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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2018-02-09 23:14

[達人專欄] 《殞落的人們》心懷美夢II

作者:聖盔夜風


心懷美夢
II
 
 
  身後四十步,二十人高處敵軍獵鷹
 
  嗖——
 
  毛果應聲墜地,慈舌鳥發出驚叫展翅飛走。
 
  左方三十步,張弓瞄準的敵軍弓手。
 
  嗖——
 
  箭頭釘住貪婪吸食樹汁的甲蟲,噁心的肢腳不住掙動。
 
  右前方三十步,盾牌兄弟荷索克斯。
 
  拉榭克抽箭搭弓,卻沒有張弦。於是那頭舔舐著樹汁的小甲殼獸隨之竄離他的視線。
 
  「蠢材。這裡是懦夫才會來的地方。!」
 
  那該死的是甚麼意思。拉榭克想。難道他們不是打算拚死一搏,好讓膽小國王與其家族能和老幼婦弱們一同逃走嗎?
 
  左方五十步,蕾婭。
 
  「別去,拉榭克。」
 
  蕾婭。拉榭克厭惡地抹去滑出眼眶的懦弱。
 
  「無論其他人怎麼講,你不屬於他們。除了拋棄你和父親的壞女人之外,你和他們毫無關係!我——」
 
  右後方二十步,潛伏在樹叢中的敵軍斥候。
 
  拉榭克選擇向左旋身,弓弦滿張。
 
 「嘟咚——」
 
  箭矢命中一面櫸木圓盾。上頭的繪漆剝落不少,但還是能看出矢頭貫穿了綠地上一只灰色吼熊張開的大嘴。
 
  櫸木盾移開,露出一張蒼白如霜且雀斑星佈的臉。粗眉下兩顆如湖水般清澈的綠色眼睛映出精明神采。
 
  「你不只像個發情雷猿一樣四處製造能吵醒死人的大動靜,還打算早早讓我與丈夫團聚啊。」聲音聽來像剛變聲的男孩,有些粗啞。「給我個不捅穿你心臟的理由,好心人。」
 
  拉榭克吐出一直憋到現在的氣,緩緩調適呼吸,同時打量起這個打擾他獨處的傢伙。
 
  「是你自己要偷偷摸摸的。」他理直氣壯地說道。理虧在先,死不認錯。就像個十五歲的臭毛孩一樣。
 
  他忍不住嘲笑自己。
 
  我的確是啊。
 
  「那我可以這麼說:是你自己長了雙木耳朵,聽不見你製造的那些動靜和我的腳步。」
 
  拉榭克哼笑一聲——荷索克斯看見肯定會大聲嘲弄他。他轉過身,瞧見一隻從樹叢裡探出三角形頭顱的嚙殼蜥,於是迅速抽箭、上弦——然後被強拉開手臂,箭矢脫弦而去,釘進樹叢旁的一棵死樹。
 
  受到驚嚇的爬蟲,縮回頭部,逃之夭夭。
 
  「妳搞——」
 
  「白癡。」那個傢伙——是一個女人。因為對方留著剔短的頭髮,身材高大且又套了件鑲上鐵片的厚重皮甲,拉榭克才沒立即認出來。此刻,女人來到他的身旁,左手抓著他的右手手腕,俯視他的眼裡展露著輕蔑,輕易打散他的怒氣。
 
  「你打算吃牠嗎,還是想要牠的皮?」
 
  都不想要。我只想殺些什麼。我想要鮮血。
 
  不過拉榭克沒說出來,而是聳聳肩。
 
  「白癡。」那女人又罵了一次,放開他的手。「你的兄弟呢?」
 
  「我沒有兄弟。」
 
  女人翻翻白眼,拉榭克覺得對方在心裡頭又罵了一次「白癡」。
 
  「你的『盾牌兄弟』。」她問。
 
  拉榭克張嘴一僵——他忘記了。自己不就是離開自己的「兄弟」後,在森林中氣沖沖地胡亂走著,結果忘記了路,才會爆發地亂吼幾通,然後開始開弓亂射。當然,他才不會這麼說,於是聳聳肩。
 
