０８
α vs β
居酒屋內令人感到安心的暖色調燈光，以及周遭顧客們熱絡的交談、玩樂，讓坐在這的祐太，很快就忘卻方才外頭的寒冷了。
店內的擺設、桌椅幾乎都是採用木製，正好與燈光相互配合，雖然店面不大，不過有上述這些因素，加上老闆和員工們親切的問候，成功營造出一種家的感覺。
「祐太君？在想什麼事嗎？餐點，都還沒吃一口呢。」坐在左邊的沙由里歪頭看著祐太，面露擔心貌問。
「沒事……只是在想結衣竟然用『還得去追新番』當理由不來，而且還偷吃我的便當……像是這種偷吃別人便當的傢伙，還好好教訓一下才對！」
「其實我也偷吃了幾口……」
「啊……那個，我並不是指沙由里，我只是……我的意思是──」
看到祐太不知所措的樣子，沙由里不禁用手摀住嘴，哼笑幾聲，那笑聲就像是隨風飄逸的風鈴一樣，悅耳地使人平靜。
「開玩笑的啦！我明白祐太君的意思，只是很久沒看到你不知所措的樣子，所以起了邪心，想稍微捉弄一下你而已，但還真是百看不厭，哼呵呵……」
「真是的……」當祐太想要說些什麼時，他撞見沙由里的長髮，因微彎腰、歪頭看著自己而跟著垂下，就快要碰到餐盤上的醬汁了。
「沙由里，妳的頭髮……」及時伸手護住對方的深褐長髮，此行為讓沙由里反應過來，於是挺直身子，露出靦腆的笑容道謝。
用手指摩娑髮尾，沙由里道：「吶……祐太君還記得嗎？六年前你我一起打工的時候，剛好也是在這家店。」
「嗯……這裡過了六年一樣沒什麼變呢，只有我倒是胖了點，好在把那些肥肉都練成肌肉了。」
「我記得那時候你還比我矮一點呢，現在都比我高半顆頭了……唉──我這六年恐怕也胖了不少吧……」沙由里說著說著，拿起桌上的特大量啤酒杯，往嘴裡灌入啤酒，不上幾秒啤酒喝到剩下原本的一半。
把啤酒杯咚一聲放下的同時，大口喘氣著，幾滴汗水自額經過通紅的臉頰，滑落至肩膀，再順著鎖骨流至胸前，被衣物給吸收，豐滿的酥胸則隨著喘氣上下起伏，此景象讓祐太看得目不轉睛，明明沒喝酒，臉頰卻隱約浮現兩塊紅暈。
「看得也太入迷了吧？」放在桌上的手機，裡頭的約塔突然發出聲音，讓祐太急忙把手機收進口袋裡，也因驚嚇而噎到。
「不要緊吧？」
「我沒事……話說回來，在我看來沙由里一點都沒變啊，還是跟以前高中時期的校花沙由里一樣。」
「呵呵，嘴真甜。」
趁著沙由里繼續用餐，祐太偷偷拿出手機打字，要約塔安靜一點，而對方雖然答應了，不過卻露出意味不明的恥笑，丟給祐太一行文字「你該不會是童貞吧？」
「……是又怎麼樣？妳自己也沒經驗吧！還有資格說我！」祐太惱羞到差點激動到，把打字傳送出去的話給從嘴巴噴出來。
兩人繼續用餐，沙由里突然之間開口問：「對了，我能看看你的右手嗎？」
「唔？哦……可以啊。」祐太嚥下嘴裡的食物，把右手的袖子捲上來給對方看，不料對方伸手摸住，而傳遞過來的溫度意外是溫暖的。
見對方看得仔細，心想究竟是發生什麼事情，沙由里給了他解答。
「之前我和你在這邊打工的時候，你曾經保護過我一次吧？當時我差點被煮沸的熱水燙傷，你推開了我，但是手卻被熱水潑到，第一時間竟然不是痛得大叫，而是問我有沒有事……還記得嗎？」
聽完沙由里的話，頓時讓祐太想起的確有這麼一段回憶，沙由里看完後，安心地笑說：「我原以為會留下很大的疤，結果竟然跟沒發生過一樣！」
「因為當時腦袋只想著救人嗎……」祐太抓抓頭髮害臊地回應。
「祐太君一直以來都是把別人的事放在第一順位呢……像我就做不太到。」
沙由里看看時間，來到了五點五十，驚呼：「沒想到都這種時候了……不好意思，我要先離開了。」
但是她一起身想離開，卻因方才喝了不少酒，而站不穩，祐太起身扶住對方，說道：「我送妳回家吧，妳這個樣子站都站不穩，很危險的。」
「那……那就麻煩你了。」
※ ※ ※
兩人來到一間和祐太家差不多大的房子，沙由里拿出鑰匙開鎖、推開門，轉頭問祐太：「祐太君要不要進來坐一下？」
