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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2017-09-12 21:02

第一章 喋血命案

作者:流語(墮落的貓貓)

「唔,我的鞋子在哪裡?」

「不是在鞋櫃前面嗎?看看妳,妳昨晚到底喝了多少酒啊……腳下,被妳自己踩到了妳都沒發現!」

「唉呦!」

「小心!」

「哈哈……沒事的啦。對了,媽,您幫我看看,我還有哪裡需要梳整的嗎?」

「嗯……頭髮沒有綁好。」

「喔,嗯……嗯……」

「別一邊站著吃飯一邊綁頭髮,女孩子家得端莊一點才行。」

「唉呦,時間快來不及了啦。再說,我人在家裡,又沒有其他人會看見。」

「不是會不會被人看見——這是修養問題!」

「知道啦,我坐著吃總行了吧。」

「吃慢一點!看妳那副活像餓死鬼的吃相,全天下的男人都被妳嚇跑了。」

「嘖,就說快來不及了嘛……噁,這牌子的解酒液怎麼這麼難喝啊……」

「真是的,都幾歲的人了,喝酒也不懂得節制一點……」

「沒辦法,盛情難卻咩!大家都是真心在替我慶祝的,我怎麼好意思掃所有人的興呢?」

「那也不用喝那麼多吧!妳今天可是第一天報到呢,怎麼也得讓上司和其他同事有一個好印象才行。」

「媽,我不是初入社會第一天上班的新鮮人,這種事我懂的。」

「妳最好懂,真懂的話,昨晚就不應該喝那麼多才對!」

「是是是,我下次一定改進。」

「還敢有下次?」

「不敢……啊!糟糕,快遲到了!嗯……嗯……」

「喂,才剛剛說完,妳又給我站著吃飯!」

「嗯……嗯……我吃飽了!先出門了。媽,掰掰〜」

「等等!」

「啊?」

「不准開車。」

「什麼?這樣我會遲到耶!」

「別想騙我!現在這時間出門,剛好趕得上路口那一輛11號公車。妳宿醉成那樣,絕對!不准!給我開車!」

「……好,我知道了。母親大人的旨意,身為全天下最乖巧女兒的我,一定遵從,照辦。」

「真是……妳要有那麼聽話就好了。」

「當然有了。嘿嘿,我立刻就去乖乖地等公車。走囉〜〜」

「路上小心。等等,妳的……」

「砰。」一聲,屋前的鐵門被用力地關起。

在被關起的門外,正站著一位穿著黑色套裝、腳踩著高跟鞋,身形瘦長略高,有著一張鵝蛋般秀麗臉蛋的年輕女性。

她的名字叫做楊羽依,烏黑俏麗的馬尾髮型是她長年不變的招牌打扮,雖然經常被前單位的同事戲稱是「男人婆」,事實上,卻有著一副凹凸有致的苗條身材,是一個不管穿什麼樣式的衣服,都很合適顯眼的標準衣架子。

這時,才一踏出家門口,感覺比平常刺眼許多的陽光,便迎面照得她忍不住遮起了手,宿醉所帶來的頭疼更毫不留情地加倍襲來。

「嘖,真的喝太多了……」她低下頭,擰眉閉眼地扶著額。

昨晚,為了慶祝通過刑事局偵查員資格考試後,成功調任成為刑事局重案組的一員,一群前單位的同事替她舉辦了一場熱鬧的歡送會。由於太過開心,席間也不知道回了多少敬酒,最後喝到爛醉如泥的她,連自己是怎麼回到家裡都忘得一乾二淨。

