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方形的巨影掠過空中,揚起受汙染的黑色沙塵,帶來悠長沉悶的低吼。視線模糊的深處,黯淡的血紅色光芒步行著。瓦修的空中艦隊整齊排列地往第九號溫室的廢墟移動,蒼白金屬外殼標示著斑駁的編號烤漆。
愛麗絲摸著脖子上的那道傷痕,不斷從這道傷口流出的血液組織成如同圍巾般的柔順絲綢,也許這副身軀無法再負荷體內進化過後強大力量的保存,貪食者細胞開始對殘存在這人類外觀的血肉進行更多的要求……
隱忍著那如同全身肌肉發炎的悶痛感,她僅剩的右眼視線始終未從破碎的溫室大門上移開。注意到瓦修的軍隊正準備進行最後一波攻擊,在到達第九號溫室內部之前,勢必將要先突破這雙方勢力的戰鬥才行。
握緊包覆著金屬鎧甲的手掌,她的意志再也不會受到任何外界的影響,聆聽著轟隆戰艦的引擎聲,還有戰鬥機在頭頂上呼嘯而過的震撼,第九號溫室也開始有了動靜。
「嘖。」
眼前看似毫無戰鬥能力的第九號溫室,潛藏在隱蔽型投影裝置內的羅姆軍隊現形,一襲純白乾淨的裝備在此看起來格外顯眼,與愛麗絲身後那些粗糙的鋼鐵表面產生強烈的對比。
羅姆的複製人軍隊乘著移動載具飛快地向高空升起,快速且整齊地排列出戰鬥隊形,數道明亮的導彈筆直地拖曳著白色煙幕,在空中軍艦的正前方爆破出濃厚煙幕,雙方在這一刻開始交火,撼動大地的炮火聲將寧靜的大地弄得喧鬧不已,唯獨底下那尚未被人類發現的怪物,悄悄地加緊腳步向前邁進。
她的目標是那群羅姆的複製人軍隊,烤漆光鮮亮麗的噁心殺人機器,人形機兵注意到愛麗絲的到來,凡只要是具有威脅性的存在,這些好戰的複製人士兵絕對會毫不猶豫地朝目標扣下板機。
裝置在人形機兵的雙肩上的火神炮密集地朝身著一身黑色盔甲的她散落出彈幕,紅紫色的結晶壁在愛麗絲的面前憑空凝結再一起,抵擋住子彈的攻擊,被子彈打碎的結晶碎片如法炮製地射向人形機兵的面前,貫穿駕駛艙,奪去駕駛那些人形機兵的複製人,站在前線的步兵部隊,手裡的步槍子彈根本對愛麗絲起不了任何傷害,嗜好吃人血肉的怪物在眨眼的瞬間從空中掠過他們的頭頂,一道參雜著血塊的黏稠紅液滴落在他們的身上,溶解掉裝備,侵蝕著那保有相同味道的肉體,將他們同化為貪食者因子,分擔掉愛麗絲體內所必須承受的那股無法預測極限,進化過後的吃人細胞。
來不及哀號與慘叫,破裂爆炸的肉塊四散飛舞,數十人的前線部隊僅僅不到數秒鐘的時間全滅,沉重的身軀落地,脖子上的傷口依舊發出一陣刺痛,那道如圍巾般柔順的腥紅絲綢沾染了更多新鮮人肉。
鮮紅的雙眸搜尋著入口處,將外頭戰火拋諸於腦後,盡可能地在最短的時間內找出奧迪莉雅的藏身處是愛麗絲的主要目標。
來到敵人防禦外敵的第一道牆,啟動手上的動力大劍,讓沉悶的引擎運作聲來通知那些傢伙我的到來。愛麗絲深呼吸一口氣,調節了電子眼的設定,連結著四肢的神經,開啟輔助戰鬥的功能,鎖定一切阻礙前進的目標為首要任務。
如同掀開一窩白蟻,複製人士兵像是早料到她的到來般全副武裝地朝愛麗絲進攻,來自四面八方的火炮攻擊全都被愛麗絲利用貪食者的結晶能力給防禦住――
「我回來了,這該死的一切的起點……」
鮮紅佈滿在水泥牆上,點綴灰階。
「快出來結束這一切吧──」
漆黑盔甲染上更多鮮血,身體的疼痛感被殺人的歡愉感給掩蓋。
「奧迪莉雅!」
支離破碎的人形機兵駕駛艙掛著無法辨別原樣的爛肉,結晶化的手指尖端低落下黏稠糊爛的肉沫,更多,還要更多!陶醉在這久別的殺戮戰場之中,愛麗絲露出一抹笑容。
若這是天國的話……不,這就是屬於我的天國!
電子眼再度掃描四周,更多的人形機兵、更多的步兵、更多的火炮裝甲車──
這全是為我準備的盛宴!