「這個……」祐太低頭偷瞄手機螢幕，螢幕上顯示「反正我隨時監控你，沒關係的，不過如果你控制不住慾望，就對人家做出了什麼不妙的事情，我還是會報警的哦」
「……那麼失禮了。」
踏入屋內，隨沙由里的腳步來到客廳，客廳裡有一名黑髮小男孩正在看電視，他貌似光靠聽就知道是媽媽回來，但頭沒回，招呼也沒打。
「小直……媽媽回來了哦。」
「喔，歡迎回來。」
沒有後續了。
「對不起啊……媽媽和老朋友敘敘舊，忘記要早一點回來了。」
「沒差，反正我自己買晚餐吃了。」小直轉頭一看，與祐太對上眼，原本漠不關心的語氣，瞬間轉變成憤怒，大聲喊道：「不管媽媽再怎麼說！我是不會接受新爸爸的！」
「新……新爸爸？」見小直抓起書包，快步走到祐太身邊，狠狠地撞開他，再跑上二樓去。
「等等！小直！」
「沙由里……這是怎麼回事？」
※ ※ ※
坐在客廳的沙發上休息，祐太小酌沙由里端上的紅茶，靜靜聽著沙由里娓娓道來。
「其實，我會回來東京的原因不止調適心情，還有去相親這回事，幫小直找個新爸爸。我……想讓他在有父有母的照顧下健全長大，然而他知道這事後，對我的態度越來越差，以前最喜歡和我去的公園，這陣子也都不去了。」
「很典型的因單親家庭，而產生出的叛逆孩子呢……」拿在手中的手機顯示出這行字，祐太只瞄一眼，現在比起注意約塔的話，更讓祐太有感的是他自己的過去。
想到自己小時候，被父母託給爺爺奶奶照顧，也是經常對爺爺奶奶沒禮貌，爸爸總是沒回家過，媽媽還好一點，每年都會回來個兩三次，但是最喜歡的媽媽最後也死了……
當時的自己誰都不願意接受、對誰都不願意敞開心房，覺得這個世界什麼都不重要，乾脆大家都去死了算了，常常說需要自己、自己是很重要的媽媽也死，這個世界上唯一需要自己的人死了，那乾脆自己也去死了算了。
「那孩子跟我也挺相似的……」祐太把茶杯放回墊子這麼想著。
「很抱歉讓你遇到這種事……」
「妳有沒有想過，也許他不想要爸爸的原因，是因為他只想跟妳一起生活呢？」
被這句話給引起注意，而抬起從剛才就一直低下道歉的頭。
「我相信他一定明白，妳養育他有多辛苦，想必妳也被他當成生命中最重要，且不可取代的人，所以才會這麼反對再增加一位家人，擔心妳給予他的愛，還有陪伴他的時間，會在那之後漸漸減少。」
「祐太君……」
「雖然能再找個成年人，是能分擔經濟狀況，但要是孩子和新父親處得不好，對孩子的成長也不好……找個機會跟他好好談談吧。」
※ ※ ※
今晚的月夜很靜謐，沒有人聲、車聲，連鳥獸禽類的聲音都消失了，只剩下冷風的吹拂聲，多虧現在這麼安靜，祐太一直想起剛才遇見的事情。
小直無禮撞開祐太的瞬間，他確實目睹對方稚氣未脫的表情上，除了憤怒，還參雜了點寂寞。
對已經長大成人的祐太，看到小直的反應，就像是看到過去的自己，因此她遲遲忘卻不了小直的表情，與沙由里對現況表露出的困惑、迷惘神情。
「笨蛋！往前跳開！」此時約塔突然大叫，在這極近的環境下顯得相當吵鬧，但比起吵到住家，祐太頓時感覺到從背後襲來的一種寒意，並不是冷風的惡作劇，而是一種類似於生物本能的警戒感。
照著對方指示往前一跳，原先站立的地方已經被一塊從天而降的黑團，給撞得凹陷，使地面搖晃起。
祐太趕緊戴上這個禮拜一直放在身上的口罩，蒙住自己的口鼻，並拉起大衣的兜帽，盡可能遮掩自己面容。
「偵測結果出來，是賽博格沒錯……竟然還是這傢伙。」
煙霧中，閃出一顆藍光眼，接著一名穿著黑緊身衣的白高馬尾、前方斜瀏海遮住左眼的女子，穿金屬製靴從坑洞走出，發出框啷框啷的清脆聲響；手拿一把暗紫長槍，槍頭與地面摩擦產生火花，發出刺耳尖銳聲響。
乍看之下與戰鬥時的亞紀非常相似，只不過對方少了金屬肩甲、手甲、腿甲等等的防禦裝備，就只有緊身衣覆身而已，但右腰多綁了塊破爛黑布。
「哼哼……」只聽對方邪媚地冷笑，轉眼間，漆黑的手掌就出現在祐太眼前，抓住整張臉、奮力蹬起。
