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屋創作

小說2017-10-19 12:31

旅人菲莉絲-藍寶石之城8

作者:InDer


  「咦?為什麼要這樣?」

  森夏拼命地搖頭,向身旁的布克使著眼色。雖然這是森夏在這兩天低壓的情緒下忍不住闖出的禍,但她卻一點也沒有想要負責的意思。

  布克用力地瞪了森夏一眼,然後看了眼菲莉絲,長嘆了一口氣,不耐煩地翻了個白眼,這才斜斜地轉向歐克利使了個眼色,把解釋的責任硬是拋了過去。

  歐克利深吸了口氣。

  「嗯……妳知道為什麼征服了天下的龍族,卻在塞莫達斯平原屢屢吃敗嗎?呃,是沒什麼關係沒錯,不過先聽我說完吧?哈?我覺得這是很有趣的故事,聽好了。其一是因為塞莫達斯的地質,讓重型的攻城武器幾乎無法前進,再來,毫無遮蔽物的大平原,只要有任何移動的目標,都會是魔法師練靶的好對象。無盡群山的塞利妲人因為生活的方式,讓他們的魔法師特別擅長那種無聲無息的長程魔法,觀測魔法的技巧也很高明,即使出動了龍也沒用;只要龍一來,塞利妲人就會躲到地底的石穴裡頭,而塞莫達斯平原有上百個像是洛蘇比或洛塞凡爾這樣的岩基島嶼,有些彼此相連著,甚至大多都還有高明的地精工匠執手設計的通風系統。由於是在地底,糧食保存也很容易,地下水也豐沛,一座島嶼只要有足夠的人──我是以戰爭學來說,以城池大小估計的正常攻守比例人數的五到十分之一左右,一座島就能夠固守上五十年之久而無須外援。當然,這是在不考慮軍火補給以及守成設備完善的情況下。對了,布克先生在洛蘇比的店舖,那個地下城就是以前戰爭的遺跡;洛蘇比的地下城也是塞利妲人在塞莫達斯平原最後、最大的據點。據說那些黑曜石是龍族之母施展了火山魔法的遺跡,滾燙的岩漿從地心衝出,無情地淹沒了整座城市,是恰巧路過的大賢者撲滅了那些岩漿,這才說服了倖存的塞利妲人們出來投降……」

  「可以了。」

  霎時間,包含歐克利在內的所有人──除了菲莉絲以外,都好似洩了氣的皮球般長嘆了一口氣,癱軟地倒在了椅子上,沒有人想要說話,就連捎來了消息的黛拉庫都只是靜靜地站在門口,一動也不動地望著。

  「拜託,魔女!妳就不能有點耐心?」

  布克率先不悅地發難,但森夏卻只是半闔著眼,噘起了嘴無辜地嚷嚷著:「小菲傻傻的,太可愛了!森夏不忍心嘛!」

  「什麼亂七八糟的理由──」

  「安靜一會吧,」歐克利疲憊地抬起了眼皮,說:「拜託了。」

  兩人不約而同地閉上了嘴巴,不論是布克還是森夏都沒再多說任何一句話,畢竟他們兩人在某種意義上都很感激歐克利講了這麼長一段故事來轉移話題──不過對森夏來說,更多的還是歉疚。

  菲莉絲不悅地噘起了嘴唇。

  「所以只有我一個人在狀況外囉?」

  「唉唷,小菲,不要生氣啦!不氣不氣!皺紋飛走走!」

  「我沒有生氣,只是──不喜歡這種感覺而已。」非莉絲咂了咂嘴,縮起了肩膀,避開了森夏笨拙的安撫,說:「但是看妳們說話的樣子,好像是終於可以對我解釋了?雖然真的不能的話,我也不會再問就是了……」

  「咳哼嗯!」

  森夏用力地轉頭,瞪了布克一眼。布克倒抽了一口氣,知道再也逃不了,只好故作鎮靜地咳了咳,說:「好啦,我說,我來說就是了!該怎麼解釋呢……總之,妳聽過木盒子的故事嗎?就像是那樣啦!還是妳沒聽過?唉!解釋起來很麻煩啊!」

