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三】如謎一般的地區
「樹楊？」
不知道這是第幾次的叫喊，從樹楊倒下的那刻起，我的聲音就彷彿無法傳遞給樹楊一樣。
『……死了？』
這是我的第一個想法。
『也太突然了……吧？』
先不提外面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按照現在的情況來看，先不管樹楊到底生存與否，我們目前都無法大聲呼喊甚至逃開。
畢竟在那隻編碼一號的亞獸人還沒離開之前，這未知的區域就是個莫大的威脅。
「不出去嗎？」
黃毛意外冷靜的問道，從口氣聽來，就是一副準備從內部突破的樣子。
「等等吧」蒂妲試圖擋住黃毛，「我們還不清楚外面的狀況。」
「所以要繼續等下去？」
黃毛走向木壁，無視蒂妲的湧起赫姆，在鵝黃色赫姆纏上全身之前，艾娜忽然一把抓住了黃毛。
「老姐剛才說的話你沒聽見嗎？」
艾娜皺起細眉，雖然聲音下壓了不少，但光從表情還是能看出她的不開心。
「可是…艾、艾娜公───」
黃毛還沒講完，聲音就被莫名摀起的嘴給吞了回去。
他瞪大雙眼，疑惑的掃視摀住他嘴巴的元凶。
然而，做出這件事情的，並不是艾娜，也不是蒂妲，而是不知道從哪冒出來的藤蔓根木。
那飄起的藤蔓根木就像小觸手，在黃毛準備出手掰開的剎那，其餘的觸手又跟著將他四肢給牢牢纏死。
「樹楊？」
我摸上木壁，試探性的敲了敲，「…你還活著？」
就像回應我的話似的，那些漂移在空中的藤蔓又多出了幾根，順著我的位置一路延伸到縫隙。
那藤蔓遊移到某個內部縫隙口，就像畫圈一樣的繞圓。
『……樹楊是故意裝死的？』
我抱著這道想法湊上臉，跟著藤蔓往縫隙看了出去。
我想我大概明白樹楊要我做些什麼，既然牠還沒死，那就代表我們的目的仍然會繼續執行。
既然要繼續執行，那一號勢必就是眼下最大的威脅，只要牠還在，就算樹楊還活著，我們也沒辦法肆意前進。
靠上木壁，我盡量選了一個最服貼的姿勢。為了讓自己能更清楚看到一號現在的位置，我開始調整角度，不光是為了捕捉，就連周遭的動靜也必須納入考量才行。
一片枯樹敗葉收入眼下，那種腐敗毫無生氣的場景，就跟剛才看的沒什麼兩樣。
幸好一號的位置並不難找，在這近乎荒野的景象裡，牠的身影反而顯眼了不少。
牠蹲在樹上，就像一隻貓頭鷹在環顧四周。從縫隙中看過去，那胸口上的紅色刻痕，似乎比那隻巡狩者還要來得更大。
牠的毛色很美，接近純白。雖然不太明白那些紅色刻印所代表的含意，但那紅白交錯而成的顏色確實吸走了我的目光。
只是……那獸人獨有的眼眸，比起蒂妲的龍瞳還更讓我感到畏懼。
雞皮疙瘩在一瞬間炸開，渾身汗毛直直豎起，嚥下一口唾液，我雙眼緊盯著一號動作。伴隨牠時不時轉向的眼神，我還必須錯開與牠視線交鋒的可能。
那精神與專注力在短時間內逼到高點，大腦就像被不斷充氣的壓脈帶，鼓脹的程度實在令人難受。
就在這時，肩膀傳來一道輕觸，那是樹楊內部的藤蔓。
牠把其中一隻根木垂直吊在空中，讓另一條藤蔓從底部繞上。接著猛然一拉，就像沖水馬桶的動作一樣。
牠用藤蔓將我手扶起，要我握著那隻垂直的根木，似乎打算把這個動作當成信號使用。
忽然，一道木頭碎裂的悶聲從外部傳入。我立刻緊貼縫隙，開始掃視外部周遭發生的事情。
「二號？」
一號帶著疑問，從樹上一躍而下，在還沒看見身影之前，牠似乎就已經知道那道悶聲的源頭。
漸漸的，一道與一號等高的身影緩慢走出。
一樣的紅色刻印，一樣的純白皮毛。
「一號，父王要我們回去一趟。」
那聲音比一號來得更加沉穩，就連走動的身姿都是如此。
「回去？」
一號往回瞄了一眼我們的位置，「我現在還有客人呢。」
「少囉嗦。」
二號果斷轉頭離開，「這是父王的命令。」
「命令？」
「這麼突然？」一號跟著回頭，擺出一副輕浮的態度，「該不會是你────」
白色殘影在轉瞬間繞道，僅僅是我眨眼的時間，二號就已經繞到一號眼前，隻手抓住牠的脖頸。
「你可別忘了你身上編碼是怎麼來的。」
一號緩慢的訴說著，那帶有銳爪的指頭，還在一號的脖頸染出了一抹紅暈。
「跟我回去。」
二號口氣中帶著威脅，「聽懂了嗎？」
原本強勢的一號就像變了個人，點頭如搗蒜的動作就如同小貓般卑微。在二號放開一號之後，我才赫然發現我佈滿汗水的手心到底有多濕。
握住藤蔓的手早已僵化，光是剛才那一幕，帶給我的威攝力就已經足夠強大。
降到最低點的氣氛猶如一層冷霜，儘管在牠們離開之後，我還是遲遲無法回神。
「律？」
艾娜握住我拉起藤蔓的手，「你還好嗎？」
那薰衣草香氣將我拉回現實，在一陣晃腦後，我才發現我四肢僵硬的程度，甚至誇張到我失去知覺。
「寇兒，你能稍微偵查一下周遭的狀況嗎？」蒂妲一如往常的冷靜問道。
「恩。」
在簡單的回應下，寇兒湧出熟悉的淺綠色赫姆，按照以前的情況來看，她擁有的大天使不只有治癒，同時也能使用偵測雷達的能力。
「別把範圍拉的太大，那兩隻亞獸人還沒走遠。」
我提醒寇兒，在淺綠色赫姆張成結界之前，任何一舉一動都必須特別注意才行。
「沒有，周遭沒有其他生物。」
蒂妲撫上樹楊的木壁，「那就──」
「走吧。」
我搶過蒂妲發言，斷然拉下那根藤蔓。
不只是為了替自己打上一隻強心針，同時也希望這趟燈林冒險能快點結束。
『在絕對的實力差距面前，自己所擁有的弱小將被誇張放大。』
順著樹楊起身的晃動，我竟然開始害怕這趟冒險會有多少危險。
又或者，我到底會失去多少東西？
擦去手汗，我嘗試說服自己，讓飄忽不定的心情鎮定。
『畢竟，應該沒有人會期待死亡吧？』
LIN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