強摘的瓜,強求的緣【五】:突然的貫徹
❲回顧❳
逃課./
「………對,」她轉過頭不去看他,語氣在猶豫過後卻格外肯定:「我覺得你考不上。」
數學./
他在哭。
歐居西跪在地上低著頭,背著門口,身後文具課本雜亂,他低著頭,一聲聲同時沉悶又尖銳的抽泣隨著劇烈起伏的背頸和肩膀像潮濕的煙花般殘破地併出,還咳了起來。
好朋友./
她的時間停滯了三秒,第四秒,她靠著腹部以極慢的速度坐起,再機械般僵硬的往後望__一片血紅。
♛
冰妍瞪著暗紅色在床鋪上延著纖維生長。越來越慢。
最後,幾乎停下來了。
「幹!」
她不顧仍然從腿間流出的濃稠經血,恨恨的用腳跟爆擊地板到房門外。
咬牙切齒的按著鑲嵌在走廊上銀框的對話器螢幕,語氣裡面的帶著隨時要爆發的吐息,要阿姨上樓。
「…Ok,妍妍妳等我一下。」
黑著臉走向浴室,沿路上邊走邊脫,內側浸濕的短褲、濕透變重的內褲和T恤丟了一走廊。
用冷水開到最強,心頭火氣綁架了她的理智,忍不住把蓮蓬頭狠狠的砸在地上。
在初經未來的時候她還不能體驗,心裡想著的是不就七天嘛,何況有個聰明的好傢伙發明了衛生綿。
十四歲那年她見識到了自己的天真。
原本無憂無慮的。
不能吃冰那是小事,冰妍的經期很亂,量也大,像這個月她算好了應該要後天來的,誰他媽的知道今天就來潮。
那個棉棉呢,廣告當然都說得天花亂墜,量一來照樣全潰堤,搞得白天也要貼24公分夜間專用型;最勤勞也一小時換一次,夏天一悶就長疹子,那時衛生棉再柔貼在私密部位也像砂紙,磨破了連走路都是滿清酷刑。
也不是沒借助中醫的力量過,「調養」。
狀況在放棄中醫後反而好轉一些,大概是中藥營養太好了。
好朋友來得急,走得也拖拖拉拉,七天過去了往往斷斷續續,沒用衛生棉就給你來一點,一貼上去又沒有了,你他娘的莫非定律。
好朋友,冰妍不願相信字面的意思,聽過滿意的解釋是「女子月月有」。
穿了衣服滾到地下健身房的仰臥起坐板,用力把氣出在她所進行中的一切。
男女平等,光是這個就是很大的阻礙。前陣子掀起過一陣「女生當兵」的討論,但經期結束比讓碟仙歸位還有難度,何況其他無辜的受害者中還有人會鬧肚子疼不是?
運動中的身體和漂浮的思緒讓她心裡好過一些了,不料一坐起身,劇烈的牽動讓濕濕黏黏的那裡發出噗啾一聲,在四邊安靜的環境裡顯得清晰。直衝雲霄的清晰。
讓冰妍想到電腦深處的影片。
心裡一氣,反而沒了力氣。身體徹底罷工了。
撞得太猛,頭很暈,但怒氣壓根就沒有消下去。
肚子在抽搐。
她紅著眼瞪天花版,耳膜裡聽到心臟亂滾的聲音。
♛
有些自暴自棄的上了樓,房門前阿姨正好打理得差不多了。
「謝謝。」冰妍低聲說。
阿姨微笑,寵溺的拍拍她的頭,隨即發現冰妍垂下的內衣肩帶,於是她伸手扯了下。
「唉唷……真是,女生怎麼當的呀?」
聽到那無奈的語氣,冰妍心裡又燃起一把熊熊怒火。
又不是我選的。
冰妍隨即愣了一下。
如果可以選,大概選做男人吧。
我是男人?
她隨即給自己一個苦笑,搖搖頭。
白癡嗎?
可是她壓抑不住幻想。
如果,我做為男人呢?
心裡有某個陌生的強烈慾望在迅速膨脹,她的呼吸急促起來。
如果,我做為男人呢?
這麼突然的?
她恍惚進房,滾上床。
思路纏在一塊,她無法好好思考,但有個聲音在朝她大吼——好想自己是男的!
好想是男的!好想是男的!好想是男的!