  「我大概懂──不,我其實不知道。」菲莉絲搖了搖頭,努力地思考了一會,終究還是作罷,「能從頭和我說說嗎?」

  「我來吧。」

  在布克還沒來得及煩惱之前,黛拉庫便帶上了門,向菲莉絲走去。她很快地環顧臥室後,選擇在菲莉絲的對面坐了下來;黛拉庫低著頭,雙手環握著沉思,那副模樣讓菲莉絲不禁感到一陣壓迫感,讓菲莉絲覺得黛拉庫即將說出口的,是遠比自己想像得還沉重的事情,只得正襟危坐,緊張地等待。

  「我們之中可能有背叛者。」

  「嗯,我、我大概有猜到──」

  「但也可能沒有。」黛拉庫打斷了菲莉絲,繼續說了下去,「所以在妳昏睡的這段時間裡,我們也可沒閒著,得出的方式就是布克說的『木盒子』。」

  腦袋還一片混亂的菲莉絲歪著頭,不解地問:「木盒子?是國王的木盒子嗎?那又有什麼關係?」

  「妳看的那本書裡面應該有提到國王的木盒子吧?應該是第三世的弗洛國王為了選出雙月節主祭的故事。妳知道的,雙月節的主祭通常就是下一個國王,所以在篩選上必須格外地有智慧。」黛拉庫緩了口氣,短暫的停頓後便繼續說道:「就像是國王的木盒子,我們假裝無意間向一個侍從透露盒子裡頭的是洛陽大道的泥土,卻告訴另一個人盒子裡的是北境大道的羊毛,最後只要根據答案就能揪出使用了不誠實手段的人,當然,我們不是真的那樣說就是了,很容易理解的事情吧?不過現在已經解決了,至少……沒有意外的話。」黛拉庫說完,順帶瞥了眼森夏。

  「啊,我大概明白了,」菲莉絲點了點頭,但仍苦笑了一笑,說:「可是這樣被悶在鼓裡的感覺實在不太好。」

  「我道歉,妳可以體諒我們這些大人嗎?」

  黛拉庫親切地一笑,讓菲莉絲難得想起些擺臉色的念頭也很難了。菲莉絲只能嘆了口氣,露出微笑點了點頭,這時黛拉庫朝著森夏的方向看了過去,投以了一個一模一樣的笑容,不過森夏卻撇過了頭去。

  「森夏小姐──」

  「唉唷!好啦好啦!」森夏不耐地嚷嚷著:「小黛合格了,不過只是勉強進入觀察期而已哦!今後也要給森夏小心點!塞利妲人是怎麼說的?一生懸命?對啦!就要給森夏保持這種態度啦!」

  「謝謝。」

  不單是黛拉庫,好像連布克和歐克利都鬆了一口氣。還在狀況外的菲莉絲愣了愣,好不容易將腦中短暫的空白抹去後,才說出了腦中浮現的猜測。
 
  「難道……之前的事情不是演戲?」

  「一半一半吧。」森夏不怎麼情願地噘起嘴,說:「雖然森夏一點都不喜歡害小菲被抓走的小黛,但既然犯了錯,又怎麼能放犯錯的傢伙這樣不負責任的逃走?彌補是一定要的,至於做得好不好再說──不過到目前為止,還算勉勉強強啦!哼!贖罪還沒結束呢!」

  「而且黛拉庫已經向我們保證上次那件事情不會再發生了。」閉幕休養了許久的歐克利,此時才疲倦地出聲道:「如果妳還有存疑,菲莉絲,妳可以──不,黛拉庫,妳就向她解釋一下吧。」

  菲莉絲慌張地揮了揮手,說:「不用了啦,我是完全相信黛拉庫小姐的!」

  「是嗎?」

  「當然囉!我相信黛拉庫小姐不是壞人,否則也不用花那麼多心思在我們身上吧?畢竟魔法師好像總是很忙碌。」

  黛拉庫點了點頭,忽然起身,轉頭向著森夏說道:「妳都聽見了。」

  「嗯……好啦!隨便啦!要弄就弄吧!」

  森夏就像是放棄了什麼,拿起了沙發上的枕頭就將自己的腦袋給遮了起來,好像只要不去看,就能夠當作沒有事情發生過──問題是,究竟要發生的是什麼事?

