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果然,找到我了……
風中殘留著極輕極細微的話語,葉雨燕眼前忽地一暗,再睜開眼時,自己眼前的是一片日式木造建築的天花板。
「……」回來了、嗎……
葉雨燕揉揉眼坐起身子,自己不知何時從走廊躺到了瑞樹在日本宅邸的房間內,身上還蓋著薄被。
「啊,你可終於醒了。」瑞樹坐在房內一角的矮桌旁,看到自己醒了便放下手裡的書冊靠了過來,「還好嗎?我怕你在廊前睡覺著涼,就把你帶進來了。」
「嗯……謝謝。」葉雨燕擁被坐著,回想剛才的種種夢境,那種與前世的自己對話的奇妙體驗,說給瑞樹聽也不曉得對方相不相信。「啊對了,那些手帳你看完了嗎?裡面說什麼?」
「看是看完了……」瑞樹起身去將手帳都拿了過來擺在兩人中間,將那些陳年舊書分成兩堆疊好,「這些手帳,有幾本並不是我家的東西,而是一個叫做高樹憲章的男人所有。」
「距今約兩百年前,幸田家的某位祖先跟高樹憲章是老茶友,也是這位祖先記載了有關高樹憲章的部分生平,後來又接受其託付而將他的手帳及遺物──也就是你找到的那柄焦黑短刀──流傳至今。」
「那是高樹家當主代代相傳的護身短刀,高樹憲章在孫子明穗十八歲接任組長時,便將短刀傳給了他。」瑞樹翻過幾頁手帳,語帶笑意,「……根據這位憲章爺爺的紀錄,明穗好像是個不太聽話的孫子。」
那不就跟你一樣。葉雨燕但笑不語地望著自家戀人,忽然想到了楓所說的「另一個人」。
若瑞樹的前世就是明穗,那自己在看到明穗的幻影時會覺得熟悉似乎也就能夠說得通。
但世事變幻萬千,自己跟瑞樹的緣分真的有可能就這麼巧的來自前世嗎?聽楓的口氣,好像十分確定瑞樹就是明穗似的。
「……憲章爺爺的手帳裡有寫一個叫楓的小孩的事情嗎?」
「有。」瑞樹微訝地睜大眼,「你怎麼會知道有這個人?」
「這……我剛剛睡著時夢見他,這兩天看到的幻覺裡也有他。」葉雨燕說著比了個身高,「外表是瘦瘦小小的金髮的孩子,身帶吸血詛咒,總是穿著紅色和服。」
「對。真是不可思議,確實如你所說,楓是個有詛咒的孩子。」瑞樹點點頭,將手帳轉給葉雨燕看,雖然內容全都是日文,但「明穗」和「楓」的名字以及少數片段有用漢字書寫。憲章的毛筆字跡工整蒼勁,從那一筆一劃中猶可想見那名老者威嚴的氣度與魄力。
「根據手帳記載,楓來自同是黑道組織的清水組,明穗剿滅了清水組卻收留了楓,還主動讓楓吸食自己的血液──這在組內起了很大的爭議,甚至有激進派的成員在膳食中下毒殺害楓以除後患,只是沒有得逞。」
「受毒性影響,楓暫時失去視力。養病期間明穗一直守在楓身邊照顧他,直到痊癒。」瑞樹翻著手帳說道,「憲章爺爺對他孫子的行為很不能理解,也對明穗把楓留在身邊這件事感到非常不滿……剛開始有關楓的紀錄,都是用『小鬼頭』之類的稱呼他。」
「這樣啊。」
葉雨燕在夢中曾與楓對話過,也知道他還在清水家時為著自身詛咒被迫承受的不平等待遇,難得有明穗願意收留,明穗的爺爺及其他組內成員卻視他做眼中釘。
啊等等,「剛開始」的紀錄……
「這位爺爺後來有接受楓嗎?」
「憲章爺爺的紀錄中雖然措辭都很嚴肅,但字裡行間能讀到他其實也只是個疼孫子的老爺爺。」瑞樹笑著又往後翻了幾頁,「在楓毒傷痊癒並主動提出原諒、明穗也不打算究責的情況下,中毒事件就這樣落幕,但爺爺對楓還是無甚好感。」
葉雨燕點點頭,「這可以理解啦,畢竟楓會吸自家孫子的血嘛。」
「是啊。而且就算楓忍耐不吸血,明穗也會直接拿那護身短刀割手讓楓喝下。」
瑞樹喝了口茶繼續說,「……後來某天,有人上門來給明穗說媒,那人無意間發現楓的存在,便告知憲章爺爺自己有認識的靈媒、想要帶楓去治療,有人想要帶走這不定時炸彈真是求之不得,爺爺就同意了,結果遭到明穗強烈反對,兩人甚至大吵。」
「明穗當初就堅持收留楓固然是他不願讓人帶走楓的原因之一,而且他發現楓對那個訪客異常恐懼,耐心地問清楚原因後,才知道來說媒的那個人在四年前曾經與清水家有生意往來,期間看上了長相清秀的楓,先假意對關在偏院獨自生活的楓關切,趁其卸下心防想要對其不軌卻遭到抵抗。」
「那人惱羞成怒打傷了楓,還惡人先告狀說是楓想要咬他他才出手,又趁機向清水家敲了一筆。當他發現楓在高樹組那一場殲滅戰後還活著,自然不會放過這個機會。」
真是個命運坎坷的孩子。葉雨燕低眸看向手帳,楓那柔軟可愛的笑臉浮現在眼前,在他們談話時楓一直都是笑瞇瞇的,然而這樣的笑容後面隱藏著多少辛酸卻不欲讓人得知。心裡實在為這孩子感到不捨。
「……那後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