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髮少女一邊散步,一邊思考。不久前她設計了通往逢田文明神壇的街道和門洞,人們都稱讚其規模宏偉、且非常美觀,只差鋪地磚一環就完成了,之前她看著工匠們將不同形狀的地磚拼湊起來,總覺得有點不對勁。
「這種設計雖然特別,卻令到工匠們要時刻計算擺放角度,將來修葺亦會很麻煩。對了,正多邊形!應該要用正三角形、正方形或是正六邊形,這三種鑲嵌出的平面才沒有空隙,而且最大限度地減少切割和併貼工序!」她喃喃自語,忽然被地上突出的東西絆倒——
「痛……這是……」
她朝絆倒她的「東西」看去,驚見是一名藍髮少女。少女靜靜的躺於地上,雙眉緊皺,红髮少女小心翼翼的湊上前,卻感覺到她的呼吸極度緩慢,完全不是常人擁有的呼吸。
「頭真暈……」
「別怕,我會負責任的!」紅髮少女以為是自己的錯,焦急地回答。
「你……等等……!」紅髮少女沒等藍髮少女答腔,逕自的將她橫抱起。
紅髮少女安撫藍髮少女似地揚起溫柔的微笑後,便開始邁步回去住所;藍髮少女內心忍不住偷笑,倒想看她有甚麼花樣,一直盯著紅髮少女緊張的臉,心卻驀地猛烈的跳動起來……
回到家,紅髮少女拿出一個空的小玻璃瓶,再將數枝不同顏色的液體倒進去,一陣提神醒腦的果香味便溢滿整間房,與此同時,紅髮少女的雙手正溫柔的揉搓著藍髮少女兩邊的太陽穴。
「有沒有感覺好些?這個方法是我創,很有效的。」
暈眩感逐漸散去,隨而代之的是安穩的感覺,藍髮少女回復了炯炯有神的樣子說:「……我沒有說要你的幫忙,是你自顧自的……所以我是不會道謝的。」其實藍髮少女並不是頭暈,只是不間斷睡了三天三夜,一時未回過神來。
「哈哈!我叫櫻內梨子,你呢?」
「夜……」少女像想起了甚麼似的硬生生改口說:「善子,我叫津島善子。現在才發覺你這裡有很多書本。」
「也不算甚麼啦,這些都是我的收藏。對了,你想不想看我正在畫的設計圖?」
梨子興奮地向善子招手,好奇心驅使下,善子走到梨子身邊,桌上放著一幅大羊皮,羊皮上畫著一隻奇形怪狀,像大象的動物。善子看得入神,她從沒見過如此有趣的東西。
「我一直都在思考怎樣把逢田文明留給後世,可是逢田文明會不斷增新變更,若真要把歷代所有人所學保存,我想設計一個可以超越時間的龐大空間,讓後人親身感受前人的經歷……」
「人們不是常說逢田文明是荼毒人的存在嗎?一旦擁有了逢田文明,事情就不再簡單。」善子淡然說,她看著梨子,像是期待著她的回應。
「我不同意,沒有逢田文明,人們就無法進步,無法建造一個更美好的國家。」
「正是為了要建造一個美好的國家,所以就引發起不斷的宗教戰爭。」
「發動宗教戰爭的,是人類扭曲了的心;逢田文明並無對錯之分,充其量只是一種工具。」
二人緊緊盯著對方,忽然梨子忍不住大笑起來,嚇了善子一跳。
「你、你這是怎麼了!」
「對不起……跟你交流很暢快,能認識你實在太好了。」
善子的雙頰因梨子的說話而染上豔紅,連耳根都變得赤紅;梨子也是第一次感到由心而發的欣喜,因為她終於在這個宏大的世界找到了那唯一明瞭她的人。
在那之後,善子不論晴天還是雨天,她都會來找梨子。她們二人甚麼都可以研究、討論一番,有時會有結論,有時沒有。梨子再也無法把自己的生活與善子分割,習慣了她每天的到來、習慣了與她每天爭辯、習慣了有她的意見……