  黛拉庫聳了聳肩,起身向菲莉絲走去,那沉穩的步伐讓菲莉絲如臨大敵地瑟縮了起來。菲莉絲趕緊揮舞著手,匆匆問道:「等、等一下!妳們在說什麼?什、什、什麼弄什麼東西?」

  「嗯?當然是魔法囉。」黛拉庫的手上開始泛起了微光。

  「呃,嗯?什麼魔法?是要放在我身──嗚啊啊!這……頭怎麼……有點暈……」

  一陣刺眼的激光閃過,黛拉庫甩了甩手,似乎是完事了的樣子。或許是閃光的影響,菲莉絲感到一陣目眩,但又不太像是癲癇那樣眼花想吐的感覺,而是體力被抽空了大半,就好像是經歷了一陣長跑,身體再也使不上力。

  「這是……什麼啊?」菲莉絲按著腦袋說。

  「我將妳的瑪那降低到了一般人的量。之前的防禦會被破解,是因為對方也利用了妳身體的特質,預先設下了反制魔法,就像是從房間裡把門給打開──或者說引爆更正確;這需要消耗非常大量的瑪那以及預先設置好的術式,一般人根本就承受不住,在術式啟動的時候可能早就因為瑪那枯竭而死掉了,估計她也是利用了妳那特別的瑪那量,才能快速地從整座洛賽凡爾塔鎖定妳的位置,所以我要做的事情也很簡單,就是將妳體含的瑪那量降低到不足以啟動術式的程度就行了,當然,也不容易被分辨出來,看起來就和普通人一樣。」

  「唔,嗯。」聽完了一長串解釋的菲莉絲輕扶著額頭,恍惚地點了點頭。

  「休息一會吧,妳得習慣一下這樣的身體狀態,這有點像是低血糖的症狀,不過光靠吃甜品可是不會好的。」

  「嗯嗯……」

  「那麼──」黛拉庫一邊說著,一邊從懷裡掏出了一個普通的玻璃小瓶,擺在了桌上,菲莉絲頓時能夠感覺到有些什麼東西流動了起來;像風,卻又比風沉重,像水,卻又沒有水的觸感。

  「我建議妳小睡一下,睡覺是最適合調節瑪那的方式,雖然這只要十分鐘就好了。」黛拉庫小心地調整了一下瓶子的角度,才繼續說道:「瑪那在未經控制的情況下,會有點像是史萊姆──還是說濃湯會比較好裡解?總之,它不會第一時間就散逸掉,所以需要一點方法來將妳體外那些成團的瑪那給清理掉。當然,清理掉是有點可惜,所以我把它收集了起來,反正魔女應該會知道怎麼運用的吧。」

  「哼,當然!這種小把戲──」

  「那我們就晚點見吧。」

  黛拉庫沒等森夏說完便回頭而去,歐克利和布克也跟著道了聲別,三人便像先前進來時那樣魚貫地走了出去,腳步聲很快地就消失在洛賽凡爾塔迴轉不盡的旋廊之間,只留下了兩位少女在洛賽凡爾塔守備嚴密的高層之中。

  呼──菲莉絲喘了口氣,總算是放下了懸在心上的一口大石。

  「太好了,還以為就要這樣不歡而散了呢。」菲莉絲說。

  「耶?那裡好了?」森夏不滿地抱怨著。

  「多一點人一起旅行,這樣子不是比較有趣嗎?」

  「小菲啊……」森夏扯下了兜帽,甩了甩腦袋,讓鬆軟的狐耳象是在伸展一般地跳了起來,才說:「有趣歸有趣,但彼此終究要說再見的,不是嗎?」

  「啊……嗯。」

  菲莉絲垂下了頭,倦意混雜著一絲失落的感覺,讓渾身都使不上力。缺乏瑪那的症狀逐漸掌控了她的身體,菲莉絲改讓身體傾斜著,斜臥在柔軟的沙發上,換成了不怎麼需要力氣就能維持的姿勢。

  森夏淺淺一笑,溜到了沙發旁撲了過去,輕攬著菲莉絲的肩頭,讓指尖在如絲一般的金髮間梭落。森夏對著菲莉絲的腦袋輕聲低語著:

  「只有家人才是永遠的。」

  「嗯。」菲莉絲恍惚地點了點頭,摩娑的唇瓣擠出了蚊鳴般的細語:「但……為什麼我是個孤兒呢?」

  「什麼嘛?還在說著這種話?小菲一直有著森夏啊。」

  菲莉絲沒有回應,已經闔上了眼的她,只是自顧自地呢喃著。

  「為什麼……爸爸他要離開……」

-.-.-

  菲莉絲抽了抽鼻子,像是小貓那樣地撐起了上半身,用力地伸展著腰桿。

  雖然並不是躺了很久,就連窗外的景色也沒什麼變化,但菲莉絲還是有種大夢初醒的感覺……還是說她其實睡了整整一天呢?

