並不是我看錯了,這很明顯不是正常的流星。
那越來越大的光點帶著微微的熱浪從東北方向傳了過來,在這有點寒冷的夜裡完全就是超級不尋常的一件事。
一般而言,流星這種東西在大氣層內就會因高速的摩擦生熱後燃燒殆盡,而殘餘下來的物質則被稱作隕石,難道是我運氣特別好嗎?可以近距離的看到落下的隕石……不,沒那個可能,剛剛才被學長揍了一頓呢。
再抬頭仔細一看,這分明就是一個燃燒的火球,而且超級近的,看就知道會落在前方的舊校區裡面,也不知道會對這裡造成多大的波及……嘛,算了,反正我現在也沒什麼行動能力,就呆呆等著吧。
在這個世界上,能夠用這麼近的距離看見流星落到地面的人應該也很少吧?等等要過去看看嗎?看能不能撿到一點點殘渣之類的。
我索性盤腿坐在地上,用手撐著下巴看那顆流星大概在我面前大約八百公尺的地方落地。
就在這個時候,我聽見了一個熟悉的聲音。
那是我那台老機車獨有的,聽起來有點溫吞的引擎聲。
「……咦?仲,仲黎同學?」
我的救星來了,班代騎著我的機車繞了回來,真是太棒了。
「哈囉。」我衝著她揮了揮手,總感覺額頭上有點熱熱的東西留了下來,嗯……錯覺嗎?
「你,你沒事吧仲黎同學?剩下的那些人呢?」班代一停好機車就匆匆忙忙地跑了過來,「真是不好意思,我本來想去叫人過來幫忙的,但是又怕你會先被他們打得半死,所,所以我……」
不知道為什麼,班代她紅著眼睛露出一副就要哭出來的臉,呃,被揍的是我又不是妳,沒必要慌張成這樣吧?
「嘛,一點誤會而已,說清楚就好了。」我摸了摸額頭,啊,有點黏黏的,這下我想起來了,剛剛似乎有被一根球棒砸到那邊啊,這些血黏在身上好噁心……對了,到最後誤會也沒解開,道存學長他們沒聽我解釋完就跑了,是趕著要去幹嘛啊?
「……那,那個,仲黎同學你的頭……」似乎是被我一抹而擴大了面積,沾在額頭上的那些血也被班代注意到了,「對,對不起,我有點暈血的毛病,那個,我……嘔嗚。」
我還是第一次在現實中遇到會暈血的人呢。一般而言,暈血和暈車、暈機一樣都是屬於暈輪效應的範疇,除了生理上的不適以外,暈血更偏向於心理學方面的認知恐懼……啊,班代她摀住嘴巴了,是想吐嗎?
我的機車裡沒有放塑膠袋耶,如果拿塑膠雨衣裝嘔吐物會不會太浪費了,還是說就這樣吐在地上呢……當我還在思考的時候,班代的臉色突然變得有點蒼白,然後跪坐在地,乾脆的暈了過去。
「……真的很少看得到呢,一個人在我面前暈倒什麼的。」我只好拖著還有點痠痛的身子扶起跪倒在地的班代,讓她能好好倚靠著我的機車休息,「也不知道會暈多久……去那裡看看吧。」
一開始還以為班代是因為看到那顆特別近的流星而過來的,是我想多了嗎?又是一顆流星從東北的夜空劃過,我看向眼前的舊校區門口,決定去見識一下那顆沒有在大氣層裡徹底燃燒完畢的流星。
--
夜更深了,在少了陽光的情況下,連帶著四周的空氣都帶了點陰寒的濕意,不過身上的薄外套倒是意外保暖,因為主要材料是尼龍嗎?不透風的性能做得不錯呢,一樣的款式下次再買兩件好了。
我向著已經廢棄大約五、六年的舊校區深處前進,微微的風吹乾了黏在額頭上的血,漸漸凝成一層薄薄的血痂,隨意地用指甲把那層東西摳掉以後,整個人感覺清爽許多。
或許和夜晚的氛圍有關吧,太陽很大的時候我反而沒什麼活力,就連社團練習也往往只挑晚上的時段過去,晨練什麼的和我基本無緣,不過也還好,籃球社在早上的時候也經常借不到場地,所以我反而算是很少缺席的社員之一,真是幸運。
邊胡思亂想邊藉著手機的照明功能向前走了大約五、六分鐘,一陣淡淡的焦臭味傳到鼻尖,看來是到了呢,流星的墜落地點。
但出乎我意料之外的,是不論我將手機的照明燈往哪個方向照,都看不見任何像是有東西落下而產生的陷坑。
在途中就燃燒殆盡了?這也不太可能,依那火球的大小而言是肯定會在地面留下一些殘渣的,或許不大,但也不會到發現不了才對……話說回來,明明是落到了地面,但我卻沒有感受到任何衝擊,即使距離落點有段距離,但照理來說那麼大的重力加速度在與地面衝擊的瞬間……
「汝在尋找什麼呢?讓咱也看看好嗎?」
「我在找流星的殘骸,確切來說的話就是隕石……咦?」
這聲音哪來的?
