錯愕，然後瞇眼細看。隨著記憶緩慢倒流，一雙黑眼珠子可是愈瞪愈大。
「想起來了嗎，帶我去找你們達哥。」雖然被不良份子層層包圍，但烏純宇語氣顯得游刃有餘。
這下反倒是賴哲冰拿不定主意，轉頭問旁邊的兄弟：「怎麼辦？」
「什麼怎麼辦，你們在這邊非法聚會，裡面違法聚賭。我只要喊一聲，大批警力就會過來把你們通通帶回去。」烏純宇口氣愈見嚴厲。
賴哲冰啐了一口。「開玩笑吧？這裡就你一個人，當我們沒唸書好騙嗎？」
烏純宇怒道：「懷疑啊？你們在這裡開了多久，警方都有在監控。現在周圍路口都被我們封鎖了，不信你們可以找個人出去看看啦，但出去之後回不回得來又是一回事。」
烏純宇目光掃射四周。「現在已經是罪證確鑿打算把你們全部抓走，是我跟上面講好由我出面來跟你們達哥談，不一定你們可以繼續留在這裡。繼續拖我時間沒關係啊，看是我時間多，還是你們以後籠子蹲的久。」
這些不良份子你看我、我看你，最後還是賴哲冰抓了抓頭，說道：「好啦，我就帶你去找達哥。但是見到他之後會怎麼樣就難說囉。」
於是賴哲冰帶領烏純宇走過層層人群，當然烏純宇也沒忘了事先將警車上鎖。當走進鐵皮屋時，烏純宇不禁讚嘆：「你們事業做很大嘛，這麼多的賭具、賭客。要不要猜猜看你們可以被關幾年啊？」
「哈哈，別開玩笑了，看在老同學的份上就饒了我吧。」賴哲冰皮笑肉不笑。
賭客的吆喝聲像是要把鐵皮屋給掀了似的，然而有一桌玩麻將的客人發現到烏純宇的存在，便停下了動作看著他。漸漸的，越來越多桌的客人查覺到有條子在這，聲音逐漸小了。
烏純宇笑道：「各位不用理我啊，繼續玩沒關係，我只是來這邊逛逛。」
賭客你看我、我看你，終究還是有些比較膽大的人再開牌局。許是黃湯下肚起了效力，又或是賠了一整個晚上、想趕快上訴的，總之又喧鬧起來。
「這是怎樣？」烏純宇突然臉色鐵青，指著鐵皮屋後方角落。有一人倒臥在該處一動也不動，而嘴角正汩汩流出鮮血。
「我也不清楚……我去看看。」賴哲冰連忙跑向前，找了幾個小弟過來問話，講也沒兩句就打了那些小弟的頭殼。也不曉得賴哲冰吩咐了些什麼，那幾個小弟手腳麻利地前去照料躺在角落那人，拿冰水的拿冰水、帶醫藥箱的帶醫藥箱，好不勤快。
「怎麼樣？」烏純宇問。
「沒有啦……那個是喝太多躺在那邊醉酒，我是生氣說那幾個小弟怎麼顧場子卻沒顧到客人。」賴哲冰陪笑。
烏純宇雖然覺得事實並非如此，不過與他此行目的並不相關。皺了皺眉頭，催促著賴哲冰趕快走。
再往內走了幾步，來到一辦公室門前。賴哲冰「叩叩」兩下，先行走了進去。約一分鐘後，才開門讓烏純宇走進去。
光亮的內裝、擺設簡潔卻又不失霸氣，門口有一沙發與矮茶几，正對著前方壁掛電視。而電視旁的書櫃上滿滿的文件夾，烏純宇猜想大都是賭客個資。書櫃正對面則是一酒櫃，置放滿滿的洋酒，看起來也不是廉價之物。目光再往裡面掃，便是辦公桌與坐在其後的達哥了。
「達哥，人來了。」賴哲冰語畢便持手退到一旁去。
達哥眼皮微跳，抬起頭來注目著桌前這位年輕員警。
「怎麼樣，老同學見面不好好招待一下嗎？還是你江永達事業做太大，已經不記得以前我們感情有多好了？」烏純宇面顯陰沉，雙眼直視江永達的瞳孔深處，彷彿要將對方的靈魂拉出來似的。
「當然，怎麼會忘記。」江永達忽然露出笑容。「來來來，坐下好好聊。抽菸嗎？阿冰去拿卡七過來。」
現在的江永達看上去城府極深，與高中那副逞兇鬥狠的模樣全不相同，不禁令烏純宇震驚。而江永達震驚的程度也不亞於烏純宇，竟然當上了條子。
「不用了，卡斯特改版後就沒以前好抽。你們有黑七星吧？」其實烏純宇倒也沒有菸癮，有時候只是作為交際菸、不得不為。現在的打算很單純，只是不希望在江永達面前屈於下風。
「阿冰，去拿。」江永達燃上一根菸。「喝酒嗎？」
「我正在值勤呢。」烏純宇笑說。
兩人又客套幾句之後，賴哲冰送上一包黑七星與打火機便退出辦公室。烏純宇打火上菸，兩人隔桌而視。
「說吧，你有什麼事情？」
「不過幾年沒見，你變得真多。現在有多少小弟跟你吃穿？五十、一百？」烏純宇微笑道。
江永達吹出一口菸氣。「唉！討生活不容易，大家只是求個溫飽而已。長官有事儘管說，可不要找我小弟麻煩啊。」
「開玩笑，看你這金玉滿屋，你溫飽求成吃到飽是嗎。」