  菲莉絲感覺鼻頭上好像沾著些毛屑──大概是森夏姊姊的耳朵毛之類的;菲莉絲胡思亂想了一陣,摸了摸鼻子定神一看,果然,是紅色的毛。

  菲莉絲握了握拳頭,總感覺殘餘著握有什麼東西的觸感,既紮實卻又像不曾存在一樣,讓她不由得又一陣恍惚。

  是做夢了嗎?

  「醒醒、醒醒。」

  菲莉絲越過了沙發的扶手,搖了搖趴倒在地上打鼾,還把屁股翹得老高的森夏。森夏看起來是睡著了以後就這樣沿著沙發的扶手滑落下去,所以維持著這個奇怪的姿勢;菲莉絲想了想,還是從沙發上站了起來,小心的不去踩到森夏的耳朵和流了一地的口水,扶著森夏的後頸坐了起來。

  「嗚啊……小菲?啊──脖、脖子──」

  「這樣睡肯定會落枕吧?」菲莉絲讓森夏的腦袋靠著沙發,回頭去森夏那大的嚇人的背包裡翻出了藥膏,便著手往森夏僵硬的脖子上擦了擦。

  「好多了嗎?」

  「唔……嗯,讓森夏再瞇一下……森夏好累。」

  菲莉絲聳了聳肩,便扶著森夏調整了一下位置,便放任著森夏繼續打鼾。

  菲莉絲在桌上發現了一張字條,雖然是沒見過的字跡,但那一絲不苟的筆挑,看起來就像是歐克利的──大概吧?總覺得布克先生的話會更隨興一點,而黛拉庫小姐的話會更加纖細一些。

  "帶著行李下來,我們在大廳等妳。"

  菲莉絲噘了噘嘴,把紙條折回去塞進了口袋。她下意識地想從腰間抽出頭巾纏上,不過在抓空了一把後才悻悻一笑,開始著手整理行李。

  「起來──起來了啦!」

  「哼嗯嗯──再多睡一下啦?」森夏在沙發上輾轉地翻動著身軀,連尾巴根都露了出來。

  菲莉絲嘆了口氣,說:「歐克利先生他們在等我們呢。」

  「那就讓大個子等吧!」

  雖然和森夏稱不上是多年相處,但森夏的個性菲莉絲早是摸得一清二楚了──至少說話時的某些邏輯是如此,她倒也不是真的想要賴床。

  「那我在外頭等妳好不好?」

  「嗯嗯……」

  森夏抱著靠枕磨蹭著鼻頭,翻過了身去又開始呼呼大睡。菲莉絲自此打消了想叫森夏起床的念頭,只是認命地彎下了腰去,吃力地拖行著那不知道究竟塞著些什麼,還總是發出奇怪味道的巨大背包。

  「啊。」

  菲莉絲好不容易來到了門前,推開了門,卻看見歐克利就盤腿坐在一旁等待。歐克利發現了菲莉絲的目光,隨即收住了淺淺的呼吸聲。他睜開了惺忪的雙眼轉過頭去,遲了一會,才吐氣說道:

  「啊,菲莉絲小姐,終於醒了嗎?」

  「咦?歐克利先生……」菲莉絲驚訝地眨了眨眼,連手上都忘記要施力,那沉重的背包就這轟然倒地,嚇得菲莉絲往旁邊一跳。

  「我來吧。」

  歐克利說著,起身上前,悶聲一哼,將那背包提了起來。

  「這──是不是又變重了啊?」

  「唔,對我來說它一直都這麼重,天曉得裡頭到底塞了什麼……」

  兩人交換了一個眼神,歐克利爽朗地一笑,菲莉絲也露出了淺淺的微笑;歐克利拉了拉背包的織帶,掂量了一陣後才放上了肩頭。此時菲莉絲開口道:「歐克利先生怎麼會在這裡呢?您不是很──嗯,忙碌嗎?」