猶如惡魔在她耳邊低語——不,比較像上帝在天使演奏的豎琴聲中走下雲端,往她的屁股狠狠踢了一腳,說「你他媽確定自己是女的嗎」,說完還不屑的看了她一眼。
然後不知名的鐘響了。
咚——咚——咚——
你他媽確定自己是女的嗎——你他媽確定自己是女的嗎——你他媽確定自己是女的嗎——
冰妍吸了口氣,嗅到一股櫥櫃的木頭味。揉揉太陽穴,一昂眼,看到桌上因為自己的小幼稚而抄下的,紫玥說的都市傳說。
「可以實現任何願望,過程雖然不是太難,似乎也不像其他傳說有代價還什麼的……但很繁複,簡直是給吃飽太閒的人做的。」
「……」紫玥的介紹浮現在冰妍腦中。
她不敢相信自己心裡躍躍欲試的慾望。
國小時曾在路邊被攔下來發了一張波羅波羅蜜,說只要每天早中晚虔誠的唸三遍,就可以跳脫輪迴轉世,成佛。
或許她心裡不信,但有股奇妙的動力驅使她這麼做,讓她每天莫名其妙的照做。有一天突然像大夢初醒,「我到底在幹嘛」。
這大概是冰妍自認目前的人生裡做過最蠢的事情了。
會突然想起,是因為她現在激烈迴盪的感覺和那時一模一樣。
迴紋針被磁鐵吸引般的人類本能,大概包括迷信吧。
「任何願望……吃飽太閒……」
我就是吃飽太閒的那種人。
如果是假的,到底也是沒損失,可能事後回想起來又是一樁蠢事;假若是真的……
更棒啊。
她的心意堅定得和那張波羅蜜一樣,莫名其妙。
♛
要完成願望之前,有七道程序,剛好分成七天,一個禮拜。
第一天,「把目前自己穿過最想丟掉的襪子放在留下最多記憶的遊樂場旁」。
三小。
冰妍忍不住的又苦笑了。
♛
留下最多記憶的遊樂場?
冰妍心裡第一個想到的,自然是從記憶以來就會和歐居西去的那個。
她挑了雙破洞的黑色襪子,偷偷摸摸,神不知鬼不覺留在公園遊樂場角落,深色的軟墊上。
日落時分,許多下課的孩子在追逐嬉鬧,冰妍抬頭,天空充滿魔幻氣息的色彩吸引了她。
♛
小學前還沒認識鮪魚雙胞胎,劉矮連搬都還沒搬來;冰妍放學後就往歐居西家裏衝,
「我們去玩球。」有一次歐居西用臉接球;他什麼也沒說,硬生生忍住了眼淚。冰妍真心覺得他很勇敢。
「我們去溜滑梯。」他們和其他所有的孩子一樣玩過各種花樣,比如說頭朝下之類的。冰妍還因為這樣磕了臉,鼻血流了好久。
「我們去盪鞦韆。」兩人時常互相比賽,看誰蕩得高。被拋向天空時的離心力會讓他們短暫的漂浮,冰妍很享受那一瞬間。
蕩高後,放鬆下來像落葉輕輕晃。歐居西突然沒頭沒腦的問了句「我們現在吹的是逆風還是順風」。
冰妍想起自己曾經對他說過「逆風吹多了會變笨」:「逆風、順風、逆風、順風……」冰妍認真說。
歐居西也很認真的聽著,襯著無雲的天空是藏青色,掛著透明的月,很遠很遠的天際邊還躲著一抹南瓜黃;在鞦韆的至高點,他笑了。
很美;她印象深刻。
♛
無雲的天空是藏青色,掛著透明的月,很遠很遠的天際邊還躲著一抹南瓜黃。
十幾年前記憶中的天色,和今天眼前的影像重疊在一起,看著想著,說有多神奇就有多神奇。
冰妍坐上不知何時翻新過的鞦韆,身邊的喧鬧好像隔了層薄膜,離自己好遠。
天際邊的橘漸漸被地平線吸收,屬於夜晚的青藍越發深沈。
拉回視線時,恍若隔世。冰妍注意到幾個孩子對自己屁股下的鞦韆虎視眈眈。
轉頭望了望。喔,鞦韆都坐滿。 她站起來拍拍屁股,大搖大擺的走了。
路過一雙看起來穿很久、硬邦邦的白襪。
♛
好久不見喔喔喔喔喔XD
這篇重打了很多次,不知道我的拘執對不對,反正我想重寫就重寫嘛。
常常在想,什麼時候要去逛逛巴友們的小屋呢,可是分針一天才轉24圈,能利用的又不是全部。還有最近感覺事事不順,連喝涼水也能卡牙縫。
2017快結束了。總覺得他依然新穎,怎麼又過了。年初時希望自己再讀一部金庸,看來是不會達成了,倒是入了盜筆坑。
一人一GP,餵餵白斬雞,還有留言對我來說是很好的動力。感謝看到這裡的捧油,我們下次再見。或許是明天,或許是來世XD
米米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