  「五洋之主啊。」女人一手摀著自己的臉,搖了搖頭。「你不會不知道自己的名字吧?」
 
  「嗯。」——拉榭克有點想這麼回答。
 
  「拉榭克。」
 
  女人揚起了毛蟲般的粗眉。
 
  「拉榭克,你的頭兒是誰?」
 
  「克維德。」
 
  「哪個克維德,我們勇敢的國王克維德嗎?」女人嘲弄地說,「還是『侏儒』克維德、『勇者』克維德,或是『枯人』克維德?」
 
  「枯人。」
 
  「哈,還真的是。我看你連提起盾牌都困難,竟然還敢當『枯人』的盾牌兄弟。」
 
  「又不是我自願的!」那幾個該死的羅坦人知道他是個波利安,全都只想嘲笑他。
 
  「是喔,那你幹嘛在這?」
 
  「甚麼……我在這是為了——」
 
  「證明自己不是懦夫?證明你這個波利安一樣能和那些純血羅坦人一樣勇猛,嗯?」
 
  「妳……那又怎樣?」
 
  「不怎麼樣,你想抱著怎樣的白痴蠢夢戰鬥是你的自由。不過你就得做好遭人白眼和美夢破碎的準備。畢竟戰場可不會是個美夢成真的好地方。對大部分人而言啦。」女人搔搔那一頭淺金短髮,「跟你這臭毛孩說那麼多幹嘛……走吧,我帶你回去找你的兄弟。」
 
  「等等,你是誰?」
 
  女人停下腳步,一臉訝異地回頭看他。
 
  「你不知道我是誰?」
 
  「我該知道嗎?」
 
  女人啞然失笑,接著一臉失望。「所以你才敢這樣對我說話——因為你不知道我是誰?」
 
  拉榭克勉強不讓臉上露出不安的表情。這女人會是誰,難道是哪個偉大知名的女戰士,還是哪個領主、部族長的妻子嗎。
 
  他聳聳肩。
 
  「哈哈!」女人又一次大笑,聽起來有些受不了。「你這假裝冷漠的行為真令人害臊。假如你是我的孩子,我一定會狠狠搧你巴掌。」
 
  「我叫阿爾德希爾,羅德里克之女。奧拉夫‧羅德貝林斯是我的丈夫……」
 
  「喔……噢——!」拉榭克這下才震驚了。奧拉夫‧羅德貝林斯……「強壯的貝林之裔」!他竟然差點射殺國王的兒媳婦?不過話說回來,國王的兒媳婦在這幹嘛。
 
  「呃,夫人?」
 
  「哈!這下你又懂得禮貌了?別那樣叫我,我有名字的。」
 
  「好……阿爾德希爾。」
 
  「乖孩子。」看見他臉上受辱的神情,阿爾德希爾露出真誠的笑容。看起來淘氣又美麗,笑意蕩漾在湖水般清澄的雙眼……伊瑟絲女神呀,這女人可是在污辱我!他稱我為「孩子」!但王子妻其實看來比他年長不了多少。一定是因為蒼白的肌膚和雀斑,還有那散發青春神采的笑容……
 
  噁。她至少該是好幾個孩子的媽了,而且她還比你高了快一掌。更別說那個眉毛。對,看看她的粗眉毛,簡直像兩根曲起的手指,因為愉快而往上揚起,真是……挺可愛的……
 
  「看夠了嗎?」
 
  笑容不知何時消失了。
 
  拉榭克壓下聳肩的衝動。
 
  王子妻無趣的嘆氣。
 
  「走吧,我帶你回『家』。」
 
 
  哨兵是一名棕金髮色的壯碩英格雷。他原本靠在樹皮斑駁剝落的長者赤松上,看似在打盹。但當拉榭克他們還有數十步距離的時候,英格雷忽地睜開雙眼,用能輕易打碎他腦袋的大手抓起了腰間的擲斧。
 
  「海克黎娜?」。
 
  「噢不,是我。」阿爾德希爾高舉右手。「抱歉讓你失望啦,阿托克斯。」
 
  英格雷一直等到王子妻走至月光可及之處,才將擲斧掛回腰間,好整以暇地靠回赤松上。
 
  「真可惜。」阿托克斯說。「侏儒剛才在講那個老故事。讓人挺懷念的……關於威亨是怎麼在瀑布旁上她的那部分。妳知道,我小時候愛死了這段。」
 
  拉榭克隱藏住自己的厭惡,在心裡嘲笑對方。瓦爾‧威亨與海克黎娜?那可是他七歲時才在聽的故事。但另一副景象卻浮現在他腦裏:一個腰間別著樹枝、幻想自己將來會迎娶森林女妖為妻的臭毛孩。
 