  「哦?就別取笑我了吧?」歐克利搔了搔腦袋,說:「不知道是布克先生終於聽進我的話,還是他認為值得多請一個人手來代替我,好讓我可以專心看著妳的森夏姊姊。總之,我現在的工作輕了不少,那個黛拉庫好像十分能幹的樣子,說真的,她不太像那種與世隔絕的魔法師。」

  「原來是這樣……」

  「對了,森夏小姐呢?她還在睡覺嗎?」

  菲莉絲點了點頭,以歐克利對她們的認識,不用怎麼去猜想,就大概能知道事情的來龍去脈,雖然有時候其實他還真的不了解……

  「不然這樣吧?妳先去找布克先生,我留在這裡等魔女就好。」

  「可以嗎?」

  「嗯,放心地去吧。」

  歐克利的話才剛說完,房間裡頭便傳來了一陣慌亂的聲響,好像有什麼東西從沙發上摔了下來,還順帶踢翻了什麼,接著又是一記重摔。

  歐克利和菲莉絲都被這一陣聲音給嚇了一跳,本來歐克利匆匆地就要拔出匕首上前,但菲莉絲立刻就揮了揮手,阻止歐克用那城柱般粗壯的腿把門給踢壞。

  「沒關係嗎?」

  「嗯,森夏姊姊馬上就出來了。」菲莉絲冷靜地說道:「她只是在起床而已。」

  「起床?」

  過了一陣子,一陣踉蹌的腳步聲從門後傳來,接著門就被撞了開來。果不其然,在門後的是已經紮好了頭巾,卻又按著腦袋哀聲連連的森夏;森夏噘著嘴,語帶哭腔地嚷嚷著:「嗚啊!小菲居然想丟下森夏!把嬌柔的森夏丟給大個子這種粗魯的傢伙!」

  菲莉絲一愣,道:「我那有這樣說啊……」

  「哼嗯嗯──沒錯!小菲才不會這樣!一定是大個子覬覦魔女的力量,才會有預謀施行欺騙小菲的滔天大罪……」

  「喂喂,我也沒有這樣做吧?」

  歐克利苦哈哈地澄清著,但森夏只是用拳頭拼命往歐克利的腰際做出不痛不癢的攻擊;歐克利一邊忙著應付森夏,一邊抽空向菲莉絲問候,三人就這樣維持著奇怪的默契下到了洛賽凡爾塔的藍寶石大廳。

  「唷,睡得還熟嗎?」

  「布克先生!」

  菲莉絲禮貌地打了聲招呼,歐克利揮了揮手,而森夏一點也沒有想要理睬的意思,只是繼續進行著攻擊,還嘗試用上了指甲跟牙齒。布克對這樣的情況似乎已經習慣了,所以便把森夏晾在了一旁,單刀直入地說了:「睡得這麼久,我們也該準備好離開洛賽凡爾了吧?」

  「嗯,是的。」歐克利挑了一下肩膀上的背包,說:「下一個目的地是洛桑莫羅?還是洛斯庫利斯帕爾?」

  「洛桑莫羅,那會好一點。」黛拉庫提著小簿子,展現出了精明幹練的女強人模樣,「在那裡有盜賊公會跟魔法師公會,我們需要去接洽的人比較容易找到,通行審查也寬鬆──這可不是簡單的遊說,不是嗎?」

  歐克利的眼神中透露出了驚訝,但也沒繼續多問下去,只是點了點頭,說:「看來布克什麼都說了。」

  「我想有個擅長戲耍瑪那的魔法師,對你們將要進行的遊說也很有幫助吧?」

  「真是的……我好像快要被取代了?」歐克利備感棘手地搔了搔腦袋,不過他很快就放下了那些想法,說:「那麼我們現在就出發嗎?」

  「嗯,馬上就出發吧──媽的,我也想這樣說,但天知道又會有什麼狗屁倒灶的事情拖延時間?」布克氣憤地說著,用力地瞪了正用盡全力搗蛋的森夏一眼,試圖想引起森夏的愧疚,不過這當然是徒勞無功。布克哼了口氣,說:「不過這次有歐克利你看著她們,我就放心多了,所以我們辦好手續後一小時就出發,歐克利,別讓她們再跑了,我可不想再應付第二個腦袋裝了點草灰就自以為是的鄉下草藥商會會長。」

  歐克利苦笑了一聲,說:「我會看住她們的。」

  布克滿意地點了點頭,便轉身離去,搖了搖手指示意黛拉庫跟上。望著兩人逐漸走遠,歐克利也知道自己的責任開始了──減輕了那麼多的工作,他並沒有什麼好抱怨的。

  是嗎?

