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這樣愛著與享受著那濃烈的黑暗,放縱自己沉溺於其中,就這樣墜落於滿是碎骨的荒蕪上,然後成為其中一份子。
我望著那漆黑的紗霧久久無法闔眼,此時身旁那不知名,也只剩下下顎的骨轉了過來對我笑說:「雖然你是新來的,但終將於某一日離開此地,回歸到那灰色的夾縫之中,因為,你並不屬於這裡。」
我不以為然,只是感慨著這世界的不正常與自己那超凡的想像力,然而,直到那日的到來,我始終都無法閉上眼。
那天,一道火光降臨到了這塊荒蕪之地,將我眼前所有能見物都吞噬殆盡,最終,它朝著我過來了。
我既期待又既不安地望著它,然而它在要碰觸到我的時候卻停止了,我看著它說:「為何要停下來?」
它歪著它那毫無規則的扭曲頭顱盯著我半晌,似乎在思考著我的問題又像是在確認著什麼,我們就這樣僵持也沉默了不知多久。
似是感覺到了我的不耐煩,它開口說:「你不屬於這裡,儘管剩下的殘體已經不完整了,但還看得出色彩的你,在這裡是不被允許的。」
我啞然,這什麼意思?
身邊突然冒出了許多燐光,很美,但也伴隨著難以言喻的腐敗與焦臭,此時我才驚覺,失去除了視覺的我居然能聞得到氣味了。
察覺到我的驚訝,它從手中變出了一顆不怎麼刺眼的光球,並遞到了我眼前,這下我不只是驚訝了......
原來,早就這樣殘破不堪了呢。
這不是理所當然的嗎?
這不是......我一直所期望的嗎?
......為何,哭了呢?
地上那已乾涸的支流不是什麼水流......
那是我的血。
身旁那或大或小的東西不是什麼石塊......
那是我已殘破不堪的肢體。
啊、那個下顎骨......
原來是我的下顎啊!
「該回去了。」它那平緩,毫無波瀾的聲線拉回我的思緒,回去?回去哪?我還能......去哪?
它將我撿了起來,並放置到本該在的窟窿中後,轉身繼續撿拾著其他的殘缺,然後逐一拼湊。
「你還看的見色彩,所以不屬於這裡。」它像個答覆機不斷地重複著這句話,直到將我給拚至完全後才再次停了下來。
我不知道現在的自己是什麼個模樣,它有拚完整嗎?我還會是原本最初的那個樣子嗎?現在的我,還是我嗎?我感到非常地不安。
而它感覺不到我的不安,它只是抬起它那枯瘦又扭曲的雙手,嘴裡碎念著不知道什麼話的咒語,然後那些燐光便逐一往我身上集中,最後形成了一個巨大的光點將我給包覆住。
「當你看不見所有的色彩了,這裡,才是你該來的。」我看不見他的表情,不,或者該說,是我看不見任何東西了。
在它說完這句話的時候,一陣強烈的劇痛讓我徹底失去了意識。
當我再次清醒過來時,映入雙眼的是一片黑暗,但我卻異常地平靜,嗅著空氣中夾雜的消毒水味,以及耳邊機器的嗶嗶聲,我知道,我回來了。
回到了這個灰色的夾縫中,沒有悲傷,也沒有愉快,也沒有憤怒,什麼都沒有,有的只是永無止盡的冰冷與蒼白。
但,我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