「唔……簡直是自作自受。」用力甩了幾下頭後,楊羽依忍著隱隱抽動的頭疼,踏著總是穿不習慣的高跟鞋,腳步虛浮不穩地朝公車站快步走去。

當轉過路口,看見前方公車站牌下排了一列的等候人群時,楊羽依這才鬆了一口氣,放緩腳步,捂著頭,走到了站牌下等候公車。

「呼……」一邊低頭吐著氣,調節身體的不適應,楊羽依一邊看著手上的錶,想著今天的公車怎麼比往常還要晚來,突然,一道帶著抑揚頓挫的男性嗓音,從身邊傳了過來。

「清風徐徐,若晚霞吹入我心,似朝露甘美宜人……」

楊羽依有些被嚇到了。

事實上,所有正在公車站牌下等候公車的人,全被那突然發出的吟詩聲音吸引了注意力,吃驚地看向了吟詩的男人。

楊羽依沒有去看,畢竟她離那位當眾吟詩的男人很近——就在她的身邊。若就這麼直接轉頭去看,也未免太沒禮貌。

不過,她正低著頭的眼角餘光仍可看到,那位吟詩的男人穿著西裝,個子比自己還要高,手裡拿著筆與小筆記本,似乎是一時靈感所至的即興創作,只是內容有些奇怪,明顯與現況不符——現在並沒有風啊……

只見那位吟詩的男人在小筆記本上寫完字後,接著又抬起頭,像是在感受靈感似的頓了頓後,繼續他旁若無人的吟詩行為。

「是暖意,送秋波,如臂使指,意長留……」男人唸著,突然停下了奇怪的吟詩,用筆在小筆記本上寫了一下,隨即又抬起頭,感受似的閉上了眼——

「近在咫尺……」

男人語意未收地戛然停下了吟詩,眨了眨眼,突然轉頭往身旁看去,楊羽依當場被他直視過來的一雙眼睛嚇了一跳,這才發現,自己不知何時竟然已經望向了吟詩的男人。

那是一個看起來三十歲不到的年輕男子,個子挺高,即使穿著西裝,卻依然感受得到其健壯的體格,一張斯文的臉很是英俊,尤其給人一種難以形容的舒服的清爽感。

「臉上〜有飯粒。」

「啊?」

楊羽依呆了呆,對男人這一句帶著吟詠節拍的詩句內容,感到連結得很莫名其妙。

「妳的左臉下方有飯粒。」男人伸出了手,指了指。

「啪。」楊羽依當場下意識地一巴掌拍向自己的臉,果然在掌心底部感受到了一顆軟軟黏黏的飯粒——天啊,真糗……

男人微微地揚了揚嘴角,沒有再多說任何一句話。在把筆和小筆記本收進西裝內的夾層口袋後,他將身子轉向另一邊,彎下身,伸手摸向了正用吸管吸著鋁箔包鮮奶的小女孩的頭,柔聲問道:「喝完了嗎?」

穿著粉紅色連身洋裝的小女孩,微微點了點頭,雖然整個人打扮得宛若可愛的小公主般令人憐愛,卻不知為何給人一種難以親近的陰森感,尤其那一張如洋娃娃般漂亮的臉蛋上,竟看不見絲毫表情的變化,一雙如黑曜石般烏黑深邃的瞳仁,更透射出一股令人毛骨悚然的、宛若要將人深深吸入其中的詭異感覺。

見小女孩定定地抬頭望向自己,楊羽依不禁感覺渾身上下,突如其來冒起了一陣莫名的寒意。在她下意識想要避開那道令她感到不舒服的眼神時,才發現,小女孩所注視的目標其實不是她,而是在看她的身後。

「欸?」楊羽依不禁轉身回望,卻沒看見有什麼東西在她的後方。正疑惑地想將視線往上方尋找看去,耳邊已急促傳來了一陣驚叫聲。

「呀!有強盜!誰快幫我抓住他!」

身為刑警的自覺,讓楊羽依飛快地轉過身,不料由於並不習慣高跟鞋,加上宿醉未退,還未看清楚狀況便已經一屁股摔向地面。

「滾開!誰敢靠近誰就死!」

前方的人行道上,一名頭戴黑帽、臉戴黑口罩與黑墨鏡的搶匪,正向著公車站的方向逃逸,一邊亮起手裡明晃晃的小刀,當場嚇得一整排正在等車的民眾紛紛躲避,瞬間變得空曠的公車站牌下,只剩下那一名彎身站在小女孩身前的男人、對身後危險狀況彷若未覺的小女孩,以及摔在地上一時間站不起來的楊羽依。