從對方的指縫得知自己已經來到高空，且正因地心引力下降中，強勁吵雜的風聲，開始讓祐太緊張起來，卻又不敢掙扎，生怕一掙扎就會掉下去摔成肉醬。
最終幸好安全落地，女子狠狠地把祐太丟到一邊，使他翻滾幾圈，直到撞上一堆垃圾袋才停下。
睜開眼，才發現自己已經被帶來了市區其中一處垃圾場，而眼前這位女子，不慌不忙地走過來，神態自若的樣子，彷彿對自己很有自信，相信自己絕不會有失誤的地方。
「小子，請問你要自己把手鐲脫下？還是讓我幫你把手剁下來？」
「祐太，盡可能地逃……」低頭瞄約塔用的訊息，但眼球一回來，漆黑身形又瞬移至身前，被月光照出冷銀的槍頭，在差那麼一點就要刺穿祐太的頭顱，幸好及時歪頭閃過。
往左邊翻滾一圈後，頭也不回地往只要是路的地方逃跑，那名女子不懷好意的呵呵笑，道：「看樣子是想讓我幫你呢。」
「哈……哈……」已經很久沒有激烈跑步的祐太，才跑著兩分鐘就開始大口喘氣，更何況這一跑就是要逃離賽博格的追殺。
不時回頭瞧瞧女子與自己的距離，發現對方蹬起，藉由金屬靴底發出的波動，使身子停在高空中，朝自己丟一包垃圾袋。
被垃圾袋擊中的祐太，摔倒在地上，撐大眼珠撞見仍停在空中的女子，做出投擲長槍的動作，正想起身躲開，對方卻早已把長槍投出。
「糟了──」
「鏘──」
尖銳響亮的金屬撞擊聲，使祐太緩緩睜眼，見著裝完畢的亞紀，還有裝備在背上的約塔。
「亞……阿爾法！」差點就忘記「在敵人面前不得說出人類名」約定的祐太，及時趕口說道。
對方轉頭過來，露出平淡溫和的表情低語：「您沒受傷吧？」
女子單手舉起，被打飛的長槍立刻被吸引過去，看到亞紀的臉，就像是看到仇人一樣，厭惡說：「嘖……原型！我還以為妳和博士們都在實驗室被燒成灰燼了呢。」
「倒是妳，在那之後膽子壯起來，敢和戰鬥機能比自己高出一倍的阿爾法單挑啦？不覺得有點不自量力嗎？貝塔（Beta）！」
「哦呀？乳臭未乾的小丫頭也在啊？連身體都弄壞的妳，有資格說我嗎！」語畢，貝塔雙手握緊長槍，往地板重踩一腳，後方立即揚起大量的沙塵，朝亞紀的方向突刺。
亞紀舉起巨劍，利用劍身寬大的優勢擋下突刺，強勁的衝擊使亞紀身後，吹起比貝塔起步時，還要更強烈的風沙，但亞紀的雙腳扎實地站在地上，沒有一絲退步。
往前站一步、雙手出力，將貝塔給彈出，在重踏兩步跟上，兩人揮舞著自己的武器，劍、槍相互劇烈地、急速地撞擊，金屬聲響傳遍垃圾場，乍聽之下好像只有一次聲響，但那只是過於快速所產生的錯覺，實際上不知道撞擊幾十次......甚至是幾百次，同時這些撕裂空氣的聲音，彷彿也使周圍的空間出現無數震盪。
最終在這場比攻速的戰鬥，由亞紀取勝，貝塔又被狠狠地推開幾尺，不過她沒因此放棄，往後退繞了一圈，又再度重振旗鼓突刺過來。
亞紀扭頭一閃，用劍往長槍身砍上去，徹底讓貝塔出現破綻滿滿的狀態。
重踩地面一腳，亞紀毫不留情地進攻，貝塔只能一味地防守、退後。
差點就看到傻住的祐太，抓緊機會往別的地方逃跑，手機裡的約塔，看著一堆祐太不明白的數據分析，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
回頭一看，見戰況扭轉了，變成亞紀不斷地擋招、躲招、退後，而且看上去動作似乎慢了貝塔一點，緊身衣多處都被槍劃破，這時在亞紀的臉上，終於能看見不同於以往的苦惱神情。
「剛剛亞紀不是佔上風嗎？妳不是也說亞紀的戰鬥性能......什麼的比她強嗎？現在怎麼會處於劣勢？」
「我也不知道啊！可能是做了改造或升級吧？但就算是這樣，那傢伙的把能力提升到極限，應該也贏不了亞紀才對啊！」
「別以為自己所知的，就等於一切！」貝塔一腳踹開亞紀，九十度扭腰轉身、面向祐太逃跑方向投出長槍。
所幸長槍擊中祐太後方的陸地，但卻震飛了他，右手臂撞上牆壁，使他痛得低吼幾聲。
而貝塔直線衝刺、撿起長槍，槍頭再次對準祐太的腦門突刺去。