「咱在這裡喔,用汝手中的那個白光照照看,大概汝的右後方吧。」
幽靈?真的有這種東西?嘛,廢棄的舊校區加上夜晚的確很像鬼故事會有的場景,還是說……
雖然有點緊張,但這種還帶了一點點興奮的情緒是怎麼一回事?我不禁吐槽起自己,接著順從聲音的指示向後一照--
我有一點後悔,為何求學時沒有把中文這個博大精深的語言給學好。
懊惱充斥著我的腦海……因為我竟然……竟然完全沒有辦法使用任何我已知的詞彙去形容眼前的這位女子。
美麗?可愛?雍容?嫵媚?清秀?纖柔?兼容並蓄?還是更高一籌?
「嗯?汝一副很驚訝的樣子呢,怎麼,被咱的美貌給驚呆了嗎?」
她微微勾起嘴角,像是整個夏夜的星光都懸掛其上,形成了一個黑洞般的漩渦,把我全部的注意用無可比擬的暴力扯住。
對,就是暴力。
她給人的觀感和驚艷程度,根本就是在用暴力威脅人將目光停留在她的身上,除此之外的一切,僅能用來襯托她無可匹敵的氣質,或只剩下被她站在那裡所具有的存在感完全輾壓。
我用力地眨了眨眼,像是要把眼皮揉進眼球裡,用盡全力去眨眼。
是真的。這樣的女子,一般只出現在故事裡完美無瑕的女子,是貨真價實的。
鬼魂?神明?更高一等的存在?
她的模樣,就是會讓人不禁往這種方向去猜測,因為不論是哪個世界,哪個價值觀裡的認知,一見到她就一定會用「不可思議」這四個字去形容。
「雖然咱是很高興啦,但汝這樣一直看著實在是會讓咱感到有些不自在呢。」她身著火紅如同漢代襖裙般的服飾,自鑲著亮橘色繡花的袖裡伸出一雙白玉般的手,晶瑩剔透,光潔無瑕。
「……」
我依然,無法言語。
而且在被女子的外表震懾之後,油然而生的一股情緒從心肺開始,向上蔓延至喉管,鼻咽,再到整個眼窩,那究竟是……
我好像看過她?不,沒那個可能。
但為什麼……
「讓咱先說吧,咱終於找到……啊,不,不是這樣的,咳嗯。」女子突然做出一副好像要擁抱我的姿勢,但卻邊咳嗽著邊收手,然後直直地看向我的雙眼。
她的瞳眸之中,像是要對我說些什麼,卻強迫自己壓抑下來,水晶體裡閃耀著光,映著虹膜的色彩成了鮮豔的紅,像是最最純粹的火焰,溫暖著她所見的一切。
微彎而顯得有些淡的柳眉,和長而分明的睫強調了她雙眼裡的情感,明明近在眼前,但我卻完全猜不出裡面蘊含了怎樣的想法,就像是……
被重重的火焰包裹一般。
「……汝,流淚了呢。」
「……咦?」
她空靈的聲音穿入我的耳膜,說出一個讓我根本不能理解的事實。
但臉頰上的濕潤和不適,證實了她的話語是正確的。
她是那樣令人驚艷,令人好奇,令人著迷的存在,但為什麼……
看見她以後,我會覺得如此的憂傷呢?