  他搖搖頭,甩出那個景象。
 
  「是嘛。他有沒有唱那首歌?」
 
  「幸好沒有。」阿托克斯挖挖耳朵。「啊,這就是那頭發情的小雷猿?」他目光上下掃視了拉榭克一遍。「我真訝異妳沒遭殃啊,阿爾德希爾。」
 
  「差點。」王子妻說。「幸好我有帶盾牌。」
 
  阿托克斯挑起右眉。
 
  「好啦——你知道枯人的盾組駐紮在哪嗎?」
 
  「枯人?」阿托克斯想了下,「他好像在命運之躍那附近吧。這傢伙是他的盾牌兄弟?」
 
  「對。」
 
  「哈!」阿托克斯大笑了幾聲。
 
  「哈、哈!笑夠了吧,我也是個波利安,記得嗎?」
 
  「見鬼,我也是。那又怎樣?我又不是為了這個才笑的。瞧瞧他,像個細柳枝似的。普萊斯科人光用吼的就能把他吼倒了吧。」
 
   又不是我願意的!拉榭克在心中吼道。
 
  「到時候就知道。」阿爾德希爾聳肩道。
 
  「是啊……」阿托克斯移開視線。「去吧,我會和侏儒打聲招呼。還有,快午夜了,小心那些東西。下一崗是威利德,回來時記得別嚇著他。」
 
  「當然,老爹。」
 
 
  「那些東西是指什麼?」
 
  「嗯?」
 
  「那個奧投卡斯說的。」拉榭克咬住自己的舌尖,但來不及了。
 
  「阿托克斯。你長得是很標準的羅坦臉,但口音一聽就知道是那些金豬的腔。」
 
  「我——」
 
  「那些東西,就是那些會在夜裡出沒、吃人的壞東西。矛毛豬、樹貓、巨妖。誰知道,這裡說不定還住著瑟塔波伊年——或發情的雷猿。」
 
  「什麼?」
 
  「發情啊。你不知道這個字麼,還是你不知道現在是雷猿發情的季節……」
 
  「我說的是那個!那個……波伊年!」
 
  「喔,瑟塔波伊年?我母親是那麼說的。她和我一樣不知道這個詞有什麼意思,因為她也是聽她母親說的。反正那是種古代的失落語言。用來譜撰傳說的最佳選擇,不是嗎。」
 
  「所以,那到底是甚麼。那個塞特波英年。」
 
  「瑟塔波伊年。我覺得應該說的是波恩年,只是又不像波恩年。他們外表都一樣美麗,但又不近相同。瑟塔波伊年會在白日熱情招待造訪他們聚落的旅客,然後在夜晚殺死他、奪走他的所有財產。但當黎明到來,旅客仍舊生存,他們就會立刻放下武器,然後稱讚、擁抱他,並繼續招待他。然後又一次夜晚降臨,一切又再度發生。」
 
  「你說的是瑟萊卡藤精嗎?」
 
  「也許是。不過他們才不是藤精,只不過是穿著魔法長春藤製成的護甲罷了。」
 
  拉榭克忍住翻白眼的衝動。瑟塔破衣黏或是瑟萊卡藤精……這些人真是長不大。
 
  倆人沉默前行一段時間。
 
  他不記得自己有跑那麼遠。也許是這個女人迷路了。
 
  夜晚的森林並不十分安靜,除去腳踩草木發出的聲響,還有許許多多蟲鳴鳥叫,以及一些聽來不十分友善的獸吼聲。有時也會有人聲,通常立刻有一名埋伏在樹上或樹叢或其他奇怪地方的哨兵現身。
 
  「我有說過,我應該和弓箭手待在一起。」
 
  又一次,一名哨兵嘲笑了他以後。他忍不住低吼道。
 
  他當時曾努力爭取加入弓箭隊。但那名牆主壓根不理他。
 
  「你要不是聽我號令,就是滾回家抱你老媽,然後和她一起滾上船去,小子。」面對牆主狼瞳般地注視,而沒被嚇得失禁,至今仍令拉榭克隱隱自豪。
 
  「那些……雜種,嘲笑我。」
 
  「是嘛。」阿爾德希爾頭也不回。「雜種。」
 
  「夠了!」拉榭克大吼。
 
  「什麼,叫你雜種嗎?」阿爾德希爾停下腳步,狀似無奈地嘆口氣。還是沒回頭。
 
  「這一切!我只是想像個真正的羅坦人一樣作戰而已,為什麼……」
 
  「好啦、好啦,小聲點,真正的羅坦勇士大人。這森林裡有——」
 
  「讓牠們過來!」拉榭克舉起弓。他覺得自己像個吵著要糖吃的臭毛孩。「讓他們來啊。看看流血的會是誰!」
 
  「讓誰來?阿托克斯、枯人,那些嘲笑你的人嗎?」阿爾德希爾轉過身,朝著他大步走來。那股氣勢讓他不由自主地倒退了兩步。
 
  「我只是想……」
 
  「只是想戰鬥,想用鮮血證明你是個羅坦勇士。」阿爾德希爾厭煩的擺擺手,打斷道。「撇開你根本不懂我們為何而戰不談……我也見過太多像你這樣的小笨蛋,上了戰場就覺得自己能獲得一切榮耀、實現自己的血腥夢想。卻忘記在那之前,你得先確保自己的腦袋不會讓人一斧剖開、確保懷著美夢的那顆心不會給箭矢和槍頭捅穿。」
 