搶匪顯然沒料到前方還有障礙存在,不過,此時的他只想盡快逃脫,於是更加凶惡地揮動著小刀,厲聲地威嚇道:「閃開!閃開!」在即將跑過三人身邊時,小刀始終防備地指著那彎身的男人。

「嘿!」那男人倏然出聲,並且挺起身來。當場,正從他身邊跑過的搶匪想都沒想,手裡的刀子已朝男人直刺了過去。

接下來的發展幾乎只是一瞬間的事,在四周人群驚嚇的叫聲落下時,那持刀搶匪已整個人趴在地上,原本持刀的手,被將他壓制在地面上的男人擒住後,緊緊拐到了他的背上動彈不得,那一把用來威嚇攻擊的小刀,則噹啷一聲掉在了地上。

現場頓時響起了一片喝采聲。

坐在地上的楊羽依,卻是一臉吃驚地望著男人。

她可是將方才所發生的一切,全部看進了眼裡——男人只是微微側過身,便游刃有餘的避開了刺來的刀子,並在搶匪揮刀落空力盡時,已正手握住了搶匪持刀的手腕,直接扳落搶匪握在手裡的小刀後,順勢將那整隻手臂往搶匪的背後拐去。

最讓楊羽依感到吃驚的是,接下來——在男人將搶匪的整隻手拐在背上,並用左手壓向搶匪的左肩時,男人猛然前彎的左膝蓋,也瞬間頂向了搶匪左腳的後膝蓋窩,結果那搶匪連絲毫的抵抗都無法做到,直接被男人從後方壓制而上,瞬間便被徹底地擒伏在地了。

這一整個擒伏過程,從頭到尾可能只有兩秒鐘不到的時間。男人的擒拿動作一氣呵成,流暢度甚至比慢動作分解的示範教學還要精準。楊羽依自忖,她有自信可以用相同的擒拿技巧,將這名搶匪壓制在地,但若要做到如男人這般快速確實,整個過程行雲流水到簡直沒有絲毫停滯的地方,很難……

「叭叭!」這時,駕駛11號公車的司機遠遠地按著喇叭示警,於路上迎面駛來,緩緩靠向了公車站牌。

見男人回頭望向即將靠站的公車,楊羽依趕緊站起身,一邊從套裝的口袋裡掏出手銬,一邊往男人快步走去。

「我是刑警。」楊羽依說話時,已熟練地將手銬往地面上被男人擒伏住的搶匪的雙手銬去。

「謝謝你幫忙制伏歹徒,接下來交給我處理就可以了。」她朝男人笑了笑,出示自己的刑事警察證,準備接手對搶匪的逮捕工作。

男人望向了她,像是在想著什麼似的停頓了下,然後點著頭說:「嗯,那就麻煩妳了。」他慢慢地放開手,回以令人感覺舒服的微笑。

「不會。這是身為警務人員的本分。」楊羽依不自覺地有些臉紅,一邊將還想掙扎抵抗的搶匪往地面上狠狠壓去,一邊頭也不抬地說道:「如果你不趕時間的話,請留下你的聯絡方式,我會報請上級審核,頒發優良市民的獎狀給你。

「咦?」發現對方沒有回應,楊羽依不禁抬起頭回首望去,這才發現男人此時已牽著那名小女孩的手,排隊登上了公車的階梯。

那應該是他的女兒吧?好年輕的爸爸……看兩人那般親密的模樣,楊羽依忍不住暗自猜想。她正望著想著,突見公車的階梯上,那名給人詭異陰森感的小女孩,卻在這時突然回過頭,面無表情地望了過來。