「我,我也不知道為什麼……」糟了,好羞恥。啊啊啊啊啊啊真的好羞恥啊,莫名其妙就哭了什麼的,這也太丟臉了吧?用力的藉著手背把淚痕完全抹除,該死,我的臉肯定紅爆了,啊啊我到底在幹嘛啊,像這樣莫名其妙的緊張根本就不像我……!!
「……沒關係的,不管是汝還是咱,甚至這世上多數的存在都是如此,開心了就笑,難過了就哭,情緒這種難以控管的東西,就讓其順其自然吧。」
雖然女子的話語很明顯是在給我台階下,但不知為何,我竟再次有了流淚的衝動……這也太離譜了!我的淚腺到底出了什麼毛病啊?可惡,要找醫生檢查嗎?眼科,還是心理疾病?
「汝可以放下雙手,好好的看著咱了嗎?」
她輕聲說道,那話語和柔軟的聲調就像是一首和緩而且沁人心脾的樂曲,足以讓人慢慢的平靜下來。
確認了不會再有任何莫名的液體從眼角流出後,我終於放下摀著臉的雙手。
有些閃躲的和她對目而視。
這時我才注意到,女子的肩上還停了一隻黑色的小鳥,模樣像是綠繡眼還是麻雀……麻雀好了,感覺比較可愛。
「汝剛剛哭得很厲害呢。」
「什……!」我瞬間又有了把自己的臉埋進土裡的衝動。
「嗤嗤,開個玩笑,咱是一個幽默的人喔。」她將耳邊垂下的一縷黑髮輕巧的撥到耳後,衝著我露出一點潔白的虎牙,笑著,「怎麼樣,能否幫咱一個忙?畢竟相見就是有緣呢。」
「……什麼忙?」我不自覺吞了一口口水。
「成為咱的僕人吧!一號還是二號,汝選一個?」
「……啊?」我還沒來得及將疑惑問出口,她就自顧自的點了點頭,一副對自己的提議很滿意的模樣,繼續說道。
「因為汝沒有任何追求吧?或者說,汝早就忘記自己想要的是什麼了,從眼睛裡就看得出來喔。」
原來剛剛那樣看著我的眼睛是這個意思嗎,但是這樣的解釋也太奇怪了,擅自解讀我沒有任何追求也未免……
「汝也沒有什麼興趣吧?只是無聊的跟著周遭的浪潮漂浮,隨波逐流指的就是這個意思吧,嗯嗯。」
她笑著將雙手的五指併在一起,成一個雪白的合掌形狀,「如何,咱沒有猜錯吧?」
「這個……姑且還是有觀星這個興趣……」我情不自禁的想要辯解,卻被她用清澈的紅眼直直看著,一時間喪失了繼續組織語言的能力。
而她的一句話,更是讓我無言以對。
「正因為汝在四周都找不到想要的東西,才會抬頭去看天空,不是嗎?」
她狡詰一笑,像是雪地裡的白狐高興地搖著尾巴。
「當然,或許汝有別的理由……但這些理由,光憑汝是找不到的喔。」
-----------------------------------------
諸事不順。
先是臉書被盜,又是SIM卡卡在機子裡拔不出來,明天還要進行路考的補考......
希望接下來一切順利。
故事到這裡,我們的女主角終於出現了。
伏線的部分也是慢慢揭了冰山一角,接下來的故事會更加精采,還請期待!
順帶一提,這一篇新連載確定會在十月中旬完結,所以更新會非常頻繁喔~還有舊作【欠債二十億】則會在下周五做個收尾。
那麼,感謝看到這裡的你們,我們後天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