  歐克利嘆了口氣,小心地把黏在自己身上的森夏扯了下來,塞給了菲莉絲之後,問道:「那麼,妳們有什麼需要或準備的嗎?洛賽凡爾也算是個不小的貿易都市,要什麼大概都有吧?」

  「啊!有書嗎?」菲莉絲問。

  「書店我想應該還是有的吧?那魔女呢?」

  「哼。」

  歐克利苦笑了一下,說:「那好吧,我們──」

  「魔女!魔女在嗎?有沒有人認識魔女?」

  忽然,隨著一陣突如其來的騷動,一聲倉促的大喊從人群之中傳了出來,聲音之中真切的慌張彷彿有種強烈的感染力。霎時間,偌大的藍寶石大廳竟鴉雀無聲,所有人都回過了頭,將目光放在那個慌亂無措的婦人身上。

  「咦?森夏姊姊,那不是──」

  一瞬間,婦人的眼神和菲莉絲對了上,她也馬上就看見了菲莉絲身旁的森夏;婦人匆匆地走向了她們,靠著寬廣高大的身材硬是擠過了人群,高喊著:「森夏!妳是森夏,對吧!」

  布莉太太雖然想要繼續向前,但歐克利早就橫身一檔,阻去了布莉太太的去路,布莉太太無視歐克利硬是向前,想硬逼著讓歐克利讓出道來,但歐克利的身材卻是猶有過之地壯碩。在幾次失敗的嘗試後,布莉太太不悅地抬起了頭來,歐克利則是一點也不客氣地亮出了腰間上的武器;然而看見了那把大槌和匕首的布莉太太,卻只是像看見男孩子們玩耍時拿來張舞的木棍一樣,不屑一顧地哼了一聲,說:「讓開。」

  歐克利也懶得多加解釋,只是將手搭上了槌柄,強硬地說道:「抱歉,不行。」

  「想嚇唬我?憑那種東西?」布莉太太不屑地瞥了一眼,說:「告訴你,我的鏟子老早就準備好了,你們這種沒幾個膽子,手握著武器就像捏著命根子一樣不放的窩囊廢最好別太小瞧北方人。」

  歐克利聳了聳肩,乾脆環起了雙臂,秀出那盤錯著筋肉與血管的手臂,說:「請妳離開。」

  「等等!歐克利先生,請等等!」

  被這火爆的場面給嚇傻了的菲莉絲,遲了一會,才終於找到時機開口;而見到了菲莉絲開口,被嚇得一愣一愣的森夏,這才附和著高喊,直指著歐克利的鼻子說:「大個子幹嘛!小小布莉可是森夏的好朋友哦!後退!」

  「小小布莉?」

  森夏不再多說什麼,只是拚命地用身體去推擠著歐克利,擔心森夏受傷的歐克利只好向後退了開來,但目光之間卻還是夾雜著不信任的排拒。

  「魔女,這位是?」

  森夏拒絕了回答,只是一溜煙地逃到了布莉太太的身旁,像安慰小孩子一樣,安撫著身材比她大上不知道多少個塊頭的布莉太太,順帶慫恿布莉太太與自己一同向歐克利投以敵視的目光。眼見森夏沒有想要解釋的意思,一旁的菲莉絲只好跳出來說:「布莉太太是森夏姊姊的朋友──呃,或者說是森夏姊姊朋友的孩子──」

  「孩子?」

  「啊……這個……嗯,總之布莉太太不是壞人,先聽聽她說什麼吧?這麼著急,一定是什麼重要的──」

  「什麼?快!我們走!」

  森夏忽然驚呼了一聲,便抓起了布莉太太的手往門口飛奔而去,來不及反應的歐克利只能暗罵了一聲追了上去,叫住了幾個在門口站哨的洛賽凡爾警備隊員們,才在森夏跑出門前及時攔住了她。

