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一恍恍惚惚就過了,該是最燦爛、最繽紛的時光,現在回想起來,除了沐的笑容之外,好像只剩一片朦朧。
雖然總被小語拉著參加班上活動,合唱比賽、運動會、園遊會,每個麻煩到不行的活動,我想逃都逃不掉,反而還變成最積極參與的那群,可是我大概天生就不適合那種熱血的事情吧,看著大家抱在一起哭、一起笑,偶爾會有局外人的感覺,情緒難免被拉扯,但很輕很輕、微乎其微。
班級活動也好,讀書也好,甚至人際關係,其實對我來說都可有可無。
學校生活,在那對顏家姊妹進駐之前,我從沒期待過能有甚麼特別色彩。
而沐畢業之後,好不容易明亮一點的心境,似乎又黯淡了下來。
「我和連初曦要參加!」幸好還有小語,總看不慣我高中生涯的青春年華有一點空白。
「等等,我......」我皺眉,能空白的話,當然還是留白的好。
「她要參加。」
「不是......」我持續向小語使眼色,雖然大概沒用。
「妳又沒社團,閒得很。」她無視我難看的臉色,無辜地朝我一笑。
跟同時身兼班長、學生會,還是排球隊的小語比起來,的確我是閒得很。
「但我不會演戲。」
「無所謂,我們需要花瓶。」
這算稱讚嗎?
小語拿起劇本翻了兩頁,又看向我,眼神上上下下明目張膽地打量:「深居高塔的公主不太說話,長相精緻、冷若冰霜,擁有一頭好看的金色頭髮,以及彷彿可以看透人心的清澈眼睛。」
我朝寫劇本的女同學冷冷望了一眼,她推了推眼鏡,對我笑得訕然。
可惡,這是圈套。
「那、個,我們都覺得如果初曦妳願意演公主,這齣戲一定會很成功的!」編劇組的女生一臉羞澀,用細如蚊蚋的聲音加入說服行列。
「而且妳演的話,那群男生一定也都會加入。」我們班風紀指了指旁邊,一群平常很吵這時候卻安靜異常的男生們開始慌張地左顧右盼。
「我拒絕。」演棵樹就算了,女主角甚麼的開甚麼玩笑。
「可是我跟姊姊說了,她很期待小曦妳的表現耶。」
「......」
升上高二後分組了,景讀文組,我和小語讀理組,不過沒什麼變化,我和小語還是同班。
也還是有很多雜七雜八的活動。
譬如這個不明所以的高二話劇比賽。
「顏沐語,我要殺死妳。」
「又不是甚麼大不了的事,妳台詞也不多,就漂漂亮亮上台多好呀,別氣啦~」
「算了,反正我隨便演。」我翻開下節課要考的單字書,不想理會她。
「欸不行,這攸關班級榮譽,最佳演出還有獎金耶。」她一手壓在我的書上。
「那把我換掉。」
「也不行。」
嘆了一口氣,我有些困惑,「為甚麼這麼堅持?」
她笑了笑,忽然靠近我,在我耳邊小聲說:「因為我是騎士呀。」
這故事裡面的王子是廢柴,反而是騎士在陪王子拯救公主的過程中,不小心愛上高冷的公主,最後放棄貴族的身分留在高塔裡和公主過一輩子。
「所以妳想和我談戀愛?」我挑眉。
「才、才不是!我、我才沒有勒!哼妳想得美,是因為我早就答應了要演騎士,怕妳沒演話劇沒朋友變成邊緣人,才拉妳進來演戲,又怕妳演其他角色會搞砸整齣劇,只好勉為其難幫妳排了一個不用講話只需要顏值的角色。」
早預料到小語反應會這麼大,捉弄成功,我心情好多了。
「真是謝謝妳喔。」所以只是冷冷回她,然後把我的單字書從她手下拔出來。
沐成為大學新鮮人去台北讀書後,我偶爾會出沒在她們家,每次和小語一起讀書或純閒聊,阿姨常熱情地讓我留下來一起吃晚餐,叔叔偶爾也會問我一些小語在學校的事,雖然我不太會說話,但他們都很耐心聽。
至於爸媽,他們最近好像到法國參加一個大比賽,好一段時間沒回家,每天都用訊息聯絡我,或是透過景偷偷知道我的近況。
總之日子平淡了些,不過很溫馨、很安靜。
「大學怎麼樣?」我勾起唇角,等待電話那頭總是溫柔的聲音。
『最近都在參加一些迎新晚會之類的活動,比想像中忙,但還蠻有趣的。』她的聲音隱約有些疲憊,好像刻意支撐精神,『小曦妳呢?』
「這幾天開始排戲了。」我夾著手機,一邊翻閱最新修改的劇本,「沐,妳累的話先去睡,我背一下劇本再睡。」
『我不累~』明明就困得說話都含糊了起來,安靜半晌,她才輕輕笑著說:『唸唸台詞給我聽。』
「先晚安吧,妳下禮拜連假回來,我當面演給妳看。」
『不要,我現在就想聽。』
「......」
『小曦?』
「我喜歡妳。」
『阿?』
「我喜歡妳率直的笑,明亮像太陽;喜歡妳吝嗇甜蜜言語,但對我萬般珍惜;喜歡妳擁有足以守護一切的力量,卻甘心困在這高塔裡,靜靜陪我看夜晚的星星。妳說我不懂愛,可是我更不懂妳。喜歡為甚麼不能在一起?」
過了很久很久,電話那頭才有回音。
『小曦......』
「睏了嗎?」我語氣平靜,但其實很慌,忽然不太敢聽下去。
她深吸一口氣,彷彿下了決心,聲音卻有些顫抖:『我真的好喜歡妳、好喜歡妳。』
說服自己這只是單純的告白,可是好多想法浮現在腦海,無數字句卡在喉嚨,組織不出一句完整的話語,最後我只淡淡說了一句。
「我等妳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