楊羽依不禁愣了一下。

不知為何,她下意識地又一次跟著轉頭看向了自己的身後。

她看到了。

一位打扮得有些貴氣的中年婦人,正氣喘吁吁地站在她的後方。

「有事嗎?」她感到奇怪地問。

「那個……」中年婦人感覺有些難為情地囁嚅著說:「刑警小姐,不好意思……」

她喘了喘氣,視線往楊羽依的腳底下看去。

「妳踩在我被搶的包包上了……」

★★★

雖然一大早便逮捕了一個搶劫現行犯,是一件令人感到開心的事。

不過,當處理完移交嫌犯的程序時,才第一天調任到新單位的楊羽依,便毫無疑問地確定了自己已經嚴重遲到的事實了。

幸好,她之所以遲到的理由足夠冠冕堂皇,甚至該說是十分地光彩。所以當上司打電話過來關切她的行蹤時,她還感到驕傲地詳細回報。可惜的是,上司似乎對此漠不關心,只是通知她在處理完畢後,立刻趕到指定的命案現場找他,也算得上是轉移了一個報到地點了。

上午九點四十五分。

楊羽依此時的宿醉感已然全消。

她搭乘剛好要出去巡邏的員警的便車,來到了上司所指定的命案現場——國內知名的大企業家,周敬龍的自宅。

一下警車,楊羽依便看見在這幢獨立坐落的豪華大宅外,已經圍起了嚴密的封鎖線,一群臨時調派來的管區員警,嚴密排列地守在封鎖線前,將聞訊趕來的大量記者阻擋在外。刺眼的閃光燈閃爍不止,到處都是各家電視臺的SNG車,一些現場播報員,正忙著替自家的電視臺搶第一手的連線報導。

看來是宗大案子了!楊羽依有些感到興奮地想著。滿心期待能夠有所表現的她,等不及地往大宅的正門興沖沖走去,沒想到當場被守在封鎖線前的年輕員警攔了下來。

「為什麼不讓我過去?我可是來辦案的耶!」楊羽依有些感到惱怒地叫道。

「抱歉,上級有交代,除非有內部人員許可,否則不能讓任何人進去。」年輕員警戰戰兢兢地回答,顯然是第一次見識到如此大的場面,即使已經親眼確認過楊羽依所出示的刑警證,依然恪守上級交代,不敢隨便放行。

「有沒有搞錯!」楊羽依忍不住拔高了嗓門。然而,她自己也曾在基層單位實習過一段時間,知道基層員警的難處,更討厭那種仗著階級職務比對方高,便想強壓對方屈服讓步的行為。於是,只能感到無奈地翻了翻白眼,拿起手機,將自己被攔在外面的事情報請上級處理。

過沒多久,一位約莫四十來歲、穿著便服、體格精壯的中年男人,從宅第的大門裡走了出來。

楊羽依見狀,立刻朝他揮手大喊:「這裡,這裡!」

中年男人頭一撇,朝她的方向走來,確認似的問道:「楊羽依?」

「沒錯、沒錯!」楊羽依心急地大叫。

「讓她進來吧。」中年男人對著望向他的年輕員警揮了揮手,示意放行。

「看吧。」楊羽依咧嘴笑著,沒等那名年輕員警動手,已迫不及待地自行拉高了封鎖線,鑽了進去。

「我是一組的組長,陳敬杰。」中年男人一邊帶著楊羽依往大門內走去,一邊做了簡單的自我介紹。

楊羽依快步跟到了陳敬杰身旁,「組長您好,我是今天剛調任過來的新人,以後還請多多關照。」

「我也希望自己的組裡多個美女,可惜的是,頭兒已經把妳分派給其他組了。」陳敬杰朝她微笑了下,同時將帶在手邊替她準備好的帽子、手套與鞋套等現場採證用的防護裝備,遞了過去。

「喔,哈哈,抱歉,我太心急了。」楊羽依感到尷尬地抓了抓臉。

在伸手接過那些防護裝備後,她先是戴上帽子、套上手套,然後將原本穿在腳上的高跟鞋脫下後擺在一旁,再將鞋套套了上去——就這一點來講,男生遠比女生方便多了,直接將鞋套套在鞋子上就好,像她這樣穿著高跟鞋到命案現場,實在是一件很麻煩的事情……不過沒辦法,誰叫她今天剛好是第一天到新單位報到呢……

