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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的一日,非常快速的到來,時間已經是星期五。今天是李望心在這間學校的最後一天。
下星期,想必李望心已經離我們遠去,棲身於數千公里外的新居所了吧。
所以我們決定舉辦歡送會。
有人或許會問:離別明明是感傷的,為何要笑著慶祝呢?
的確,這並不是什麼值得慶祝的事,但人有一種「本性」,那種「本性」在命運襲來時,註定無法安分下來。
一定要想辦法「做些什麼」,否則自己未來一定會後悔。
然而,在我們真的「做些什麼」的同時,也代表著我們「放棄」了。
放棄與他人抗爭、放棄與世界抵抗、放棄逃離命運。
這些中二的想法可能會被記錄在黑歷史中,遺臭萬年,無法消除。
並且,處在這個時間點的我,現在「放棄」的想法,也將被狠狠記錄在黑歷史裡,無法消除。
放棄挽留李望心這件事,即使沒有說出口,卻已經確實存在了。
我放棄了,所以才會舉辦歡送會。
◇◇◇
「呃……我也不知道要說些什麼,我只想像隻快死掉的貓咪,悄悄離開的說……」李望心被我們逼著上台進行道別演說,顯得有點不知所措。
「……幹嘛搞什麼歡送會啊……讓我想到前往這個時代時的不好回憶……」為了掩飾害羞,她立刻進入了中二病模式。
「嗚……真是的!你們每個人都要上台祝福我,不准拒絕!」最後把我們通通拖下水了。
「愛麗絲,妳先上來!」
「不、不好啦……今天妳是主角耶……」
「別跟我客氣了,妳可是我可愛的學妹啊!」
李望心拉著愛麗絲的手,硬是把主持權交給了愛麗絲。
(儀賢,人家以前就想問了,你們明明就同班,為什麼李望心都稱呼愛麗絲是「學妹」啊?)
(就是啊,這點我也是完全想不通,難道李望心其實是留級生?)
(這個嘛……哈哈……)
王政和跟無文化的疑問,解釋起來很麻煩,所以我乾笑著唬弄過去。
「嗯……這個……那個……總之,謝謝學姊對我的提拔與賞識!我今後必定會將這些暴──不對,教誨放在心中,成為一個有用的人!」
「嗯,很好。」
(((她是想說暴行呢。)))
除了李望心以外,所有人都聽出來了。
「接下來……文樺,換妳了!」
「人、人家也要嗎!?」
「那還用說。」
「唔……啊、如果有任何關於戀愛的煩惱,打電話給人家,人家一定拔刀相助!」
雖然她講得很好聽,但是只有我跟愛麗絲知道,她連自己的戀愛問題都快搞不定了。
「或許妳真的會有不錯的建言……好,我會記得的。」
千萬別相信她,善良風俗的價值觀會被扭曲的。
「接下來……我的勁敵,政和。」
「別的我就不多說了,只要我擁有比妳堅強的心靈,妳就永遠不可能贏──」
「──好好好,輸家的戲言真是囉嗦。」
「不是妳要我講的嗎!」
王政和的致詞一下就被打斷了。
「總之,我姑且感謝你們的祝福,接下來……」
李望心看著我,好像有點迷惘,從她的眼神能看出,她確實把心中的某樣重物放下了。
「……只剩你囉。」
她最後點名的,是我。
這個故事的轉捩點,是從我們相遇開始的。
「李望心,我有些事要跟妳說,待會請妳留下來。」
我大概知道她患上中二病的原因。
「嗯。」
因為我們非常相像。
◇◇◇
歡送會結束了。
我原以為大家會一起整理凌亂的社辦,沒想到──
「我的個性,不適合道別啊……」王政和背上書包,默默跑掉。
「啊、都這個時間了!人家約了今晚要跟駿樹吃飯!」吳文樺看著空無一物的手腕,慌慌張張跑掉。
「等、等等!這是……空地的貓咪們被攻擊的聲音?突然就傳到我的腦中了!不好意思,我先走了!」愛麗絲按住自己的頭,裝作很痛苦的樣子跑掉。
社團的人挺識相的,把善後的工作留給我跟李望心,就直接回家了。
應該不是他們懶得整理吧?