  「喂!」歐克利氣急敗壞地喊道:「不是說好不亂跑的嗎?」

  森夏回頭望了一眼歐克利,忽然睜大了眼睛,用力地拍了一下腦袋,說:「哎呀!真是!森夏老糊塗了!」

  歐克利愣了愣,趕緊說:「知道了還不──」

  「大個子!快點拿著森夏的背包過來!」森夏跳了起來,拍了一下歐克利的腦袋,隨即轉頭溜了回去,說:「快點哦!否則森夏就要丟下大個子了。」

  「什──」

  沒等歐克利反應過來,森夏就抓著布莉太太一溜煙地從衛兵的縫隙間跑走,消失在街道的盡頭;歐克利暗罵了自己一聲,他真不該顧忌那麼多,以至於錯失了把森夏給抓回來的機會……

  「歐克利先生。」菲莉絲扯了扯歐克利的衣角,說:「不管怎麼樣,先跟著森夏姊姊吧?」

  「唉!對啊!真是的,妳說得對,我們快走!」

  歐克利拍了一下腦袋,便挑起了森夏的背包追了出去,菲莉絲也緊追在後。

  森夏的腳程在早晨繁忙的人群之間不但沒有被絆住,好像還敏捷了不少,就像是闖入了草原的狐狸一樣優游自得,又或是在樹林間飛躍的松鼠,繁錯的樹枝反而令她更加敏捷。歐克利壯碩的身軀讓這場追趕變得十分艱難,雖然最後還是勉強地跟了上去,但卻也把歐克利自己弄得狼狽不堪。

  在一陣暈頭轉向的追逐後,森夏她們轉進了一條熟悉的巷子裡,雖然身影在歐克利他們追過巷角後立刻就消失了,但菲莉絲根本不用多想,直接向其中一棟房子指了過去,說:「這邊!」

  歐克利點了點頭,追了過去,來到了布莉太太的家門前,見到了虛掩的房門,歐克利猶豫了一陣,在菲莉絲的頷首示意下才推開了門。

  布莉太太的家維持著她和森夏先前拜訪的模樣,堆放著許多的東西,沉澱著某種叫做時間的灰塵;歐克利小心地擠過了那對他來說有些顯小的門框,堆滿了器物的走道更是窒礙難行,就連轉身都要十分謹慎,然而森夏的身影卻不在那堆舊物叢林之中的任何一處,彷彿人就這樣憑空消失了。

  「喂!這裡!」

  森夏的腦袋瓜忽然冒了出來,只是並不在那眾多雜物堆中的任何一堆裡,而是從天花板上探了下來。森夏緊縛著頭巾的腦袋瓜倒懸著,一條繩梯從她的身後垂下;森夏招手示意著兩人上去,歐克利和菲莉絲交換了一個眼神,歐克利看了眼那條繩梯,隨即說道:「我看我在下面等妳們吧?妳們應該不至於躲我躲得這麼大費周章才對。」

  「我們會盡快的。」

  菲莉絲簡單與歐克利道了聲別,便沿著繩梯攀了上去,再回過頭和森夏一起合力把那笨重的背包給拉了上來;接連的奔跑讓菲莉絲不得不氣喘吁吁地歇了一會,才終於能讓雙眼聚焦,看清了二樓的樣貌。

  如果說布莉家的一樓像是個陳舊的古玩倉庫,那麼二樓就是在菲莉絲的想像中一個正常平凡的城市居民家裡應該要有的那個樣子。

  空間並不大,但即使點了油燈還是顯得有些昏暗,幾個單薄的隔板把本來就小的空間隔得更加狹小;在燃著微弱火焰的壁爐前,有張簡單的木頭搖椅,陳舊的地毯上沾滿了毛絮,顏色隨著火光的搖曳而變換;壁爐上的空間擺滿了老舊的書籍,環列著整間屋子,順沿著看去,在屋子另一端正好能接受到壁爐殘餘火光的角落,一張滿是補丁的床鋪就擺在那裡。