「唉,這對我組裡的那些小夥子們來說,肯定是一大損失呢。」陳敬杰說笑完,直接帶著穿好裝備的楊羽依進到了周宅的大廳內。

只見在這個約莫四十坪寬大的挑高大廳裡,裝潢得極是富麗堂皇,三盞水晶吊燈高掛在天花板上,ㄇ字型排列的高級沙發,則有著區域性地分為了三組:

一組正對著嵌入在右側牆壁上的大螢幕液晶電視,附近則是有著高大喇叭的音響組;一組則位於遠遠正對著大門口的牆面上、那高掛的大型骨董掛鐘的下方空間,在這一面的整面牆壁上,掛有一幅幅看起來價值不菲的各式畫作;最後一組,則位於左方那一整排雕刻了精美花邊的木質酒櫃的前方,顯然是專門用來招待訪客、談論公事的地方。

除此之外,還有許多昂貴的擺飾,散落在大廳裡每一個地方。三座美輪美奐的大型屏風,以不同的角度,各自坐落在被劃分出來的三個區塊上。

真不愧是有錢人……楊羽依看得忍不住咂了咂嘴。光就她眼前所見的這一個大廳,就不知道得花她多少年的薪水才能擁有得了。

「做好心理準備了嗎?」一旁的陳敬杰開口問道。

「當然。」楊羽依充滿自信地回道。其實,打從她一踏進門,便已經聞到了一股飄散在空氣中的血腥味。而且由於來得太晚,鑑識組的人員也已經開始忙著在大廳裡進行採證的工作了。

楊羽依一眼望去,右前方靠近最底部通往二樓的階梯附近,以及左方的酒櫃處,各有一組鑑識人員。

她正想邁開腳步,先看左方酒櫃處的現場狀況,陳敬杰的聲音卻在此時響了起來。

「這裡。」

「嗯?」楊羽依回轉腳步,往右方看去,當場被嚇了一跳。

原來,在靠近大門的地方其實就趴著一具屍體。那是一個穿著黑白色連身女傭服的女性屍體,由於臉部朝下,所以看不太清楚容貌……不,這麼說其實不太正確,她的頭其實是右臉朝上地偏向了楊羽依所站的方向,只是由於被頭髮蓋住了大半的容貌,所以看不太清楚長相,不過可以確定是一個二十來歲的年輕女傭,已經氧化的血水,在她頸部位置的地板上積聚成一灘暗紅色的血泊,後背上的衣服,以及後方的地板上,都留有非常明顯的被噴濺沾染到的大片血跡。

「看起來,致命處是在頸部的位置……是在後頸部?」楊羽依蹲下身,往屍體的後頸盯去,一邊問道:「這裡採證拍照過了嗎?」

「做完了。」陳敬杰點了點頭,「基本上,妳不用太過在意會不會踩到地上的血跡,畢竟這整個命案現場留有血跡的地方實在太多了。」

「說得也是。」楊羽依撇頭望向左邊,光是在女傭陳屍的後方地板上,便明顯留有一排從裡面往此處走來的血腳印了。

於是,她也不再拘束,直接用戴上採證手套的手,輕輕撥開了女傭後頸上的頭髮。才匆匆看了一眼,她便當場受到驚嚇地整個身子向後一縮,差點就坐倒在地。

「這是……」她止住了不穩的姿勢,再度往前靠去,低頭仔細一看。只見死者的後頸部連著頸椎在內,被硬生生地刨掉了一大塊。缺了一大塊肉的頸部組織裡,清楚可見被血水染紅的斷掉的頸椎骨……

「這是……斧頭砍的?不對……鈍器造成的?也不對……奇怪,究竟是哪一種凶器造成的?難道是用瓢狀的利器挖出來的?但是看這傷口的破壞情形,似乎又不是……」

楊羽依不禁皺起眉頭,張著手在那邊不斷地比劃著,突然輕「咦」了一聲,並將右手的手掌張開成正要往屍體的後頸掐去的姿態,然後比對起傷口的大小,以及後頸部遭到破壞後所留下的殘缺形狀。