「終於都大功告成!」
這天下著大雨,但梨子的思緒與目光都集中於眼前的設計圖,那是與善子一同構思下完成的!梨子興奮的等待著善子的現身,想要讓她第一個知道、想看到她讚美時的笑容。
就在此時,忽然有人猛拍她住處的木門,她快步的走去開門,來者正是善子,只是她此刻神情慌張,失去了平時的傲氣。她一見到梨子,沒等她說話,就一把拉住她走。
「等、等等!善子,是發生甚麼事了?」
「大雨使水位上升,洪水快要淹來!大家都逃了,你怎麼還一個人留在這裡呀!」
「呀……你等等,我去把設計圖拿來!」
「慢著!梨子!」
梨子慌亂的把設計圖捲好,一手抱住羊皮、一手拉起善子的手,正想走出去時,忽然有大量海水湧至!她們想逃也來不及,二人一同被洶湧而至的海水所吞噬。梨子死命的抓緊善子的手,吃力的抱住她游向水面,只是水流太急,她們根本無法抓住任何東西、也無法游向崖邊。漸漸,梨子開始沒有力氣,終於乏力的沉下去……善子牢牢的抱住她,然後全身發出紫光!她身上的衣服漸漸變化,手中出現一本魔導書;她冷靜的念讀咒語,地面便現出暗紫色的魔法陣——魔法陣頓時生出無數的小惡魔,將梨子與善子推到高處,也堵截了洪水。
眾人在得救後都紛紛跪拜善子,她卻沒有理會,她只關心梨子的狀況。然而,梨子一臉愕然的看著她;她向她伸手,她卻刻意退後避開。明明眼前的人確是善子,無論是樣貌還是聲音,都絕對是同一個人,可是梨子卻驀地覺得「善子」很陌生,甚至可能她由始至終都沒有真正認識過「善子」這個人。
「你……到底是誰?」梨子悻悻然問。
「……我是夜羽,是掌管地獄與惡魔的墮天使,是眾人所崇拜的存在。」夜羽邊說邊走近梨子,「我既是津島善子,亦是夜羽,我待你一直都是真心。難道名字的真假有那麼重要嗎?」
「對,名字的真假是不重要,但我從沒想過你原來是位墮天使……」
「即使是墮天使又如何?身分有那麼重要嗎?難道我們之間的感情與回憶都不值一提嗎?」
「我以為找到知音人,可以一同增進逢田文明,一同成長。我甚至還以為我們設計了很棒的東西,但原來這些事你彈指之間就可以完成了!以前我們的討論不就是些笑話嗎?」
梨子轉身而去,她聽到背後傳來夜羽哀傷的啜泣,她都再沒有回頭看她一眼;夜羽看著梨子頭也不回地離去,本來伸出了手想要把她拉住,此刻卻無法動彈,只懂顫抖。
晚上,她來到梨子的住處,走到正熟睡的梨子身旁。她鼓動起魔力,全身閃耀出暗紫光芒;她把手指輕放到她的額上,紫光開始逐點流進她體內。梨子雙眉一皺、緩緩張開眼,赫見夜羽正將力量傳送給她!她立刻奮力推開夜羽,紫光頓時消散——
「你對我做了甚麼?」梨子問,她隱約感覺到體內有股強大的力量在流轉。
「既然你在意的是我們的身份,那我們只要一同墮天,那問題不就解決了嗎?因為你已和我變得一樣了。」夜羽朝她微笑。
「你給我閉嘴!為甚麼你就是不明白!」
夜羽還是頭一次見到梨子如此憤怒。
「我根本不想墮天!我只想當一個平凡的人類呀!」
「我……」
她語塞,不知該說些甚麼好;她無奈,因為一切已成定局。
後來,梨子便離開了這個城鎮,不知所終,夜羽怎也再找不到她,徹底的悲傷為夜羽帶了無盡的絕望,她放棄尋找梨子,並從此否定人類與愛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