  在菲莉絲小憩片刻的時候,森夏早就已經跑了過去,和布莉太太一起圍在了床邊。菲莉絲起身探了探腦袋,才藉由微弱的火光認出躺在床上的人是老布莉。

  「小布莉怎麼了?」森夏問道。

  「媽媽她──」布莉太太欲言又止了一陣,才說:「我也不知道,不過媽媽在昏過去之前一直念著妳的名字,媽媽她以前也說過一些妳的事情……」

  「咦?森夏的事情嗎?」

  「是啊,所以我想妳多少會點醫術什麼吧?不然是怎麼從那場荒疫中救出媽媽的?拯救過這麼多生命的人,肯定會懂得一些什麼吧?假如妳真的是『她』的話。」

  「哼嗯嗯……」

  森夏端起了下巴,罕見地在做出了認真的表情,這也讓到目前為止還只是在一旁看著的菲莉絲不免感到一陣緊張。

  一股不祥的感覺繚繞在頭頂,菲莉絲決定不再觀望,趕緊拖起了背包向前走去,來到了床邊。老布莉的額頭泛著汗光,臉色蒼白,即使是在睡夢中也像是惡魘纏身一樣地在強忍著什麼,那是只屬於老者含蓄的堅毅。

  雖然由外人看起不太明顯,但菲莉絲卻能感覺到老布莉正在忍受著什麼極大的痛苦,這也讓菲莉絲在哽咽之餘,也不禁產生了疑惑。

  「布莉小姐……請問布莉婆婆她……究竟發生了什麼?」

  即使沒人責怪,布莉太太的臉上還是流露出了明顯的自責。菲莉絲把心一橫,握起了布莉太太粗厚的手掌,說:「我們都是來幫忙的,雖然我和布莉婆婆相處的時間並不久,可是我從小就沒什麼朋友,所以每一個遇見的人對我來說都很重要,我想布莉婆婆對森夏姊姊來說一定也很重要吧?不然也不會就這樣著急地跑過半個城市。」

  「就是啊就是啊!」森夏拍了拍胸鋪,跟著幫腔道:「小布莉是森夏很重要的朋友哦!賭上魔女的名號,森夏一定會讓小布莉好起來的!森夏還想再吃一次小布莉的燉菜呢!」

  「是啊,請告訴我們吧!」

  布莉太太抽回了手,別過了頭去望著老布莉,那些安慰的話語不但沒起到安撫的作用,反而還將布莉太太臉上的歉疚鑿劃的更加深刻。

  「媽媽她一回來沒多久就變成這樣了。」布莉太太搖了搖頭,說:「如果我知道些什麼的話,那倒還不會這麼難過,就是因為什麼也不知道,所以……」

  「那布莉婆婆之前去了那呢?在回來之前?」

  「去那?」布莉太太皺了一下眉頭,隨即說道:「應該是是去城東南邊的市集採買吧?我們家和那邊的蔬果行關係很好,媽媽她總是習慣早起去那裡採買食材,說是要等著魔女回來……」

  「嗯……城東區……市集……蔬果行……」菲莉絲默念了幾遍後,暗暗點了點頭,「我會請歐克利先生帶我去瞧瞧,希望能發現些什麼。」

  「咦?什麼啊!森夏自己就能搞定了啦!小菲只要在旁邊幫忙──」

  「森夏姊姊自己就夠處理好一切,我知道。」菲莉絲說:「所以與其讓我在旁邊做些森夏姊姊自己就能辦到的事情,還不如把這些多餘的精力放在可能會有幫助的事情上……對了,布莉太太,您沒有試著找過這裡本地的醫生嗎?」

  「那……太貴了,我們負擔不起,而且如果妳的魔女姊姊真的有她說的──或是我媽媽故事裡說的一半厲害,那與其找其他人,還不如先來找妳們。」

  菲莉絲點了點頭。

  「我會和歐克利先生談談的,我該去那裡找醫生呢?」

  「市場那裡就有了,在主要幹道上,告訴他來凡洛瓦街。」

  「知道了!」

  菲莉絲拎起了自己的背包,敏捷地抓著繩梯溜了下去,就像她在芮恩森林地底下的老家那樣穿梭。無聊地待在一樓賞玩著雜物的歐克利,見到菲莉絲垂降而下的身影,驚訝地開口道:「這麼快?」

  「不,我們要去市場,歐克利先生知道在那邊的吧?」

  「市場啊?那可是在城的另一端,是稱不上遠,但離這裡是有段距離……」

  「那我們趕緊出發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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