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o. 20》
過後能再有青春嗎？
「欸幹，那女生胸部超大的，走路都會晃，看了好爽。」
「我不喜歡太大的，像乳牛很噁，左邊那個短髮貧乳的比較好，腿也長，皮膚又白。」
圖書館門口，幾個坐在樹下抽菸的男人們，毫不掩飾的對甫從裡頭出來的女孩子上下打量。
「我賭那女的有Ｄ。」
「你是處男嗎？她只有Ｄ我就吃你的洨啦，那個怎樣看都超過好嗎？」
「現在女生都馬墊水餃，看那乳溝就知道是擠的，假的啦。」
「我是個簡單的男人，只要有奶都是好奶。」
「好想吸，一定很讚。」
「長腿的那個也很棒啊。」
不大不小的音量傳入經過的兩位女孩耳裡。其中一位垂下頭，清湯掛麵的瀏海遮住她的臉面，露出紅得發燙的耳朵；另一位長髮女孩則轉過頭來，怒目瞪視那群對她們品頭論足的男人們。
「欸她們聽到了啦哈哈！」男人們沒因她的瞪視退縮，反而更興奮的揚聲搭訕，「妹妹～要不要哥哥帶妳們去玩？身材這麼好讀書太可惜了啦！」
生氣的女孩聞言暴怒，才正要改變路線，準備狠狠修理一頓那幾個無禮的男人，身旁的朋友突然再也承受不住，拔腿逃離現場。
「啊！喂！」長髮女孩愣了半秒決定放棄教訓路人的念頭，回頭重新趕上朋友。
剛好公車來了，她們先後上車──這個路線在中午時段沒什麼人，只有前段的博愛座坐著幾個歐巴桑，她們選了中間偏後的位子坐下，短髮女孩始終低頭不語，連看自己朋友一眼也不。
長髮女孩剛開始還沒感覺到異樣，直到發現朋友的雙手緊緊攢住膝上短裙，用力到指節泛白──
「現在的年輕人喔，穿得一件比一件少，真夭壽……」
「裙子短成那樣，看了還會以為是站壁的……」
「還說呢，布料少衣服便宜就算了，穿越少那個價錢越貴，露膝蓋露肩膀，這邊破洞那邊破洞，像乞丐一樣，什麼鬼世代……」
司機後方的博愛座上，幾位歐巴桑交頭接耳的討論著，車上人少，歐巴桑們聲音再怎麼壓低，還是讓全車的人聽見了。
長髮女孩皺緊眉頭，才想說些什麼，就聽見身旁傳來細如蚊蚋的聲音。
「……算了啦……」
她的聲音有些沙啞，但就因為那聲音隱隱透出的情緒，讓長髮女孩還是往後坐回原位，好一會兒後，才遲疑的伸出手，輕輕拍撫身旁的友人。
「……對不起，都是我害的。」下公車後，兩人走在回家的路上，長髮女孩一改方才兇巴巴的氣勢，低聲嘆氣，滿臉寫著懊悔。
「不……不是妳的錯……」短髮女孩搖搖頭，依然垂首，但明顯感覺振作了些，「妳只是提議而已，是我開口跟妳借這些東西的。」她苦笑，拉拉身上的短裙。
長髮女孩眉頭依然皺得緊緊，憂心忡忡的看著從小到大的交心朋友。
「……真的不要緊嗎？要不要先到我家──」
「沒關係的，」短髮女孩打斷她，「這個時間家裡沒人啦。」
如果有人怎麼辦？長髮女孩又嘆了口氣，她真後悔自己提這個鬼建議──雖然朋友煩惱很久了，但是無論如何都不想要有遺憾……
「那、那如果，有什麼萬一，你一定要跟我說。」長髮女孩搖搖手機，示意保持聯絡，「半夜也沒關係，有狀況一定要讓我知道──沒狀況也可以跟我講！」
「嗯，謝謝。」
她們在巷口分道揚鑣，各次踏上回家的路。
※ ※ ※ ※
『欸，妳才國小就胸部這麼大，是真的還是假的啊？』
『開個玩笑而已又不會怎樣，胸部大卻那麼小氣。』
『小姐，胸部一直晃一直晃，很好看喔。』
『兩顆安全氣囊這麼大，走在路上很安全吼？』
『胸部大還穿低胸，故意要招惹人就對了？』
『拜託妳胸部已經很大了就別穿高領了，看起來很厚片很大隻耶！』
『穿這麼貼身的衣服，妳是要去當妓女喔？』
『幹嘛穿這麼寬鬆？妳是想當移動的帳篷嗎？』
紛亂的聲音在腦中響起，那些是不怎麼愉快的回憶。女孩甩甩頭，長髮在身後搖曳──她已經脫離以前那個懵懂天真的自己了！她不會再徬徨，她想穿什麼就穿什麼！愛酸的人就盡量酸吧！像乳牛又怎樣？她很滿意自己的身材！雖然可愛的衣服不能穿，但是那些平常人撐不起來的美麗衣服，她可以驕傲地穿上！
猛地感覺後方有個強烈的視線，熟悉的顫慄感覺襲上心頭，她握緊包包背帶──強迫自己不能慌張，按照原本的速度走路……再一條街，再一條街就有很多人了，那邊有便利商店也有銀行，雖然已經下午三點半了，但警衛什麼的一定還在的。
她瞇眼，深呼吸，強壓下害怕，但還是忍不住加大腳步，身後的腳步聲也快了起來──怎麼會有人光天化日之下──不，依她的經驗，這根本不是時間問題！她索性邁開腳步狂奔了起來！
不再浪費力氣注意後方的狀況，她不顧一切的往前衝刺，太久沒有跑步，讓她喘得跟條狗一樣──她一路衝到便利商店裡，然後迅速藏身到雜誌架後，朝玻璃窗外窺看。
果然，不到幾秒，剛剛她跑出來的巷口就走出一個男人，那傢伙兩手插腰，也喘著氣，左顧右盼的，直到發現這條街上滿滿都是人後，才放棄離去。