  「嗯,當然,也有人的夢想就是那樣。這我就沒話說啦。如果你的夢想就是這樣……英勇戰死,成為那浮誇詩歌裡頭的一行字……我沒什麼好說。但你得先明白一點:你第一個嘗到的不會是美夢成真的滋味,也不會是血。不,沒那麼快。」每說一個字,阿爾德希爾就逐步逼近,拉榭克不願再後退一步,於是距離不斷縮短。「是恐懼。冰冷,令你顫抖、窒息。你還會和其他年輕蠢蛋一樣聞到自己的尿味。然後,幸運一點,你會直接品嘗到死亡,不會先享受其他可能的傷痛滋味。喔,或是你自己的血味。」
 
  最後,他面對面望著那雙眼睛。近到他能聞到她的體香,不是他熟悉的那樣淡柔香甜……不,那是溫熱的,宛若烈火之息,輕易融化了他的愚蠢面具。又或是那種伊恰恩焚香,但這絕對不是香料或藥草的味道。不,這味道沒有那麼甜、那麼令他噁心……拉榭克覺得溫度忽地上升不少。
 
  「啊。」王子妻退開一步,微微揚起一邊嘴角。
 
  拉榭克竭力想避開她的目光,但總是忍不住將視線移回,看著那對綠色的眼睛。那對眼睛混雜著複雜情緒,他好像正看著激盪的湖面,被那些水花給搞得暈眩。於是他視線下移,注意到那只直挺的鼻子,從高挺的鼻背,一路滑下圓圓的鼻頭,再到那微張的雙唇……
 
  他忽然停止了呼吸,聞到到自己身上的汗珠、嘴中殘留的湯肉。拉榭克後退一步,眨眨眼,卻覺得愈加眩暈,視線不斷下滑,滑過被皮革包裹擠壓的胸部……該死、該死,伊瑟絲女神啊!我,這女人……女人……
 
  「哼,看夠了嗎?」
 
  「我……我……我聽見了一些動靜。」
 
  「什麼?」水面的波紋轉瞬消逝。
 
  「噢,伊瑟絲女神啊!」拉榭克生平第一次高喊出不可言出之神的名字。王子妻轉過身後,手按上腰間。
 
  一隻鬼棘豬魔——矛毛豬——自黑暗現身。腥紅血亮的惡魔之眼看著他們,唾沫從豬嘴溢出,沿著低垂的上彎獠牙滴落。拉榭克嚥下了一坨口水,感覺噁心而冰冷。這就是她說的那種滋味嗎?
 
  鬼棘豬魔發出陣陣嘶吼,走進月光下。身上突起的甲片隨著呼吸而緩緩擺動,反射著攝人的暈光。拉榭克發現,無論是「鬼棘」還是蠢透了的「矛毛」,都不是相當適切的形容詞。又或著,這只是幼崽,或是老豬。那怪物彎著身子,兩隻畸形前肢伏在地上。
 
  「現在,你的箭術還能那麼準嗎?」
 
  拉榭克僵硬地點頭。倔強,又缺乏些信心。他是打過兩隻山豬沒錯,但這是第一次見到活生生的野豬魔,而非作為母親嫁妝的嚇人雕塑。
 
  「回答我!」
 
  拉榭克這才想起倆人的位置。王子妻、國王的兒媳婦——女人,在催促他回答的同時擋在了他前頭,手按在腰間的劍柄上。
 
  「我想讓你回去找救兵。但我不想死在一頭矛毛豬的牙上,更不是你失手射出的箭下。你能幫我嗎?」
 
  當然可以。但他來不及說出口。
 
  拉榭克聽見鬼棘豬魔發出一聲絕對不像豬叫的嚎叫,接著邁步衝來。羅德里克之女阿爾德希爾拔出劍,嘶吼:「滾回地獄去吧!」同樣衝了過去。
 
  拉榭克僵在原地,看著王子妻與鬼棘豬魔交鋒。
 
  他看見英勇的羅德里克之女舉起盾牌,低下上身。鬼棘豬魔會用獠牙由下自上刺穿她,將她像個垃圾般甩在旁邊然後繼續向我衝來。
 
  不。他母親說鬼棘豬魔不貪心。或許牠會直接低頭大快朵頤。而我在旁邊發出尖叫,尿一褲子,像她說的那樣……
 
  但這些都沒有發生。
 
  在兩人距離拉近、牙與盾相觸之前,阿爾德希爾便迅速地往旁抬腳跳起、滑身仰倘落地,將劍用力刺進棘豬的腹側。阿爾德希爾緊握住劍柄,讓劍刃卡在豬魔身側,於是劍刃一路劃至豬魔的右後肢,然後卡在腿骨上。
 