江永達眼皮跳動，思考著烏純宇此行所為何事。持菸的那隻手倚靠在頭邊，用小指搔搔頭皮，斜眼看著面前的員警問：「今天是來我這吃晚餐的嗎？要吃到飽沒問題啊，看你想吃什麼都可以。」
「好啊，那我不客氣了。我想知道六年前那件事情到底是不是張向南做的。」烏純宇收起笑容，回到一開始陰沉的臉色。
江永達不發一語、就這樣和烏純宇對視著，直到最後一點菸灰落盡。
最後，江永達緩慢地、逐字低聲說出：「是或不是，重要嗎？」
「那天你在哪裡？」烏純宇眉頭緊皺。「也像其他人一樣在教室周圍準備考試嗎？」
又點上了一根菸。「重要嗎？」江永達吞吐著菸霧，將整個人都壟罩在其中。「張向南都進去蹲了，你在執著什麼？」
「張向南有上頂樓？」
「重要嗎？」
「當天有離開過教室周遭？」
「重要嗎？」
「林天如是張向南害死的？」
「重要嗎？」
烏純宇站起身子，大力拍桌。「你他媽的少耍我！回答我的問題，不然我把你們全部都抓進去關！」
烏純宇氣得渾身發抖。
江永達不為所動，靜靜地抽著他的菸，時不時品嚐一口美酒。
「請便。」
「你說什麼？」
「你跟阿冰他們說你帶來大批警力把我們包圍了，那請便，趕快按下你手中的神奇按鈕把我們全部抓走啊。」江永達不疾不徐，只是很稀鬆平常地對話。
一滴冷汗從額前落下，烏純宇不禁吞了口口水。
「你以為當了條子就可以來找我予取予求，你以為這樣我們就是對等的。錯了，全盤皆錯。你只不過是個當年被我打到住院的白癡之一，憑什麼以為六年後可以跟我平起平坐？」江永達將杯中物一飲而盡。
「給我搞清楚，這裡是我的場子。你單槍匹馬走進來，你以為這是勇氣？你有沒有想過活著離開的機率有多少？」
「你才給我搞清楚，你如果敢動我你也沒辦法安全脫身。我是警察，你只不過是一個管賭場的，你有什麼權利阻止警察抓你？」烏純宇將腰間的槍套扣解開。「你要跟我玩嗎？來啊，看是你人多、還是我子彈多。」
江永達笑了，嘲笑著烏純宇的無知。
「你在笑什麼？」烏純宇皺眉。
「你果然是個菜鳥，講沒幾句就露槍，還怎麼跟人談條件啊。沒關係，今天見到老同學我心情好。你想知道張向南有沒有殺那娘炮？行，褲子脫了去外面打手槍射在阿冰臉上，然後再回來找我要答案。」
接著江永達收起笑臉、忽然怒吼著：「做不到啊，做不到就給我幹他媽的滾出去！你娘咧，來這邊放什麼狗屁，你當我家做慈善事業？」
說著說著，便從桌底下拿出一把衝鋒槍放在桌上。「亮槍怎樣，亮槍很屌？幹，想跟我玩？你還是滾回去清你那把小手槍吧。」
烏純宇臉色青一陣、紅一陣，說不上是憤怒還是丟臉，心中只浮現一個聲音說著「殺了他」，便將手槍從槍套中抽離，槍口對著江永達。
江永達比了比眉心，說道：「來，要打就打這裏。但別忘了，外面有一百個人都有看到你進來。」
烏純宇咬牙切齒，僵持好一陣子才將槍收回。閉上雙眼、深呼吸，再次睜開眼。「張向南不是你大哥嗎，假如是他被冤枉的，你一點也不想幫他出獄？」
「大哥？你看看這裡，誰才是大哥。以前就看他不爽，自詡為大哥卻成天雞姦別人，基本上沒有誰會真心跟著這樣的人。」江永達擺弄著桌上的酒瓶。「你走吧，我跟你沒什麼好談的。」
就在烏純宇想方設法要問出張向南的不在場證明時，有一名小弟慌張地打開門大喊：「達哥不好了！剛剛那人死了！」這才見到有一名警察站在辦公室內，小弟嚇得臉也灰白，看著達哥的眼神滿是求救之意。
烏純宇問道：「倒在牆角那人？怎麼回事？」
小弟結結巴巴：「騙……騙說有人出……出千，為了……為了懲罰他，割了他舌頭……。」
江永達怒言：「幹，講這麼多做什麼！」實在不敢相信這小弟蠢到把一切都告訴警察。
烏純宇見機不可失，看向江永達、神情嚴肅。「達哥，這可怎麼辦？你的地盤，你的人，死了一個賭客。這下要怎麼保住你的飯碗呢？」
江永達怒不可遏，走出門外喊了聲，找人把剛剛報信的小弟拖下去痛揍一頓。轉身走近烏純宇，一雙拳頭握得青筋暴露。
「你想知道事實？坐下，我跟你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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