感覺還是有些害怕，她乾脆在便利商店裡買個飲料和零食，在店內坐到下班時刻，趁著街上人潮更多的時間，才將飲料杯和包裝紙收拾乾淨，丟進垃圾桶，重新提起包包，混入人潮內踏上歸途。
甫進門，就見到媽媽坐在餐桌前，犀利的眼神透過老花眼鏡朝自己射來。
「不是說去圖書館借書而已嗎？怎麼到這麼晚才回來？」媽媽的視線盯緊她的包包，然後又轉到她的領口，「去圖書館穿這麼露幹什麼？妳是不是在外面交男朋友了？」
拜託，她才剛回家耶！
「媽，現在是夏天，今天氣溫37度。」她忍住翻白眼的衝動，努力讓自己的聲音持平，不要聽起來像是嘲諷，「還有，這件衣服是阿姨去年送我的。」
果然，最後那句王牌金言成功讓媽咪閉嘴了──她原以為是這樣，但她還是太天真了。
「人家送妳東西妳就要穿嗎？奇怪耶，那人家送妳情趣內衣妳要不要也穿到大街上？」
情趣內衣本來就不是穿在外頭的衣服啊。
她咬緊牙關，拼命提醒自己不要跟媽媽對槓，老人家就是這樣，歪理一堆──不過媽是擔心她，她知道。頂多以後這件衣服不要在她面前穿就好了，上有政策下有對策，耳根子清靜心才會清淨，南無阿彌陀佛，阿門，阿拉……
她早就脫離迷惘的年紀了，她很清楚自己要的是什麼。
她不會再害怕，自己的事情，她會自己作主。
家人的碎嘴不過就是以牢騷包裝的擔心而已，不要緊的。
她深吸一口氣，以洗澡為名打斷媽媽的碎念，回自己房間把衣服換下。
※ ※ ※ ※
『哐噹！』一聲，碗盤碎了滿地。
他怎麼也沒料到，妹妹會提早回家。
但現在後悔也來不及了，她已經看到了，討厭的妹妹在家裡最愛打小報告，他有必死的心理準備了──他低頭，無視妹妹錯愕驚嚇的表情，拎著從好友那兒借來的娃娃鞋，迅速繞過還呆愣在原地的妹妹，回到自己房間，『砰』一聲把房門緊緊關上，鎖好。
「呼……」他背貼著門板，這才脫力的慢慢癱軟在地。
……怎麼辦？妹妹看到了。
旁邊的牆上掛著一面全身鏡，映照出一個身材纖瘦，長相清秀的可愛短髮女孩。女孩正用有些驚慌、有些害怕、有些不安的緊張表情回望著他。
那是他，那是他自己。
骨節有些明顯的手，輕柔的摸著自己身上的短裙。軟綿綿的裙子，輕飄飄的……好柔軟的布料，裙襬搖搖，白底嫩綠的小碎花襯得他膚色更白，他看了好久的，直到朋友發現了，特地陪著他去買的……
不只這樣，她還借他好多配件，還幫他畫了淡妝，陪他一起找……他抖著手，挖握住柔順好摸的短髮，緩緩將它摘下來。
栗色的妹妹頭假髮垂落在地上。
玻璃碎片輕輕碰撞的聲音驚醒他──妹妹八成已經回過神，正忙著打掃狼藉，接著等爸媽回家，就要把他的事情抖出來了吧……他從地上爬起來，抖著手，緩緩脫下一身柔軟可愛的衣裙。
他小心翼翼的將那些讓他愛不釋手的東西折妥，從床底下拉出一個行李箱，將那些東西收進箱子裡──關上蓋子前，他忍不住再瞄了一眼躺在行李箱角落的一本書。
那是一個笑得好不燦爛的美麗女子，全身散發著充滿自信的光采，她身後擺著好幾排模特兒，模特兒身上穿的，全都是她巧手設計的美麗衣服……
《了解自己，才能閃閃發亮！》 鍾仁琪 著
他不會放棄的，他在心底下定決心。
不管要打要罵，他都會堅持下去的。
雖然還有些迷惘，雖然還不甚清楚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麼。
但他不會再害怕，他嚮往的事情，他一定要親手抓住。
旁人的碎嘴雖然難聽，但他有懂他、幫他、真正關心他的好朋友，不要緊的。
他深吸一口氣，將行李箱關上，鎖好，換上T-shirt和短褲。
《No.20》全文完
壓垮了
剩下的
正義？
深黑的那晚
青春
《No.20》
+++後記+++
大家好，這裡是哩哩呱哩。
《No.》系列終於結束，
帶給大家不怎麼好過的幾個禮拜，
謝謝為了內容難過的人，
也由衷感謝認真留下感想討論的人。
不論你/妳看了這個系列後，有什麼樣的感覺，
那都沒有絕對的對錯──
但請記住，
永遠不要去傷害別人。
我們都知道，有時候這很難，
但傷害人的事情，真的真的不要做。
許多人問，No.系列陳列出來，數字是亂跳的，何故？
答案是：那是%數，全部湊起來是一百。
不過今天結束後，應該會有人發現，
答案不只%數吧哈哈哈。
趁此宣傳一下，
七月開始連載《極北的伊蓮諾亞》。
周一的「自由寫寫日」不變。
新朋友、老朋友們，
今後也請多多關照了！
LilyQuali
201706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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