「噗哧──」
「啊……啊……」
祐太露出一臉瞠目結舌的樣子，並不是因為腹部被刺穿的人是他，而是眼前的亞紀。
在方才極短的時間裡，亞紀彷彿突破極限，比貝塔還快來到祐太面前，接下攻擊。
「哈啊──」亞紀趁現在與貝塔的距離最近，雙手高舉巨劍，劍身炸裂出刺眼的電光，朝貝塔砍去。
貝塔及時拔出槍往後退，但還是被散發出的雷電給波及到，全身被多條閃電擊中的她，身體飄出陣陣黑煙，看到亞紀挨了自己一槍，依舊可以站得直挺挺，而自己的身體也受到了不小傷害，吞下滿肚的不甘心，放棄逃走了。
直到貝塔消失在自己的視線，亞紀鬆手，使劍框啷一聲掉在地上，雙腿發軟、無力跪坐在地，伸手摀住被刺穿且正流血的傷口。
「亞紀！妳的傷口……得趕快治療才行！不過……總不能這樣子帶妳去醫院，該怎麼辦……」
亞紀拉住祐太的袖子，藉此引起對方注意，她搖搖頭，表情雖然稍許難受，不過仍不脫平常的淡定臉龐，說：「我不要緊的……艾爾匹達……可以讓傷口復原，只是會很耗體力，剛才和貝塔的戰鬥，讓我大意了不少，因此消耗了很多體力……」
轉眼間，亞紀腹部已經不再出血，但還是可見紅通通的傷口。
「趕快帶亞紀回來吧……該充電了。不過我只能自己飛回家，要是在帶上亞紀的話……」約塔苦惱說道。
見亞紀還想自己站起走路，祐太把大衣脫下，披在亞紀的身上，此舉動引起對方的注意，而抬頭用湛藍雙瞳注視祐太。
「背著劍上來吧。」
「你背得動嗎？」約塔用一種不可置信的口吻說話。
「妳還不趕快自己飛回家。」
就這樣，祐太揹起亞紀、劍走在僅僅幾盞路燈照明的街道，並用大外套遮住，才不會太顯得引人注意，雖然這種時刻與天氣，應該也很少人會出門。
「您不覺得重嗎？其實這點傷沒什麼，我可以自己走。」
「可別小看我了，這點重量我還可以應付。而且就算妳是賽博格，也還是名女孩子，讓受傷的女孩子獨立行走，而不出手幫忙可不是我的作風。」
講完這句話，亞紀並沒有作回應，突然覺得講出這句話的自己有夠害臊的，為了紓減它，祐太再度開口問：「話說，我以為賽博格的重量會很重？」
「其實我們的身體構造就跟人類無異，只是器官、血液、神經都是人工，而且比人類更加強壯，但卻不能給人類使用，這是理論上來說，當然也有機率出現像您這種例外，但至今為止，我親眼目睹過的例外就只有您而已。」
「關於這點，我建議您還是要多做些檢查，尋找究竟是為什麼導致這種奇蹟……」
「……我認為能活下來就好，不用探究這麼多。有些事情探究越深，反而會發現更可怕的事哦。」
話題結束，差不多過個幾秒，祐太感覺到後腦有一股輕輕的東西壓上，幾根細長的雪白髮絲，垂落在自己肩上，有些隨著風吹而飄起，像雪花一樣，匯入自己的眼簾裡，推測亞紀應該把頭轉向一邊，靠上自己的後腦勺。
對方的呼吸聲清晰可聽見，隨著呼吸上下起伏的胸口，也規律性地擠壓背後，祐太則盡力不去想那到底是什麼東西，專心看前方的路。
不過像這樣背著亞紀，已經是多久以前的事情了呢？他不曉得，只知道自己還挺懷念這種感覺的。
但是他卻永遠不知道，身後的女子，到底有什麼樣的想法。
※ ※ ※
「切……就差這麼一點點，就可以殺了阿爾法的……可惡可惡可惡！」貝塔盤坐在某一戶人家的屋頂上，咒罵著自己當初怎麼可以失誤，氣得不停用腳跟撞擊屋頂。
「嗯？」
此時貝塔俯瞰街道，發現一名深褐長髮、穿著簡便但看上去身材，並無因服裝而扣分的成熟女子，似乎在尋找著什麼，四處觀望、呼叫著。
「哦──看樣子事情變有趣了……」
褐髮女子驚覺背後有個不寒而慄的氣息，趕緊轉過身來，卻來不及看清背後的人，眼前就一片模糊。
續
下回：特別的人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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