佇立在燃燒著的人形機兵上,怪物敞開雙臂,仰起脖子幸福地放聲大笑了起來,絲毫不像是在做什麼殘忍瘋狂的行徑。
如同孩童般單純……
《D.O.W.》-ACT4-17「佇立在世界頂點的女孩(上)」
「卡特……」
通往那個遼闊空間的手段不只一個,卡特、梅還有安傑爾三人換上堪用的武裝,烏黑如同髮絲般光滑的絲狀物佈滿通往曾經用來製造對抗妮娜專用的巨型人形機兵機庫。
來到地下實驗室的最深處,這裡不知道出了什麼問題,一切都與記憶中的樣貌不太相似,對於自己的印象感到懷疑的人類又面對眼前這可能是D.O.W.所為的異狀,他們停下了腳步。
步槍上的手電筒照著這詭異的四周,明明一點微風也沒有的地方,那些黑色的髮絲卻規律地飄動著,如同在招呼著他們進到裡面來。
向深處照明,接下來的路途都是如此。彼此對望一眼,什麼話也說不出口,若最後一位羅姆的D.O.W.就在前方的話,那麼卡蘿安也應該就在那裡。
「夠了,就到這裡吧。不用想也知道,這一定是那怪物設下的陷阱……」安傑爾拍了拍卡特的肩膀,示意回頭。卡特揮開安傑爾的手,邁出腳步踏進裡頭,原以為那些怪異的東西會纏住他的腳跟,結果什麼事情也沒有發生。
那是一種難以言喻的蓬鬆感,甚至感受到有些溫暖,確定這些東西沒有威脅性後,梅也跟上卡特的身後。安傑爾長嘆一口氣,隨即跟上夥伴們的身邊。
「回過頭也是一條死路,笨蛋!你這大塊頭耳朵還好嗎,沒聽見那些聲音?上頭現在肯定是在交戰了。現在我們不隸屬於瓦修或是羅姆任何一方,即使身分是瓦修出身,但你也知道侵入那棟該死的大樓開始,現在所做的一切就是無法回頭的任務。」梅語畢後聳了聳肩膀,繼續向深處前進。三人終於來到走廊的盡頭,這是一扇緊閉著的電動門,門縫佈滿那些黑髮,一陣淡淡的異味穿透過防護裝備,當他們試圖撬開這扇門時,那些味道又更加強烈了起來。
「一、二、三──」
卡特與安傑爾使出蠻力將電動門給打開,門後的景象將眾人給嚇得目瞪口呆,數以百計的精密儀器整齊地排列滿整個房間,裝置電腦所發出的燈光閃爍個不停,兩塊巨大厚重的鐵塊就置在房間中央的兩側,很明顯地,那是巨型人形機兵的腳跟處。
抬頭一望,漆黑一片根本無法見到上頭的景象,他們曾經親眼目睹過這堪稱瓦修最巨大的戰鬥武裝,在這樣連一絲光芒都無法透進的地底下,想要再見到全部的面貌根本不可能。
即使只能見到腳跟的部分,也能清楚感受得到這部機械是有多麼的巨大壯觀。
三人聚集在一起向前方移動,敵人肯定就潛藏在這個空間內,來到這機庫的正中央,一個足以塞下一位成人的鐵籠內殘留著些許血跡。
光憑這一點線索根本無法判別血跡是否是卡蘿安所遺留下的,於是,他們繼續向前移動,最後停在一個幾乎占據機庫後半段的巨大透明水箱。
烏黑一片,什麼也見不到,安傑爾伸出手,試圖用手電筒透過去一探究竟──
「……!?」
難以用言語解釋的「怪物」巨眼,那卵黃的瞳眸透過髒污的強化玻璃注視向安傑爾。強烈的恐懼襲上安傑爾的全身,他急忙地向後退開,一屁股跌坐在地板上。
「那……那個東西就是──」
躺臥在巨大的玻璃箱中,本該是終結人類歷史的生物,被囚禁在科技之下。軟弱無助的巨大肉塊抽動著,地面傳來一陣晃動。
「這就是那被稱為妮娜的……快、快離開這裡──」
卡特急忙地衝向安傑爾的身邊,迅速地攙扶起這個大塊頭往後奔跑。散落在這空間各處的黑色絲線開始移動,編織成數道圍牆堵住三人的去路。
「卡蘿安,看來妳多了些夥伴呢……」
身穿著華麗黑色洋裝的金髮女孩,冷冷地笑著。
空氣中迴盪著那邪惡的笑聲,身影從天空帶著無數的絲線緩緩地垂降下來……
「混帳──」
三人毫不猶豫地舉起手中的步槍朝向那個人型的邪惡射擊,堅韌的絲線堵在女孩的面前,防禦住所有的攻擊,她一步一步地向前進,步槍的彈藥消耗著,卻無法使這個怪物停下半步。
近在數公尺前,這個女孩停止移動,卡特注意到她後方的不遠處,全身被這些黑色絲線給牢牢綑綁住四肢的卡蘿安,正懸吊在那透明玻璃箱的正上方。
「奧迪莉雅,這傢伙就是那個D.O.W.……!」
「總算是有點樂子可以稍微消磨一下時間了。」
只是活動一下手指,黑色絲線依照奧迪莉雅的意識迅速朝向三人攻擊,細小的絲線聚集在一塊兒,成為尖刺,卡特等人迅速散開,躲開奧迪莉雅發出的攻勢,這裡是敵人的巢穴,名為奧迪莉雅的第十三位戰爭惡魔最後的棲所,無力的人類誤入禁地,等待他們的只剩下恐懼與死亡。
「子彈對這些東西沒用的話──」
抽出戰鬥腰帶上掛著的動力短刀,卡特砍斷追蹤著他身後的尖刺,子彈的傷害面積太小,動力短刀在瞬間攻擊的那一刻激發出最高輸出,勉強地炸斷部分,使衝擊與傷害降低。
即使減緩了致命攻擊,短刀應聲碎裂,緊握著刀柄的五指也傳來劇痛。手腕以十分不自然的動作彎曲……
骨折了。他的腦海中閃過這最為不幸的消息,能讓上半身不被這波攻擊的黑色絲線直接撕裂扯成兩半就耗盡全力。跨出大步向後翻滾,躲過奧迪莉雅看似無害的攻擊行動,能繼續保持呼吸可以說是萬幸。
「再玩個六十秒……」
稚嫩的少女聲音迴盪在諾大的空間。
「你們全都會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