有些模糊,不過不管怎麼說也好幾年過去了,他的記憶力一向不好,能夠記得大概的長相跟名字已經是極限。

  陳筌佑並沒有明說,這次的題材是以前的故事,很青澀、毫無戲劇性可言的愛情故事,沒有開始、沒有結束,就這樣無疾而終。哪怕再怎麼要好,陳筌佑仍是怕著連朋友都做不成的可能性,他沒有勇氣告白。那麼至少在小說裡,他能給自己一個完美的結局去彌補以前的遺憾,陳筌佑如此奢望。

  『欸欸,筌佑你那麼厲害,有沒有打算出書啊?』
  『再說吧,出版業競爭很激烈,我沒有把握。』
  『你少在那邊,一定可以啦!既然要出書的話就需要筆名吧?我想想……叫「成全」怎麼樣?成全別人的那個成全。』林軒興奮地拍著手,顯然完全無視了眼前人已經黑掉的面容。
  『成全個鬼啊!這什麼鳥名字!』他大吼。
  『嘿嘿,誰較你叫「成全」佑呢?』林軒說完反射性地往後跑。
  『媽的!我去你的成全!給我死回來,保證不打死你!』
  『哈哈哈哈哈──』腦海裡迴盪他震耳欲聾的笑聲,當時非常氣惱,無奈林軒是田徑隊的,根本不可能追的到他。
  只是當時陳筌佑怎麼也想不到的是,他還真的以「成全」的筆名去投稿,而且還真的被選上了,依稀記得當編輯問他為什麼取這名字的時候他還胡說八道一番,什麼「能夠成全別人是件很偉大的事」的狗屁藉口都扯出來了,事後自己想想還真是愚蠢到家。


  其實,答案很簡單。可能他想試著去成全林軒跟別人的感情,可能他剛好憶起了林軒取完名字時發出的笑聲,雖然當下覺得很刺耳。也可能就只是很簡單的──因為是你取的。


  『欸林軒,我想去買飲料你要喝什麼?』那是大學之後的事了,因為是室友,陳筌佑習慣在買東西的時候詢問一下對方的意見,要的話就一起買回來。
  『嗯……其實我一直很想喝喝看蜂蜜冬瓜然後冬瓜放一點點就好。』
  『那是什麼鬼?』陳筌佑皺起眉頭。
  『就是不知道才想試試啊!你不會好奇味道會是怎樣嗎?』林軒的眼睛霎時亮了起來。
  『我覺得你應該會先知道店員錯愕或是憤怒的表情長什麼樣。』毫不留情地挖苦了,不過林軒似乎是認真的,聽完完全沒有退縮的意思。陳筌佑黑著臉,為了不造成店員的困擾他只好安撫對方會把蜂蜜跟冬瓜買回來讓他自己實驗,想加多少自己弄,這才讓林軒滿意地放他走。

  林軒一直是個奇怪的人,時不時會嚷嚷著旁人無法理解的話語,偶爾還會語出驚人。某天晚上他不知道哪根筋抽到突然開口問:『你對同性戀怎麼看?』陳筌佑差點嚇得從床上摔下來,由於沒有開燈使他無法看清林軒的表情,他不知道對方是抱著什麼心態問的,這非常糟糕,應該不是自己的心意被發現了吧?

  『呃、你為什麼突然問這個?』先套點話以防萬一,拜託千萬不要跑出什麼「因為我想了解你」之類的話。
  『喔,其實也不是突然啦!我想很久了,像是為什麼人都是跟異性交往啊?雖然世界上人口這麼多會喜歡上異性的機率是很大沒錯,但是同性的人口數跟異性差不多啊?同性戀卻不是佔半數耶。』還好,聽起來是非常安全的答案,他暗自鬆了口氣。

  『而且很少也就算了,為什麼要被歧視呢?』林軒沒有別的意思,他很清楚。但是他就是被打到了,『因為大家覺得那是「不正常的」。』陳筌佑盡量說得雲淡風輕,好在沒有開燈對方看不見他的表情,現在的表情一定很難看吧?他等了很久卻沒聽見林軒的回覆,直到平穩的呼吸聲傳來他才鬆了口氣。原來自己其實很害怕聽見他的答覆嗎?害怕聽到他說「說得也是,的確很不正常」之類的話,可能簡單一句就能擊潰他多年來的偽裝。

  雖然現在大家對同性戀已經沒有像以前一樣排斥,但有時走在路上若是碰到同圈子的人,還是能感覺到周圍對他們投以異樣的眼光。不過陳筌佑從來不在意這些,其他人怎麼說都無所謂,只要不要是林軒說的,他都能裝作無所謂。

  只要能當兄弟、只要還能夠在一起,就算林軒選擇的不是他,陳筌佑也能接受。他一直都是這樣認為的,直到林軒有天向自己坦承他有了喜歡的女孩子,聽到當下陳筌佑的腦袋似乎當機許久,他也不知道該回答什麼,只隨便敷衍了「這樣啊,那要加油」之類的話就離開了。

  那天他跑到外頭去喝酒,幾近瘋狂的愛慕與苦楚在瞬間如潮水般湧入腦海,他什麼也不想思考,只是一罐接著一罐將酒送入胃中。不知道持續多久,他站起身卻覺得世界似乎在旋轉,然後他倒了下來,迷迷糊糊地在外頭胡亂睡了一覺,隔天醒來看見自己手機數十通的未接來電才知道他昨天並沒有回家。在那時他清楚知道原來他沒有自己想得那麼偉大,喜歡上直男很痛苦他知道,眼睜睜地看著對方愛上別人、跟別人交往,甚至是步入禮堂共組家庭,還得笑著祝福他,簡直是天大的折磨。

  陳筌佑突然很想親他,突然很想吼他說「那個女的有什麼好,有我了解你嗎?有我在乎你嗎?有我喜歡你嗎?」,就算會被討厭也沒關係,即使那樣也無所謂。他好想向全世界宣告他就是喜歡林軒,無可救藥的喜歡、喪心病狂的喜歡。

  他也突然明白,原來以前並不是害怕告白後可能連朋友也做不成──他只是害怕聽到林軒親口說,從頭到尾自己都不在他的選擇範圍裡。


  夜安,這裡是凍結。放心,這不是什麼新坑,最近《他曾》因為比賽稿的關係停更兩個禮拜,我趁這段時間來放一下上次比賽的作品《曾根崎情死》,成全ㄉㄉ終於跟大家見面了XD

  我知道絕對有很多人認識他(……

  因為字數有點長,應該會拆成三章放完,估計會在這幾天放上。寫這篇故事的心得跟理念就等到完結章再來談,歡迎搭訕成全ㄉㄉ(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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