眾人離開之後,社辦內頓時被無聲壟罩,我們收拾起教室內的垃圾。
「真有趣呢。」
「嗯?」
「這個社團。」
「是啊。」
李望心開啟話題,但是隨即沉默。 這並不是找不到話題的沉默,而是一切盡在不言中。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只有垃圾袋與掃帚發出摩擦聲。
如果時間可以永遠停在這裡有多好?
停留在這間高中。
停留在「超自然實踐研究社」。
停留在認識的同伴身邊。
──她肯定是這麼想的,因為我也是。
我們非常相似。
討厭被無趣的生活綁著,討厭把普世價值觀強加在我們身上的這個社會,害怕寂寞,害怕分離。
陷入泥沼,彷彿七日的無限輪迴。
『噹~噹~噹~』
源自西敏寺的鐘聲響起,音節綿延不絕,製造出回聲的錯覺。
任何事物都有終點,輪迴也並非無限。
而輪迴的盡頭就是──
『……請還在校園內的學生盡速離開。』
──離別。
「該走了吧?」
「嗯,也整理得差不多了。」
我接過她手上的垃圾袋,垃圾必須由我處理,她馬上就要離開了,要是讓她帶回去也只會徒增麻煩。
「那就交給你了。」
「嗯。」
一起經歷過許多冒險的夥伴,在這時應該接過充滿回憶的贈禮。但是我們之間能交換的,就只有這包垃圾而已。
──我們之間的羈絆如此廉價嗎?
「「…………」」
我和李望心一同注視這袋垃圾,思考同一件事。
不過我們很清楚,答案是否定的。
「啊……!好累,回家吧。」
李望心伸了個懶腰,打破尷尬的氣氛。
「對了,你不是有話要告訴我嗎?」
她若無其事地提起。
如果這時我開口告白,兩人相擁而泣,雖然草草收尾,故事卻能畫下完美句點吧。
然而,完美的句點,不一定是「完美」的。若是不顧一切,只想「從此之後過著幸福快樂的日子」,只會埋下不安因子。
不把事情通通解決的話,幸福快樂永遠不會來臨。
我要告訴她,告訴這個中二病患的是──
「別死啊。」
「……」
李望心愣住了,然後……
「噗……哈哈!這麼認真,說出來卻是這種搞笑台詞嗎!」
她好像不把我說的話放在眼裡,嘲笑起我的忠告。
然而面容非常僵硬。
「……不要自殺。」
「唔……」
我直接明白的告訴她,她的笑聲乍然停止。
「自、自殺?你在說什麼……我聽不懂……」
「之後妳打算結束自己的生命吧。」
「……」
「我說中了吧?」
她沒有回答,臉壓的低低的。
「……你怎麼知道?」
「我跟妳很像。」
「啥?」
「我設身處地想過了,如果我遇到跟妳一樣的情況,大概也會痛苦的想死吧。」
雖說設身處地,不過我並不是「病患」,所以後半部分也是推測。
人類「想做」的跟「會做」的是不一樣的。
舉例來說,人如果遭逢許多災難,可能會「想」一死了之,但是大部分都只在「想」的部分,「不會」去實行。
如果我是她,一定會想放棄生命,但是理性會阻止我。
但是對於情緒波動相當大的「病患」來說,理性並沒辦法成為煞車。
所以,她絕對會失去活下去的理由──再一次自殺。
「哎……」
李望心嘆了一口氣,放棄隱瞞。
「你說的沒錯,等一下我打算找個高樓大廈一躍而下呢。」
「既然被我發現,那就別跳了。」
「我拒絕。我在這個時代的任務已經失敗了,沒有活下去的理由。」
「我想也是……」
固執己見的中二病患,怎麼可能輕易地聽勸。更何況她沉溺在自己的設定裡。
那麼就──
「妳並不是時空行者。」
正中直球,直接摧毀她心中的真實。
「……啥?雖然名義是父母工作的關係,但我其實是被強制召回了。」
「那是騙人的。」
「你在說什麼啊……不相信我嗎?」
「我相信。我相信妳所幻想出的設定可能真實存在,但就我們這個世界來說,那也僅止於幻想。」
「嘖!跟你無法溝通!我要回去了!」
李望心轉頭就走,我抓住她的手腕。
「妳自己也很清楚吧?關於自己並不是時空行者這件事。」