「欸!」她將虛擬出來的手勢,停在了死者的後頸傷口上,露出了一臉難以置信的表情,「手?」

「應該沒錯。」身後的陳敬杰張口說道。

「啊?」楊羽依身子猛然一顫,在站起身後,看向了陳敬杰,兩頰很是僵硬地笑道:「哈、哈哈……組長,您真愛開玩笑。」

「這不是玩笑話。」陳敬杰臉色嚴肅地說道:「我是認真的。」

「這不可能吧!」楊羽依大叫了一聲,「徒、徒手就將人的脖子給一把捏碎了?」

「是的,就是一把。」陳敬杰表情認真地點了點頭,「我想,死者應該來不及感到疼痛就已經死了吧。」他伸手指了指地上,「妳瞧地板上殘留的那些肉末,裡面還夾雜著碎骨呢!喔,有一部分被妳的腳踩到了。」

楊羽依一聽,趕緊將腳移開。

她低下身後,仔細一看,還真的如陳敬杰所言,附近的地板上確實留有細碎的肉末,以及被血沾紅的碎骨……

「是有沒有這麼猛啊……」她的臉色登時變得有些難看。

「等採證的樣本化驗出來就知道了。」陳敬杰神情凝重地說道:「我想,沒意外的話,結果應該是八九不離十了。」

楊羽依沒有答話,畢竟這代表著行凶之人異常凶猛,對警方而言,絕對不會是一個好消息。

「好了,妳表現得很不錯,就是經驗上還缺少了些,太過以常理去進行推斷了。」陳敬杰說道,「在這個世界上,可是有著許多妳意想不到的事情。即使在重視科學實證的警界,也經常會遇到一些難以用常理去理解的案件,這一點妳要特別記住才行。」

「嗯,我會的,謝謝組長。」楊羽依知道,陳敬杰之所以願意花時間讓她自己一個人仔細查看死者,而不是將已知的狀況直接告訴她,主要是想藉此觀察自己在面對命案現場時的反應,以及對受害者遺體的現場勘察能力,和相對應的推斷能力。

就目前看來,自己的表現應是讓對方感覺滿意的。

「時間不多,接下來的部分就把步調加快吧。」陳敬杰說完,已帶頭往左邊酒櫃處的現場走去。

那裡陳屍著兩具屍體,身分同樣是受雇於周宅的女傭,至於死法,基本上與大門附近的那名女傭大同小異——這兩名女傭都是被人掐著喉管,直接「捏碎」前頸部致死的。

讓楊羽依看得有些臉色發白的是,這兩具屍體的陳屍狀態,與靠近大門的那個整個身體正面趴向地板的女傭不同,這兩具屍體分別以倒臥、以及側臥的姿勢陳屍,由於整個脖子幾乎都被捏碎掉,所以當屍體倒在地面時,只剩些許皮肉連接的頭顱,整個偏轉到了令人感覺很恐怖的方向……乍一眼看過去,活像是整顆頭直接斷在了身體的上方一樣。

「看來事發當時,這兩名女傭正在進行酒櫃的清潔工作。」楊羽依看了一眼掉在酒櫃附近的抹布,以及陳屍在酒櫃旁的那一具女屍,「這個先遭到毒手,然後凶手再走到看到其行凶手段後,嚇得整個人癱軟、或欲逃跑時摔倒在沙發附近的另一名女傭身邊,將她殺害。」

「差不多就是如此吧。」陳敬杰表示認同地點了點頭。

兩人接著穿過位於中央地帶的大型屏風,來到了大廳右前方第三個命案地點,這時的楊羽依已經覺得自己的胃部出現翻騰想吐的感覺了。

在這裡,同樣陳屍著兩名女傭,一個倒在通往二樓的階梯口,一個則距離階梯一段距離。離階梯較遠的那個,基本上與酒櫃處的兩名女傭死法相同,都是被人捏碎了前頸部致死,至於陳屍在階梯口的那名女傭,就顯得更加悽慘且恐怖多了……

這名女傭從左右兩側的顴骨以至下巴,被整個強行捏碎,整張臉的下半部,深陷在一片血肉模糊的窟窿裡,甚至連乳白色的腦漿都噴濺了出來,右眼的眼球連著絲狀的視神經,搖搖欲墜地垂吊在破碎的眼窩外,另一顆染得鮮紅、疑似女傭左眼球的眼珠子,則遠遠噴到了牆邊,被鑑識人員用紅筆圈了起來……

