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ay8
在醫院睡三天之後,回到熟悉的床,我以為我會睡得很甜,但我沒有。
早晨,我在床上坐起身,試著放空腦袋,卻想起昨天和子傑的談話。
『我會請我朋友幫忙。』
我把小澈的事情告訴他了。
子傑在警界有個朋友,聽說他最近正在查跟那些有錢人有關的案子。
『你朋友……調查這個,不會有事吧?』
『能有什麼事?』他在嘴角勾起淺淺的笑,『他就這麼任性,大不了我養他。』
對啊,大不了養他。
第四天,我實在不願去想小澈現在過得如何。
他臉上的傷還沒完全好,會不會回來之後臉腫到我認不得?
我甩甩頭,想甩開消極的想法。
只要他能平安,我一定要好好照顧他。那叫什麼……領養不棄養?
不知為何,我無法忍受在家乾等。就算警方已經介入,我也沒辦法忍受。
我開車來到追蹤器顯示的位置。這裡沒有什麼高級住宅,只有普通的矮樓房,距離我撿到小澈的地方大概有十五分鐘的腳程。
在那附近的幾條巷子繞來繞去,我沒看出來哪裡可疑,地圖也沒精確到可以告訴我是哪一棟、哪一樓層。
一大早的沒什麼行人可以詢問,小公園也都沒有人煙,真是個了無生氣的地方。
就這樣漫無目的地到處亂轉,既沒有看到黑色轎車,也沒有看到黑衣人。
最後我把車停在小公園外,下車倚著車門呼吸一下早晨的空氣。
嘆了口氣,在我準備上車繼續亂晃的時候,眼角餘光掃過後面的電線桿。那裡堆積著許多黑色的垃圾袋,廢棄的家具散落一地。
——在縫隙中,我看見小澈蒼白的臉龐。
他渾身是傷。脖子有勒痕,破損的衣褲還是我給他穿的那套,到處沾染血跡,手腳也佈滿青紫與傷痕。他緊閉雙眼,毫無血色。
我內心是恐懼的,但現在沒時間害怕。
「快救救他!」我崩潰地抱著小澈衝進急診室,護理師被我嚇了一跳,看見小澈渾身是血,趕緊讓我把他放在空的病床上。
「你是他的家屬嗎?」他一邊檢查傷勢、做緊急處理,一邊問我。
「不是……他不會有事吧?」
「醫生會盡力的。」
無助與恐懼交織,我撥了通電話給子傑。
又是醫院,我才剛離開這裡不到一天。
急診室的椅子十分冰涼,我握著手機,呆坐在那兒。
直到視線裡多了一個人影朝我靠近,我才回過神來。
「請問,你是鴻俊嗎?」
一位陌生男子一上來就直呼我的名字,本身就是個奇怪的事情,但更讓我覺得奇怪的是,他似乎是個能讓人卸下警覺心的人。
這種感覺好像在哪遇過。
「我是。」
他笑的時候可以看見他有小小的虎牙。該說他是可愛得令人沒有防備心嗎?好像也不是這樣,不過他的出現讓我情緒緩和不少。
「太好了,我沒認錯人。」
他開始翻找自己的口袋,襯衫的、褲子的,像是要拿什麼東西給我看。
「啊,找到了。」他掏出一張證件給我看。
——刑事警察,唐昕洋。
見我發楞,他趕緊說:「我是子傑的朋友,他有課不能來……我現在也不算在勤務中啦。」
難怪!剛才那種感覺,就跟第一次遇到子傑的時候一樣。
「你早說啊。」害我腦補一堆情況。
「不好意思,嚇到你了。」他在我旁邊坐下,「情況子傑大致跟我說過,那位小兄弟傷勢如何?」
「外傷看起來很嚴重,醫生還在替他做細部檢查。」
「嗯……介意我問你一些問題嗎?」
「就在這裡?」我是不介意。
「是的。」
「你問吧。」
「根據子傑跟我說的,加上我的判斷,我認為他極有可能是幽靈人口。」他突然認真起來,「他有名字嗎?」
「……我叫他小澈。」
一講出來我就覺得,我好像在給寵物取名。
「哦。」他了然,「要不要幫他取個全名?」
「我給他取?」
「對呀!報戶口會用到的。」他又補充:「他應該沒滿二十歲,你可能要當他的監護人。」
「可以這樣?」
「可以,不過不急啦,你可以等他恢復之後再問問他。」
還真是個隨興的警察。
檢查結束,醫生說只是皮肉傷,沒有傷到骨頭。傷口雖然看起來駭人,但已經包紮妥當,並無大礙,只是小澈許久沒有進食,身體非常虛弱,所以被送到一般病房吊點滴。
在填資料的時候我想了很久還是想不到,最後給小澈填了周鴻澈這個名字。
「噗,你這是打算把他當弟弟啊?」昕洋在一旁笑著。
「……之後能取別的報戶口吧?」你怎沒說今天就會用到啊!
「就沿用啊,說不定他會喜歡。」
好吧,要是他不喜歡,他可以去改。
「今天謝謝你了。」
「不用客氣,子傑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再說,這孩子挺可憐。」小澈的臉稍微恢復一些血色,但還沒醒來。「等他恢復之後就帶他回家吧。」
「回我家……安全嗎?」
「沒地方比那更安全了。」
結果今天昕洋沒提到任何跟辦案有關的事情,既然他說我家很安全,那應該是沒什麼大問題。只要那些人別再來抓人就好。
我猜小澈應該是脫逃出來,躲在垃圾堆裡餓昏的。
醫生說小澈應該今晚就能醒過來,這樣明天就能出院。
他好像又瘦了一些。那些人似乎沒再往他臉上下手,可看著他傷痕累累的身軀,我還是忍不住心疼。
到底是誰這麼狠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