「不對!我就是從未來來的!」
「妳不是。」
「明明就是!你也見過我特殊的力量了吧!」
「那只是巧合而已。」
「才沒有那種事!」
「事情就是那樣。」
李望心已經歇斯底里,雖然嘴上不停否定,但眼淚卻騙不了人。
「妳並不是時空行者,只是個中二病患而已。」
「就說我真的是時空行者了!」
我說出來了──李望心的力量也暴走了。
社辦的燈突然瘋狂的閃爍,就像恐怖電影中的情景。
窗外的景色由暗轉亮,回到白天,又轉到夜晚。
遠方的大樓有如縮時攝影,牆面上的磁磚漸漸消失,鷹架憑空出現,回到半成品狀態,然後越來越矮。
然後社辦內出現了幾個人影,用眼睛無法追上的速度迅速移動。
──時光正在倒流。
接著眼前的事物漸漸崩壞。
「你看到了吧!我的力量都是真的!」
「不,那些都是假的。」
「為什麼還不相信──」
我緊緊抱住李望心纖細的身體。
「放、放開我!」
「不要。」
「快放開!你這個變態!我要叫警察了!」
「我不放……還有我不是變態。」
「像你這種完全不相信我說的話的人,我最討厭了!」
「我知道──」
「既然知道了那就快放開我!」
「──因為我也一樣。」
不被他人信任,所作所為總是被斷章取義,被冠上中二病的汙名。
所以我們極度排斥與自己想法不同的人。
都已經極度排外了,如果還要因為誤會讓自己的同伴減少……
「很痛苦吧?」
──我絕對不允許。
「每天都過著同樣的日子,很痛苦吧?」
她的身體微微顫抖。
「好不容易交到朋友,卻馬上又要分離,很痛苦吧?」
沒有回答,她輕輕移動白皙的手臂。
「明明不想離開,卻無法反抗這個世界,很痛苦吧?」
她彷彿一碰就會折斷的手,環上我的背部。
「每天、每天都過得好無聊……沒有人把我放在眼裡……屬於我的故事……好不容易才開始……為什麼……這麼快就結束了!」
「嗯。」
「我明明就有……打破世界定律的力量……為什麼……會輸給搬家這種東西!」
「嗯。」
「我好不甘心!真的……好不甘心!」
「嗯。」
正在倒流的空間定格,瞬間裂成蜘蛛網狀,然後粉碎了。
夜晚的校園,顯得異常寧靜。
「嗚……嗚嗚……」
李望心的哭泣聲非常微弱,卻清晰地傳入腦中。
夠了。
已經夠了。
至少,我們反抗過這個世界了。
王正和、吳文樺、還有李望心的中二病……或許沒有痊癒,但至少我把問題解決了。
下禮拜一開始,李望心將不會再出現於這所學校。雖然說的很悲傷,但我們已經正式道別,沒有遺憾了。
王政和跟他父親重修舊好,解開誤會。他說,之後待在社團的時間會漸漸減少,為的是以後繼承家業而做學習。
吳文樺失去觸發「巧合」的力量,沒辦法再扭曲駿樹的想法。不過終於向駿樹表明自己的心意,和瑞姬變成勁敵般的關係。
李望心星期天就會出發,到另一個城市展開全新的生活。相信她在沒有我們的地方,一定也會與不同的人摩擦,捲起混亂的旋風。
如果要做個總結,大概就是:我們全心全力活過了……像這樣的中二台詞吧?
就這樣,發生在我十七歲,有點淚水……有點歡笑……有點奇幻……有點不可思議的旅程,畫下最後的句點。
「既然事情都解決了,之前答應我的事可以去做了吧?」
差點忘了,愛麗絲還住在我家。
「答應妳的事……?」
「就是去水族館的事啊!你忘了嗎?」
「……啊。」
「嘿嘿……我可是期待好久了!」
「可、可是故事也該結束了……」
我可是費盡心思,才做出這麼美麗的收尾耶……
「故事?你在說什麼?」
「不……沒事……」
「那就這麼決定了!明天一早我們就去吧?」
「嗯……」
看來,我的故事還會再持續一陣子……
後記:
1這不是李望心END,請不要擔心。
4突然想到,我原本想在過年時跑一下《
超自然研究社》的進度,結果什麼鬼都沒生出來。
5發現這種條列式後記滿好用的。
6我都在後記進行工商時間,會不會很煩人啊?
7請歡本作請不吝您的GP……(下略)