「這凶手簡直是個變態!明明殺人的方法那麼多,有必要像這樣刻意彰顯自己驚人的握力嗎?」楊羽依強行忍住了欲嘔的感覺。光看這具屍體的死法,便足以證明,陳敬杰之前的說法是完全正確的,這些受害者都是被超乎常理的強大握力,給一把捏死的。

「而且,從死者噴飛、以及殘留在臉上的眼球狀況去推測,凶手應該是一個右撇子!」楊羽依說完,回了一下頭,抬頭望向了通往二樓的階梯,「若從大門邊那個趴向門口的屍體去推測,凶手應該是從樓上下來之後,先殺了當時位於階梯前的這兩名女傭,接著前往酒櫃處殺死另外兩名女傭,最後再追上想要逃出大門的那一名女傭,從後方將之殺害。」

她將目光從階梯上方,移到了死在階梯口的那一名女傭身上,接著再轉向了死在距離階梯一段距離的那一名女傭身上,然後說道:「若根據倒在酒櫃旁的那一具屍體,我們並不難推測出來,凶手不僅行凶速度快,就連移動速度也很迅速,在殺死階梯前的這兩個人時,完全沒有讓兩人發出足夠大的聲音,而去驚動到另外的三個人。」

「確實。」陳敬杰點了點頭答道。

「由此可見,凶手也應該……」楊羽依說著,突然停住了話語,因為她在通往二樓的階梯上,看見了一隻正快速往下奔跳的貓。

「咦?貓?有貓?」她大感詫異地眨了眨眼。為什麼會放任一隻貓在命案現場到處亂跑呢?

「哪裡?」陳敬杰不禁問道,「不太可能吧,妳會不會看錯了?之前在確認現場時,我不記得這屋子裡面有貓出沒啊?」

「欸?怎麼您沒有看到嗎?我親眼看到牠從樓上跑下來,然後往那邊跑過去了。」楊羽依轉過身,指向了那隻貓跑去的方向,「一隻黑色的短毛貓……咦?不知道跑到哪裡去了……」

「妳確定?」陳敬杰有些懷疑地問道。

「真的!」楊羽依用力點了一下頭。

「嗯,那過去找找吧,別讓牠破壞了命案現場。」

「好。」楊羽依立刻加快腳步,帶頭朝著方才黑貓跑動的方向找去。

只是,才走沒有多遠,陳敬杰卻停下了腳步,說道:「算了,還是請鑑識組的同仁們幫忙找找好了,我們別在找貓這種事上面耽擱時間了,盡快上去跟頭兒們會合比較重要。」

「喔,也對。」楊羽依跟著停下腳步,正想轉回身跟隨陳敬杰前往二樓的命案現場,卻突然在骨董掛鐘下方那ㄇ字型排列的沙發上,瞥見了一個身影。

「等等,那裡有人!」她說,快步走了過去,卻看見了一個讓她大感詫異、並且面熟的人!

那是一個獨自坐在沙發上、穿著粉紅色連身洋裝的小女孩!而她顯然正是楊羽依早上在公車站遇到的、那一個充滿詭異陰森感的小女孩!

「那是……」

不知為何,楊羽依的心中升起不好的感覺,是因為聯想到了那個吟詩的男人嗎?

「受害者的家屬?周家的人?」她問。

「喔,她喔……」

跟著向前來的陳敬杰,看向了正默默朝兩人回看過來的小女孩,「是家屬。」

「受、受害者的家屬?」楊羽依心裡產生了難受的感覺。

陳敬杰卻說出了遠遠出乎她意料之外的答案:「不,是同事的家屬。」

「欸!同事?」楊羽依大吃了一驚,「……的家屬!」

「是的。」陳敬杰微微地笑了起來,「妳的直屬上司的家屬。」

「蛤!」楊羽依登時瞪大了一雙眼,驚呆在了當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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