  阿爾德希爾與豬魔同時發出痛叫聲。豬魔摔跌一旁,不住發出響亮刺耳的嘶鳴。王子妻的右手則怪異地「伸長」、歪屈。她的臉部變的猙獰可佈,咬住雙脣的力道過於用力導致滲出血珠。
 
  「動起來呀!」她看向拉榭克,吼道。
 
  而這一句話點燃了拉榭克的血液,恐懼與冰冷瞬時消融。
 
  我在這,不是為了當個被女人保護在身後的臭毛孩。
 
  豬魔歪歪倒倒的起身,痛苦竟讓牠學會了以僅餘的一條後肢站立。猩紅雙眼再也沒有懦夫拉榭克的身影,只有那個傷了牠的勇敢女人。
 
  阿爾德希爾掙扎著舉盾護身、對豬魔齜牙咧嘴。
 
  拉榭克拈弓搭箭。
 
  呼吸——
 
  這麼近的距離,他閉著眼睛搭弓就放也能中。
 
  豬魔動了,用那畸形的前肢將卡在腿骨上的劍拔出。拉榭克不禁想著,在豬魔眼中,傷他的是甚麼東西?一個被握在手中的鐵牙嗎?
 
  拉榭克沒機會問,因為豬魔以可笑的姿勢高高反舉著劍、緩緩走向阿爾德希爾。
 
  於是他鬆手,眨眼,一根箭尾出現在豬魔的粗壯脖頸。豬魔來不及嘶叫,接連兩支箭矢又命中了眼睛與前肢。劍掉落在地,豬魔轉身面向拉榭克,然後又有兩支箭命中牠的心窩處——或類似的地方。
 
  豬魔向前拖曳一步,又有兩支箭分別命中牠的眼睛和豬鼻。
 
  鬼棘豬魔倒下了,抽蓄著、沒有發出一點聲音。
 
  拉榭克看著那雙紅眼失去光采。
 
  就算恐怖,也是醜的恐怖。
 
  「不要太得意了。」阿爾德希爾說。「這不過是隻被拋棄的雜種豬崽罷了。」她咧開雙嘴,血紅的牙齒閃亮。拉榭克發現,他的火沒有被雜種豬魔的血所澆熄,反而燒得更盛。
 
  「該死的蠢蛋。我以為我們的『勇者』已經好好清理過這一帶了。」
 
  阿爾德希爾將盾牌丟過來。在拉榭克伸手接過時,對方空出來的左手摸上右臂,然後深吸一口氣,用力扭轉。隨著幾聲駭人噁心的聲響,阿爾德希爾的右臂恢復正常。
 
  「我的奧拉夫教的。」她握了握拳頭、旋轉著上臂。
 
  火稍微降下了勢頭。
 
  「你的速度很不錯。」
 
  阿爾德希爾檢視著豬魔的屍體,走去將劍拾起,走向他,接回盾牌。王子妻對一直盯著她每個動作的拉榭克露出微笑。
 
  「啊,我看夠了。」
 
  「什麼?」
 
  「看夠了你那張蠢臉。」
 
  火焰消了下去。
 
  拉榭克感到腳下一滑。他被阿爾德希爾絆倒,後腦撞上濕軟的草地。他希望股間的溼滑是汗,不是尿。然後,女戰士將盾牌丟在身旁,把劍插入拉榭克的腦袋邊——這下他真的感覺到自己滴出了一些。
 
  阿爾德希爾重重跨坐上他的腰。拉榭克發出一聲悶哼,抽動著雙腳,隨後感受到一陣刺痛。藏在鞋筒裡的匕首大概刺破了他的腳跟吧。在來得及感覺到懊悔與懼怕前,他先感受到了嘴唇的疼痛,然後是伸入他口中的軟肉。
 
  沉寂下去的火焰,彷彿滴了油般爆燃而起。
 
  「如何?」
 
  綠色的湖水下燃燒著烈火。
 
  「什麼?」
 
  「血的滋味。」
 
  拉榭克的五指粗暴地掐進王子妻的後頸。
 
  他以行動回答女人的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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